說不清眼前場面究竟有多詭異,兩個初次約會的年輕男女,因為一首傷感的情歌雙雙沉默著。
許久之後,從悲傷情緒中舒緩過來的吳沂對著我鼓掌說:“這個首歌真好聽,都把我聽哭了。”
“是啊,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女聲歌曲。”我感覺自己有些失態,連忙感歎著解釋道。
“……我們倆這是怎麽了?呵呵,傻乎乎的!”吳沂看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抹掉眼淚,笑著自嘲道。
“咳,不好意思,真不該選這首歌。那我們走吧!”我因為情緒受到影響,打算盡快結束我們的第一次約會。
“嗯!”吳沂乖巧地點點頭。
我從台階上站起來,自然地拉著吳沂的手邁過幾層台階,然後默默地松開,我們倆並肩從水泥道上轉回女生宿舍。
到門口的時候,吳沂對我揮了揮手說:“韓曉鵬,謝謝你。現在我確定你是個好人!”吳沂說完便紅著臉一路跑回了宿舍。
而我則被吳沂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麽著稀裡糊塗的就收到一張好人卡,而且還是一個預備女朋友對一個預備男朋友的評價,這簡直太不像話了!
我和吳沂在短時間內便出雙入對的消息令許多人羨慕不已,然而我並沒有因此感到任何的驕傲和自得。只有我自己知道,在別人眼中我和吳沂卿卿我我、恩恩愛愛的情侶關系,其實不過是一個表面現象而已。
吳沂想要的,就是一個無條件關心、呵護自己的男孩。至於說愛,或許她現在真的還沒有學會,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愛我,只是沉迷在我無微不至的守候中無法自拔而已。當然,我不應當如此揣度我的小女朋友,我所說的僅僅是一種直覺。
事實上,我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終於和一個零一級的小女生公然出現在經校的校園裡。別人的羨慕無關緊要,我的前女友代春曉可是真正傷透了心。
代春曉是了解我的,她知道我不會向任何人作任何的解釋,因此她的心裡憤憤不平,時常在自己的隨身聽裡播放一首許志安的《為什麽你背著我愛別人》。代春曉的心裡是委屈的,因為她在和我的感情裡投入了太多的認真,問題出在我這裡,可我即便知道了又如何,有些事情如今已是滄海桑田,根本無法挽回。
2001年11月18日,星期天。晚自習的時候,大家都在議論著新聞裡關於獅子座流星雨的報道,據說黃原也屬於最佳觀測地的范圍,可惜要等到半夜才會出現,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怕是流星雨還沒來我們已經呼呼大睡了。
我對流星雨這種東西沒有一點概念,只是想起小時候偶爾在晚上看到流星,便裝模作樣地許個願望,隨即笑嘻嘻地拋之腦後,至於願望能不能實現什麽的,則壓根兒不去追究了。
下課後,我去六班門口等吳沂,碰到白雪的時候,她還擠眉弄眼地問我是不是要約吳沂一起去看流星雨,我厚著臉皮說是,她便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句“那就不打擾了”,撇下吳沂一個人揚長而去。
吳沂對我在教室門口等她這種事還有一些不好意思,催促我趕緊遠離眾人的視線,直到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這才和我並肩走在一起,東拉西扯地聊一些沒有營養的話題。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吳沂很放松,說什麽話都無所顧忌,笑起來也是肆無忌憚,看起來就像個瘋丫頭,只是他對我老是用手指刮她鼻子的動作多有不滿,
抗議多次無效後,隻得悻悻然放棄了抵抗,而後翻起眼珠氣呼呼地瞪我一眼。 在操場上溜達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一顆流星,滿天的星星依然無動於衷地點綴在夜空,我和吳沂隻好分別回去。在女生宿舍門口,吳沂告訴我說她最近喜歡上許茹芸的《獨角戲》,問我能不能學一下然後唱給她聽,我說為什麽,她說只是單純的喜歡而已,我點頭答應了,吳沂伸出右手和我空中一擊掌,然後就蹦跳著回了宿舍。
等我回到411宿舍差不多也到了熄燈時間,梁海潮似乎早就在等著我回來,一見我進門就示意我跟他出去一趟。不用說也知道梁海潮又想去看星星了,只要是某天提及到星星的話題,梁海潮總是會想起他的“海汐星”,這方面我現在跟他幾乎是心有靈犀,他對我那素未謀面的“海汐姐姐”真是情深無限。
