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他也並不是隻做了這一樣準備,如果父皇不會因此放人的話,那他還有別的方案。
這個只是煙霧,放出來轉移一下他們的視線罷了。
聽得顧明淵這話,秦懷玉這才明白過來,松了一口氣,卻是忍不住拍了他一下:“你嚇死我了!”
天知道,那會兒看到那隻死去的老鼠之時,秦懷玉有多擔驚受怕,縱然知道他天縱奇才,醫術也遠在自己之上,可還是忍不住去想,萬一他真的中招了怎麽辦。
如今得知這一切只是顧明淵自導自演,秦懷玉這才完全放松下來,卻又蹙眉道:“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若是早知道了,她也不必這虛驚一場了。
見她這滿臉擔憂卻又秋後算帳的模樣,顧明淵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那會兒你不是在睡覺麽,更何況昨日的事情多,本王也不願意驚動了你。”
最重要的原因則是,顧明淵其實有些自責。
他一直以來的心願便是保護好眼前的丫頭,可是現實總是事與願違,自從跟了自己之後,這丫頭幾乎沒有過一天的好日子,更遑論說無憂無怖了。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他自責的同時,更加想要盡快的將秦懷玉給摘乾淨。哪怕是用一些特殊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這些,他不願意讓秦懷玉知道。
可秦懷玉跟他在一起這麽久,又哪裡不明白,當下便笑著歎了口氣道:“那以後,若是在有事情,王爺告訴我可好?”
她說到這裡,握住了顧明淵的手,輕笑道:“我不是菟絲花,更無需你為我遮風擋雨。我只是希望,若真的有什麽事情,有我與你並肩而行。”
分明眼前姑娘只是一個嬌俏柔軟的模樣,然而她此時的模樣,帶著堅定,卻讓顧明淵的眸子都微微一熱。
他回握住秦懷玉的手,正色道:“好。”
他的丫頭呵。
地上落了一層的雪,宮人清理不及,這會兒踩上去便有些咯吱作響。
秦懷玉就這樣跟顧明淵的手一直拉著,十指緊扣的前行。
二人經過的地方,雪地上落下一串腳印,彼此扶持依靠,一如他們本身。
……
才預備出后宮,卻不妨正遇到了良妃的轎輦。
“給娘娘請安。”
正是大年初一,二人齊齊站住行了禮,卻見良妃的笑容裡有些勉強:“起來吧,你們這是要出去?”
秦懷玉點了點頭,又留意到她出去的方向,因問道:“娘娘這是預備去哪裡?”
良妃的神情不大好,內中帶著幾分焦灼,便是笑容也遮掩不住。
聞言,她斟酌了一番,想著這事兒到底是跟他們夫妻二人有關,頓了頓,還是道:“我要去婕妤宮中,說起來,你們可要隨我一同去?”
聽得這話,顧明淵頓時問道:“可是出什麽事兒了?”
良妃點了點頭,因道:“你們去了便知道了。”
出宮計劃只能擱置,顧明淵看了一眼秦懷玉,見這丫頭也是想去的,便隨著一同去了秦紅淼的宮中。
因著小產,秦紅淼現下還在昏睡之中,太醫仍舊在守著,只是宮內卻有些冷冷清清。
然而這不是最重要的。
良妃來了之後,直接帶著她們去了宮人住的房內,還未進門,便聞到了裡面的血腥氣。
等到進去之後,饒是秦懷玉也不由得吃了一驚:“這是怎麽回事?”
顧明淵早在第一時刻上前一步,將秦懷玉的眸子捂上。
然而裡面的情形,卻已然讓她看了個真真切切。
殿內的地上倒著七八具屍首,七竅流血形狀可怖。
室內散發的血腥氣裡面,似乎還藏著一股別的什麽。
秦懷玉動了動鼻子,又將顧明淵的手拿了下來,不過到底是遵著顧明淵的意思,站在了他的身側,讓自己不去看那些東西,而是抬眸看向他。
顧明淵攥了下她的手,安撫一笑,這才看向良妃問道:“這些都是婕妤宮裡的?”
