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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守夜人》第32章 敗了
  卻說崔白一拳擊中對手的胸口,馬上收拳撤步。張寶悶哼一聲,左臂一探,撈了個空。但他立即跨步上前,追擊後退中的崔白,腰一擰,猛然一個高鞭腿,腿長的優勢就發揮出來,讓對手避無可避。崔白雙臂交叉封在頭前,剛好迎上這一腿,一股大力就從兩條胳膊一直傳遞到身體。他借勢後仰,雙足踏地一蹬,登時一個後空翻,落在一丈開外——以觀眾的視角看,張寶這一記鞭腿,直接將崔白踢了一個筋鬥!喝彩聲又如山呼海嘯般響起。

  張寶一擊得手,神色卻有點怪怪的。他這一腿雖然發力很猛,但自己知道,在擊中十字封那一瞬,崔白就勢後仰卸力,這一腿並未踢實,更不會將對手如此誇張地踢飛。這一擊之後,剛才被崔白一拳擊中胸部後憋住的那口氣才出來,一呼一吸之間,胸肋間竟是針刺般疼痛。要說兩人一拳一腿各擊中對手一次,真正吃了點虧的恐怕還是自己。

  沒等張寶乘勢追擊,崔白剛一落地站穩,就一叉手一躬身,“多謝張兄手下留情,小弟我,認輸。”

  台下鋪天蓋地的噓聲,至少有一半人押了崔白勝,這下都血本無歸。而眼前這玉面郎君,即使被踢飛一次,卻也自己站穩了,看起來並未受傷,顯然還有一戰之力。就這樣認輸,不是坑錢麽!

  崔白做勢交替揉著兩膀,擠眉弄眼作出忍痛模樣。又朝台下躬身致意,口中道:“這位張兄力能開山,身手之妙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小弟我吃這一踢,實在是輸得心服口服。各位老少爺們就多擔待,再打下去,小弟我恐怕就趕不及再長兩年身子好娶娘子了。”

  眾人一陣哄笑,也就不再噓他。每日裡在這裡瓦子風雲擂下注的,哪天沒有個幾百錢到上百貫輸贏進出呢。錢嘛,不重要,玩兒的就是個開心,輸了再贏回來。到十九還有好幾天,一二十場擂爭有的。

  這一局,張好古沒押一文錢,只是笑呵呵地看著認輸的崔白。

  最神奇的是,玥兒臉上也看不到失望之色,甚至比剛才崔白贏下那局還開心,兩眼都眯成彎月了。

  看到崔白看自己,玥兒得意地舉起右手張開五指。這是又掙了五百貫?還是又押了五百貫賭自己輸?她怎麽那麽確定自己會放水?崔白覺得這小姑娘得好好調查調查。立時又想起,上午讓王楷吩咐了新宋門內的暗眼,不知道有沒有打聽出什麽來。

  從台上下來,一坐在自己椅子上,崔白就把手心攤開,伸向好古兄。張好古一巴掌拍在崔白手心上,“你著什麽急,小二哥剛收去牌子,還沒送錢來呢。”

  崔白收回手來,就扭頭去看身後,卻只看到那個錦衣中年男子微笑著向自己點頭致意,就自己與張好古說話這點時間,玥兒已經不知去哪兒了。

  “裡瓦子的大東家之一,姓李。”王楷低聲道,“那小娘子已經退場了,有護衛跟著,你不用擔心。”

  崔白瞪一眼王楷,又笑了,“你怎麽不勸好古兄第二場再多押點,押我輸?”

  王楷冷冷地說:“錢就那麽有意思麽?”

  崔白開心,“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拿出那隻裝滿交子的檀木盒子拍在桌子上,“爺我今天發財了!”

  一直沒說話的江通開了口:“崔頭兒,沒想到你空手技擊那麽強。”

  崔白其實也有些得意,畢竟這是以十六歲的身體第一次跟人擺齊車馬放對啊,昨夜格殺白掌櫃的不算,那是突襲。他擺擺手笑道:“不過取巧罷了!”

  江通卻正色道:“薛茂春可不是一般人,

河北東路有名的好手,近兩年在德州府禹王廟的迎神爭交擂台上未嘗一敗。這倒也罷了,後來那個張寶,也不弱,崔頭雖然有心相讓,但這種讓法,比乾乾脆脆地將他拿下可難多了!”  崔白有些意外,一個完全不會繪畫的人,也能成為高妙的藝術評論家。但身手不好,沒有經歷過高水平的實戰,對於博擊格鬥的眼光,那是無論如何都好不了的。因為不經實戰,對於人的身體構造,力量速度,很難形成正確的認識。在前一世,崔白見多了各派所謂的“武林大師”,滿口的以巧破力,四兩撥千斤,天天跟“徒弟”們推手慣了,甚至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結果一上博擊擂台,就讓職業選手打成熊貓。

  “江兄謬讚,愧不敢當。”崔白客客氣氣地謙虛了一把。江通現在雖然也聽“擺渡人”特組的安排,但其實行政上並不歸崔白管,督主派給好古兄的保鏢,水深得很。

  等贏的錢到手,四人就離座而去。好古兄贏了一千八百貫錢,崔白分到手九百貫,再加上彩頭的五百三十貫,整整一千四百三十貫錢,真的發財了。

  汴梁城雖說天下第一豪奢,市井小民每日間閑聊,動輒就說街面上王員外家綢緞鋪昨日賣了夏國商人五千貫錢的貨,或者誰家小三從南洋跑船回來掙了三千貫家當。但真正拿出一百貫現錢擺在桌上,還是能驚掉很多人的眼睛。土豪,在何時何地,都是朋友圈裡傳說中的存在。 二百萬居住在天下第一大城中的市民,多數懷裡不過揣著幾十枚銅錢,就覺得今天腰杆很硬,可以好好地找老朋友喝上三五盞。

  所以當四人擠開人群往門口走時,就收獲了很多羨慕的目光。這些若有溫度的注視,讓崔白實實在在地切身體會了一個最淺顯不過的道理——沒有王法,就沒有商業的繁榮。假設這裡不是汴梁城中心,而是在曠野大澤,周圍這數千人裡,恐怕最低的估計,都會有一半的人跳出來剪徑,哪怕四人腰間都帶著刀。

  走到象棚的出口,人群更加擁擠。江通扎著膀子在前面開道,身後三人才能通行。崔白想起自己的手下崔勇,那個聲稱自己從來沒有栽在開封府手上的小偷,於是特別小心。守夜人的軍使,在裡瓦子被竊去了錢財,那才是笑話。

  一個閑漢打扮的人迎面擠過來,被警覺的江通推了一把,失去了重心。但他身後都是人,被人一擠,又“彈”回來,正好撞在走第二位的好古兄身上。張好古不滿地用手臂一搡,又將他推回人群之中。

  那閑漢撞過來時,崔白本就要提醒好古兄,但看到他伸手那一推,就沒再吭聲兒。因為崔白分明看到,他們之間完成了一次交接。

  直到出了象棚大門,在旁邊車馬院裡上了崔虎駕的車,崔白才道:“剛才那閑漢是你的人?”

  張好古看一眼崔白道:“還是被你發現了。”

  “我是怕你被人偷了錢。”

  江通撓撓頭,他是張好古的護衛,但剛才似乎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說起來,是自己的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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