宿舍樓頂上,梁海潮對著星空再一次無聲落淚。盡管此時的天氣已經頗有些冷意,樓頂的風更是吹得人渾身不舒服,梁海潮仍舊毫無顧忌地坐下來,斜靠在欄杆邊,時而抬頭凝望星空,時而低頭沉默不語。我默默陪在他的身邊,感覺任何一句話都是多余。
良久之後,似是看我冷的有些發抖,梁海潮正打算叫我一起回宿舍,一個“回”字才一出口,浩瀚的天際驟然間劃過一道明亮的長虹,傳說中的獅子座流星雨就用這般唯美的方式拉開了他華麗表演的序幕。
好一個流星雨!倘若不是親眼所見,你怎麽會想到在那浩瀚的夜空裡,大片的流星如同絢麗的煙花般綻放在頭頂,它們一顆顆、一簇簇、承載著多少人的心願釋放著那曇花一現的美麗,我一時間看呆了,心中所有的震撼、驚喜、慶幸和感動交織在一起,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從眼角滑落。我轉頭看著梁海潮,他眼中淚水更甚。
不久之後,整個經校校園裡響起紛亂的驚叫聲,腳下的樓房裡發出地震般的顫動,所有的人都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瘋狂。
不出所料,彭大慶和馮少爺他們很快出現在樓頂,大慶嘴裡還有些憤憤不平地抱怨著我和梁海潮看好戲不叫上他們,可惜我們還來不及解釋這個問題,從消防通道陸續鑽出了更多的腦袋,想看流星雨的人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湧上了樓頂。
一個地方之所以被打上靜謐的標簽,是因為少有人來,而一旦人來的多了,所謂的靜謐也就不複存在了。更何況,頭頂的流星雨就像一場驚世絕倫的大戲,引得無數人歎為觀止、驚聲尖叫。
漸漸地,女生宿舍樓的樓頂上也冒出了大堆的人影,她們學生的反映和男生宿舍這邊如出一轍,一陣陣歡呼尖叫的聲音響徹在夜空,仿佛在和我們這邊遙相呼應,有些調皮的男生索性對著女生宿舍樓大聲叫喚,企圖和她們來一場別開生面的情歌對唱,絲毫沒有意識到這種混亂可能引發的危險。
梁海潮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叫住我和彭大慶幾個人便悄然離開混亂的樓頂,從擁擠的消防通道裡回到了宿舍。眼下,經校的男生女生都已經陷入了無比瘋狂的境地,樓頂顯然已經變成一個十分危險的地方。更何況,學校絕不會放任現在的場面繼續下去,我們還是不要當這樣的出頭鳥為好。
果不其然,我們才回到宿舍沒多長時間,校園裡突然傳來一個嚴厲又熟悉的聲音。從窗外循聲望去,學生科科長廖志國手裡舉著一個電喇叭,正站在國旗台附近聲嘶力竭地呐喊著,可他又不敢出聲叫罵,生怕把樓頂的學生驚嚇的從上面掉下來,隻好忍住心中怒火,顫抖著聲音高聲呐喊道:
“經校的同學們,請大家注意,樓頂上太危險了,你們現在都不要亂動,聽我把話說完。”
“你們想看流星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 是我們校方考慮的不夠周全,沒有考慮到大家的心情,我們學生科經過考慮以後,決定打開宿舍樓門放大家統一到操場上觀看流星雨。”
“現在,請同學們不要擁擠,按照順序慢慢從樓頂上下來,一定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能相互追逐打鬧。”
“我保證,對於此次上樓頂的同學們,學校不作任何的批評和處分。大家回到宿舍裡後,可以自由選擇是否去操場,宿舍樓今晚不再鎖門。”
“好了,樓頂上的同學現在慢慢下來吧!”
……
此次宿舍樓頂看流星事件,著實把學生科廖科長嚇了個半死,難得耐著性子等樓頂上的學生全部撤離後,一把把電喇叭扔給學生會主席陸明,氣急敗壞地回家去了。
對於學生們來說,學生科的舉動不過是一個小小意外。從樓頂下來以後,大批學生猶如潮水般湧出宿舍樓,他們有的包著被子,有人裹著毯子,三三兩兩組成一個小團隊,有說有笑地奔赴操場觀看流星雨,也有某些男生急吼吼跑向女生宿舍,看來是打算和自己的女朋友一起見證流星雨的場面吧。
我沒有出去,因為發現坐在宿舍樓的窗前一樣可以看到絢麗的流星雨,而且不用受冷。於是便和老二一人佔一邊窗口,一邊看一邊數。
這是我有生以來看到的最多的流星,審美疲勞以後老二興趣寥寥回到床鋪睡覺去了,我卻一個人坐在窗口發呆。流星已經數了整整一千顆,可我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麽願望可許,一時間心裡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