良妃點了點頭,應道:“正是,這些人都是畏罪自殺,且還寫下了認罪書。但我卻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她說到這兒,拿帕子捂了捂口鼻,道:“昨夜裡本宮才讓人將她們都給抓起來關著,誰知方才一早宮人便過來回稟了這個消息,難道這些人都是罪大惡極到畏罪自殺麽?本宮是不信的。”
不止是她不信,顧明淵夫婦也不相信。但如今認罪血書擺在這裡,表面上的事實仿佛就是如此。
顧明淵頓了頓,問道:“仵作可來過了麽?”
雖說是宮人,但牽涉到了秦紅淼小產之事,且裡面又是疑點重重,仵作不可能不來驗屍。
聞言,良妃點頭應道:“已經讓人去請了,現下還沒有過來,不過想來也快了。”
她才說到這裡,就見宮人過來回稟,道是仵作來了。
良妃讓顧明淵夫婦先跟著自己一起出來,在外面等著仵作的結果,不多時便見那仵作出來,回稟的卻是:“回良妃娘娘,下官已經驗過了,的確是中毒而死,只是那毒藥卻不明,下官才疏學淺,請娘娘恕罪。”
這話一出,顧明淵也是微微一愣,下意識跟秦懷玉對視了一眼,卻見對方的眼中也帶著幾分思索。
秦懷玉走到良妃面前,輕聲道:“娘娘可否讓他們先行回避一下,臣媳想過去看一眼。”
良妃原本不大想同意,但看到秦懷玉的眼神後,卻又莫名松了口,因吩咐人都出去。
不知道為什麽,分明對方只是一個小姑娘,可是看到秦懷玉的神情之後,她卻覺得,對方說不定真的能夠查出來些什麽。
待得殿內只剩下了她們之後,秦懷玉這才去了方才的殿內。
而顧明淵自然也是跟著的。
“別動,讓本王來吧。”
進去之後,顧明淵卻是阻止了秦懷玉去觸碰他們,拿了潔淨的帕子充當手套,自己上前去檢查了一番。
而秦懷玉則是想到了什麽,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小藥包裡面翻翻找找了半日,拿出來一根銀針,在那些屍首的腳上某處大穴點了一下。
之後,二人對視了一眼,齊聲道:“離火?”
嶺南奇毒,離火之毒。
因著二人師從都是張成林,所以這等毒藥,他們能看的出來。但是那些西楚的醫者卻可能連見都沒有見過,這也是為什麽那個仵作連說都說不出來這些宮人們所中的東西。
“嶺南的東西……”
顧明淵將帕子丟到一旁,神情裡也帶著幾分的肅穆。
而一旁的秦懷玉則是輕聲問道:“王爺是覺得,這件事跟您一直所查的地宮之案有關系?”
畢竟,那時候不管是張成林還是顧明淵,都或多或少的查到了嶺南的玩意兒在裡面摻和。
難道這一次的事情裡面,也有他們的人作祟不成?
顧明淵擰眉思索了一番,因沉聲道:“此事咱們回去再說吧,暫且壓下去。”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至少現在不能告訴良妃,以免打草驚蛇。
對於他夫妻二人進去之後什麽發現都沒有,良妃絲毫不覺得意外,因安撫的笑道:“放心吧,這事兒本宮十分上心,必然給你一個公道的。有些人想要作妖,也要看看本宮允許不允許呢。”
到底是在宮中生活了這麽多年,良妃縱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也知道誰乾淨誰汙濁。
至少淮安王夫婦,這事兒上是清白的。
聽得良妃的話,秦懷玉當先謝過了她,就聽得良妃又問道:“瞧我糊塗的,方才見你們去的方向是出宮,可是得了恩準了?”
聞言,秦懷玉應了之後,隻說了皇帝允許他們回家等著,便聽得良妃笑著道:“既然如此,那就快些回去吧。今兒個大年初一呢,別為著那些晦氣事兒生氣,你們也出去走一走。”
顧明淵笑著應了,跟良妃寒暄了兩句,便帶著秦懷玉走了。
等到人走了之後,良妃這才收斂了笑容,沉聲吩咐道:“去將這些都暫且安置了,另著人過來重新勘驗。”
這些屍首絕對有問題,顧明淵他們年輕,看不出來什麽也無妨,自己這個做長輩的,總不能因為看不出這些毛病,就讓小輩兒們蒙冤吧?
