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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傳》第33章 食客再臨
  尚文詔聽聞唐七所言,頓時心驚膽顫,回憶起與唐秀見面時,唐秀指示尚文詔往後無權插手抓捕細作的事情,再接下來就是面蘊怒色、端茶趕人,尚文詔心中不禁猜測道:“除了晉王,誰人能有這麽大的本事能逼得唐秀放他的假?”

  “隻怕眼下事情大大的不妙了。”尚文詔暗暗思量道,猜測要麽就是晉王殿下將封給他天策府典簽官職、命他潛伏羽林衛“稽查唐氏謀逆事”通知給了唐秀,要害他性命,要麽就是那個為他遞送密信之人,也就是尚文詔一直以來懷疑的大公子唐錚,近來對尚文詔、唐七等人在京城中的接連施為有所察覺,於是暗中發難在唐秀處告了黑狀,使得他的雙重身份敗露。

  尚文詔冷汗直流、面色發青,如毛興一般結結巴巴問道:“大,大哥,是誰請指揮使大人給小弟賞賜的?又是誰逼指揮使大人令弟休沐二日的...?”

  尚文詔心念急轉,一面詢問唐七,一面仔細觀察著唐七的反應,只見唐七臉色尷尬、神情複雜,支支吾吾半晌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來,隻說了句“老弟安心,賞賜自然是大人的意思,至於是誰為兄弟請來休沐日的,一會兒便見分曉”。

  唐七很是一副要做虧心事的模樣,當下尚文詔不再多問,立即警覺起來,隻道這些賞賜不過是要將他穩住,實際上這夥力士正是要痛下殺手了,送他回家也只是要連帶著對家人朋友下毒手的借口...

  尚文詔小心髒懸在喉頭咚咚直跳,屏息籌謀起該當如何脫身反擊,又該當如何去唐家別業將弟弟妹妹接出來,再如何逃出京師種種後續,煞是緊張。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驢車行至蘆草坊,幾名隨行的力士把錦帛、錦盒等賞賜抬將在胸前,排成隊列等待唐七發號施令。

  唐七和尚文詔從驢車下來,唐七囑咐車把式不必回衙門隻消回去唐府,隨後便走近尚文詔,鐵鉗似的大手驀地伸來,並暗中發力,緊緊箍住了尚文詔的小臂。唐七湊近尚文詔耳朵低聲道:“老弟,這事怪不得哥哥,要怪就怪你自己,哥哥與唐大人也不想如此...”

  尚文詔聞言,兩腿發軟,若不是唐七拉著,此時便要癱軟道地上,心中暗道:“這他娘的是要過河拆橋了,早知道羽林衛都不是什麽好鳥,哎,怎地就把你唐七當作了好人,老子識人不明啊...”

  一眾力士都腰挎柳葉刀,裝具齊全人數眾多,尚文詔被唐七控制住身形朝金口街那一進三合的小院走去,尚文詔端的是掙脫不開,頓時大有回天乏術之感,心間隻道這下是真的要完蛋了,不僅賠上自家一條性命,也連累了一票朋友弟兄...

  唐七拉著尚文詔尋到院門便叩,鄰家的黃狗仿佛察覺外邊來者不善,汪汪亂吠起來,尚文詔不敢明目張膽叫喊,只在心中暗暗祈禱大夥都出去了。

  尚文詔常在心中暗罵賊老天,老天爺自然不會遂了他的願望,不一時,尚文詔便聽到腳步聲漸響,院門被嘎吱拉開,正露出劉棟那顆大腦袋來。

  尚文詔低聲罵了句“你娘的”,引得唐七面生不知所措的怪異神情。

  起初的視線被劉棟魁梧的身軀所遮掩,看不到院內的情形。劉棟拉開院門見到是尚文詔回來了,還罵了句娘,隻嘿嘿一笑便往後連退數步,尚文詔這才見到小院裡鬱牧川、徐善生、戴紀、孫應科以及黃全財幾人都在,尚文詔不及出聲,鬱牧川首先邁出一步道:

  “拜見唐百總,晚輩有禮了。

”  唐七撒開尚文詔,向鬱牧川拱手回應,他曉得這個鬱牧川乃是一甲武進士,被晉王殿下欽點收入了天策軍,本事很是有幾分的。

  鬱牧川招呼著院內諸人,笑眯眯對尚文詔道:

  “大夥,尚總旗回來了,快快來拜見。”

  “屬下拜見尚總旗。”徐善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唐七與尚文詔,隻好稱屬下。

  “卑職也拜見尚總旗!”劉棟顯然是受了鬱牧川挑唆,一臉的壞笑,有幾分拿六郎這總旗開涮的意思。

  “恭賀尚兄弟!”戴紀一拱手,形狀煞是恭敬,沒像是在開玩笑。

  “草民見過父母。”黃全財拜伏在地不敢動彈,那是真的絲毫不得放肆。

  尚文詔正要發問,一熟悉的身影從鬱牧川背後閃到他面前,這人身材袖珍,著青白直綴冠烏黑方巾,腰肢纖細膚白貌美,此人手中握有折扇一把,二話不說,上來便拿扇子敲打尚文詔的胸口,很是沒把堂堂羽林衛總旗放在眼裡,敲打了幾下,這人揚起小腦袋道:

  “賢弟,這麽多日沒有消息,害得為兄日日掛念賢弟安危,賢弟真稱得上不孝不悌不仁不義,全無做小輩的樣子。”

  尚文詔見到那點對靈動星眸,與其上撲閃著的纖長眉睫,還有此人臉上隱約可見的酒窩,這才明白了指揮使唐大人他老人家為何動怒,又是被誰人逼得放了他尚文詔兩日的休沐,還有回蘆草坊途中,白驢車上唐七那所謂“哥哥與唐大人也不想如何”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尚文詔小心髒終於落地,長籲一口氣,調整情緒換上笑臉,拱手俯身一拜,嘻嘻笑道:

  “萬望兄台諒解則個,弟連日來分身乏術,衙門裡的大人們哪,就愛使喚小弟,前日東邊某坊,有一花貓上樹脫身不得,咱便上樹涉險,救得那貓性命,那花貓闔家老小感佩,為弟送來田鼠八八六十四隻;昨日城西某寡婦家中金銀玉鐲失竊,咱又去緝拿奸賊,為寡婦追回了嫁妝首飾,四下的百姓莫不交口稱讚,說什麽羽林衛的唐大人心懷百姓,是大大的好官,又說唐大人麾下的尚總旗,乃是大大的好人, 唐大人得知,便賞賜兄弟這些金銀錦帛作為嘉獎。賢兄您看,弟整日操勞,心中亦掛念著賢兄,渴望再與兄台暢聊天下事,只是得不著機會拜訪賢兄呐。”

  唐姀不大相信尚文詔的鬼話,先是被逗得咯咯一笑,隨後仿佛察覺失態,隻呸了一聲,潑辣氣度盡顯,提起折扇便又往尚文詔腦袋上敲去,將尚文詔腦袋上的烏紗帽都打偏了,尚文詔樂呵呵挨打,旁邊的唐七低聲嘀咕:“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卻不敢上前教訓、阻攔。

  唐姀打了足足二九一十八次才收手,院子外邊兩列七八名羽林衛力士還直挺挺的站著,靠近院門的幾人瞧見院裡的情形,無不驚詫汗顏。

  唐姀打累了,幽幽道:“賢弟先前唬我,說什麽燒鴨手藝天下一絕,今日卻被為兄得知那都是你鄰家李嬸廚班所烹,這欺君罔上的罪過,該當如何處置?”

  唐姀那欺君二字剛剛脫口,唐七反應極快,對自家小姐的性情真真是了如指掌,一霎間立時揮臂發力拍住了院門。

  唐七心道:“小姐真是被慣壞了!這大逆不道的話哪能叫外間那些校尉力士們聽到呐!”

  小院裡諸人見到唐七這迅捷的身手,無不感歎唐七厲害,除了孫應科與黃全財兩人還在端詳著尚文詔身上的那錦面兒繡蟒曳撒外,其余各人都向唐七投去敬服的目光。

  鬱牧川趨上前來,打斷還在質問著尚文詔的唐姀道:

  “唐公子,某有一言,既然唐百總與六郎都到了,若唐公子愛吃那燒鴨,不如今日再請李嬸廚班來整治幾席酒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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