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痛已經耗盡了張小傑所有的體力,縫合剛剛完成,就進入了夢鄉。
崔白對這個時空的人又一次刮目相看。在非麻醉狀態下完成縫合,整個過程中張小傑臉都疼得發青了,卻也只是哼哼了幾聲。
最早的藥物麻醉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在崔白的記憶中,使用的藥物包括莨菪子、烏頭、曼陀羅、草烏等。先不說這些藥物作為麻醉劑的效能如何,隻說毒性,就使崔白不敢貿然使用。大劑量的富含生物鹼的天然藥物,確實可能使傷員失去知覺,但結果也可能是永遠醒不過來,或者造成無法逆轉的肝腎損傷。
等崔白重新換好衣服,已經是子時初刻。
既然指揮權已經移交給了好古兄,崔白也沒打算再管,直接去了東屋內室。
崔勇小心翼翼地進來伺候,眼神不敢與崔白接觸。
“劉大叔家裡誰去通知的?”燭光下的崔白面無表情。
“八司的人去安排的……”
崔白半天沒說話,然後歎了口氣。
“不是你的錯,”崔白轉臉看著站在一邊的崔勇,“你選擇的時機很好,失手後的應對也沒問題。”
“我要是進屋先撥開窗戶,陳北原追不上我,劉大叔也就……”
“已經發生的事情,任何假設都沒有意義。因為你不知道如果當時的處置不同,之後還會有什麽連鎖反應。何況你還拿到了最重要的東西。”
崔白從床邊的小桌上拿起那份小冊子,翻開來,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數字。
“我會為你請功,現在回屋去休息,行動開始時叫我。”
崔勇擦了下眼睛,敬過禮退出去,把門掩好。
眼前這份文件,是以密語記錄的一份名單,一頁一個名字,下面詳細注明身份,情況介紹,聯系方式,一共十二個人。
動不動這些人,什麽時候動,崔白還沒決定。這份密文編寫的冊子,一會兒跟報告一起上交,但破譯後的內容就不必了。
坐到小桌前,自己磨好墨,將今天的報告寫完,檢查一遍疊好,才猛然想起來,負責傳遞文件的“長三”茶湯劉大,已經不在了。
崔白默默地在燈下坐了半天,起身出屋去找王楷。崔元在照顧張小傑,這傳信的事兒,只能讓王楷去安排了。
……
渦輪發動機的巨響在機艙裡回蕩,腳下的地板突然向左傾斜,崔白知道,這是“夜鷹”在做到達目標前的最後一次轉彎。
耳機裡“喀嗒”響了一聲,然後機長的聲音傳來,“三分鍾準備。”
崔白解開安全帶站起身,將鎖扣掛上艙頂的安全索,然後移動到打開的艙門旁,伸手摁了下耳機旁的按鈕,說道:“守夜人小隊,全體都有!索降倒計時……”
抬起左腕看看單兵終端的顯示屏,“145秒,144?143……艙門機槍手就位。”
將頭盔上方固定的四鏡頭夜視鏡拉下來,綠色視景出現在眼前,艙門外,荒涼的戈壁正在下方三十米處飛速後掠。
向後拉動胸前的自動步槍拉機柄,子彈上膛,食指確認保險位置。
“一分鍾準備,59、58……”
兩側座位上,十名士兵一齊站起來。
被稱做“夜鷹”的Z-20T直升機減速開始下降高度,然後在十五米高保持懸停。
崔白將鎖扣解開,再扣上滑降索,“鷹爪行動開始!守夜人01離艙。”
雙腳在鋁合金地板上一蹬,
崔白順著滑降索撲向機艙外的夜空。 ……
“叭叭叭……”叩擊聲響起,崔白突然從失重狀態清醒過來,伸手一摸,身下是軟軟的被褥。
“頭兒,準備行動了。”崔勇在門外輕聲叫道。
崔白起身開門放崔勇進來,伺候著自己穿衣。左臂的“裁雲”,右靴筒裡的匕首,最後是掛在腰間的“膾鯨”。
收拾停當出門,院子裡已經站滿人正在整隊。崔白默默地站到隊列裡。
張好古與王楷站在隊列前的台階上。
整隊報數完畢,好古兄在十幾盞提燈的照耀下眼神灼灼。今天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細布罩袍,箭袖,腰帶上掛著那柄黑色沙魚皮的直刀。
“每個人的位置和責任都清楚了嗎?”
“明白!”眾人齊聲回答。
“出發!”
一群人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出了院門,崔虎趕著車停在門口。
“崔白,你上車。”好古兄下令。
“是!”崔白當先踩著腳踏跨進車門,後面的兄弟一個個跟上。
好古兄帶著七個人認鐙上馬,當先絕塵而去,馬蹄聲在巷子兩面的高牆間回蕩。
車啟動了,跟著前面的馬隊,向內城東北區駛去。
崔白沒有參與昨夜的準備會,好古兄也沒有安排固定的位置與任務給他。
昨天沒去新宋門外現場的,也都知道了茶湯劉大之死。崔白一回留園,就將今天任務的指揮權移交“河鼓”,然後就離開了眾人的視線。原先東水門外作暗眼的幾個,都知道崔頭兒的心情惡劣是因為什麽。後加入“擺渡人”小組的王宜年手下,也就都明白了。
誰都不願意在崔白心情不好時觸霉頭,車廂裡沒人說話,氣氛稍有些怪異。
還是崔安打破了沉默,“頭兒,呆會兒你在監視點看著就好,兄弟們不會讓您失望的。”
停了停,沒燈光的車廂裡又響起金屬碰撞聲,那是崔安在整理腰中的刀,“一個都不放過,我保證。”
“嚴格遵照河鼓的計劃執行,現場一切行動聽指揮。”崔白沉聲說,“河鼓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千軍萬馬在他麾下沒有打過敗仗。”
崔白一句話說完,車廂裡氣氛突然變了。
每個人都在檢查自己的裝束,一聲聲刀簧崩開抽刀出鞘又還鞘的聲音,,空氣中仿佛彌漫開鐵的味道。
到達東金水河以南的那片居住區,東邊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車馬都放在了一百步外另一個街區的腳店裡,早有第五司的人接管過去。
除了“擺渡人”特組,張好古昨夜還調集了第五司兩個行動組共五十余人負責今天的外圍,第五司第三處指揮丁銳帶隊,接受“河鼓”現場場指揮。
在晨曦中,崔白能夠看到宅院正門所在的三十來步寬的牆外,十來個五司的人已經就位。每人負責一小段圍牆。而“擺渡人”特組的所有人員,都集中在了氣派的黑漆大門外的台階下。
“叫門。”好古兄簡單地下令,王楷應聲上前叩響小小的側門門環。
“吱呀”一聲門軸響,門剛開了一條縫,王楷一伸左手,虎口張開,拇指和食指正卡在開門的人兩頰,右手拔刀橫在他脖子上,順勢欺身而入。
幾息後,黑漆的雙扇正門向內打開,張好古帶隊一湧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