……
早起才晴了一會兒的天,到了現下又開始飄起了雪花。
只是不大,鹽粒子似的撒落下來,拍打著車窗劈裡啪啦的,聽得秦懷玉也覺得一顆心都不大清淨。
尤其是顧明淵蹙眉思索的模樣,讓秦懷玉越發的有些不安:“長清,你且告訴我,師父是真的去了江南而非嶺南麽?”
不知道為什麽,從剛才她猜到那是嶺南製毒的時候,就有些心裡發慌。
沒來由的就想起來了張成林。
聽得她這話,顧明淵心裡咯噔一聲,面上卻是依舊沉穩:“是啊,只是這老頭子尋常時候就愛玩,這次去了大抵是無人管著,連個信兒也不回——今兒都大年初一了,好歹有個長輩的樣子啊。”
按著西楚的規矩,大年初一是要給長輩們磕頭的,張成林不在,他這份自然得省了。
見顧明淵神情輕松,秦懷玉在心中暗道自己還真的是想多了,一面笑著搖搖頭道:“師父一直都是自在習慣了,不在也無妨,去歲不也是不在的麽。只是我總覺得心裡不安,這些事情一樁接一樁,倒像是身在迷霧裡似的。”
她知道的不多,顧明淵大多的事情都沒有告訴秦懷玉,可這丫頭卻靠著自己串聯起來了諸多線索,只是不太能整合到一起罷了。
顧明淵心中感歎她的厲害,面上則是道:“放心,一切都有本王呢。”
他說到這裡,沒來由的想起來方才在宮中秦懷玉的話,想了想又道:“只是這件事情,本王懷疑可能與一樁舊案有關。現下還不大確定,等我知曉了答案,立刻就告訴你,可好?”
這話便是對她先前那些的回應了。
若是以往,顧明淵只會告訴她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那些他認為的危險,都會幫秦懷玉避開不讓她知道。
至少今日,這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了。
秦懷玉笑著點頭應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歎了口氣道:“還真的是黑雲壓頂風雨欲來啊。”
不,應該說,風雪已然來了。
隻不知道這一次,他們所面臨的,到底是什麽。
這種敵人在暗我在明的感覺實在不好,秦懷玉努力的壓製著心中的不安,卻依舊覺得有些焦躁。
感受到秦懷玉的情緒,顧明淵伸出手來,將她抱在了懷中,輕聲道:“你夜裡沒怎麽睡好,現在睡一會兒吧,等到了府上本王叫你。”
男人寬厚的懷抱,讓秦懷玉覺得頓時踏實了下來。
仿佛不管什麽時候,只要有顧明淵在,秦懷玉就覺得,再大的困難都不怕。
她依偎在顧明淵的懷中,尋了一個舒適的姿勢,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來。
幸好還有這個男人在。
紅塵不管多少磨難困苦,她都不怕。
……
秦懷玉是下午才醒過來的。
她那會兒不知不覺的睡著,所以到家的時候顧明淵並沒有喊醒她,只是將人抱回了房內。
等到這會兒醒來, 發現周遭是再熟悉不過的內室,秦懷玉不由得彎了彎唇,繼而喊了一聲:“錦詩。”
錦詩錦書就在外室候著,聽到她的傳喚,連忙快步走了進來,行禮道:“王妃醒了,可要傳膳麽?”
秦懷玉這一覺足足睡了兩個多時辰,現下外面的天都有些暗沉下來,連回廊上的燈籠都點上了。
她輕輕地打了個哈欠,腹中並不覺得饑餓,只是問道:“王爺呢?”
聞言,錦詩想了想,道:“回王妃,王爺現下在書房議事,先前特意囑咐奴婢們不要打擾您。您可是要找王爺麽,奴婢這就去通傳。”
聽得這話秦懷玉搖了搖頭,道:“不必了。”
她一面說,一面翻身下床,卻聽得錦詩又道:“是了,昨夜裡有咱們的人過來,說是要給您回稟消息。只是當時您已經去了宮中,所以奴婢就讓他在府上暫且等著。王妃,可要現在見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