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放下電話,蔣曉玲忍不住笑出聲來。
實在太開心了,她無法想象姐姐這位女強人妥協的樣子,找誰分享呢。快樂的事情自然要有人分享才能加倍。清婉?算了吧。好不容易讓她不要告密,萬一同情心泛濫,把真相告訴姐姐怎麽辦。
苦惱啊。
蔣曉玲苦惱完全是無厘頭的,現在薑源也非常苦惱啊。
“老板,你這菜單很少喲。”中午,薑源準備關門的時候,從外邊走進一位民國士紳,見他的菜單,不由得撇撇嘴。
手中的文明棍在地上戳戳點點,頤指氣使的優越感油然而生,一頂淺咖啡的禮帽,淺灰色的西服製作考究,鼻子上架著一副玳瑁眼鏡,兩撇小胡子,胡子尖端處很自然地向上翹,微微打卷。
“剛剛開業,因為還沒有聘請服務員,所以沒有準備過多的菜品。”薑源看到來人自然有幾分猜測,說得不卑不亢。
“嗤,菜品少不說,口氣倒不小,僅僅一份蟹粉獅子頭你敢賣到八百銀元,什麽做的,還不是豬肉,整的和龍肉似的。”這位魔都老紳士對薑源所說嗤之以鼻,指了指他的菜單,那是把傲慢撇到了天上。
“小老板,我告訴你,不要說魔都,就是整個江南乃至廣東香港一帶的有名的酒樓我吃了一個遍,就從來沒有像你口氣這麽大的。這是咱們魔都,藏龍臥虎之士太多了,低調點兒對你有好處,不然因為這份兒鋒芒畢露哪天丟了腦袋,別怪我沒有奉勸你。”魔都老紳士坐下來,敲了敲黃花梨餐桌,煞有介事地說道。
“呵呵。”薑源冷笑數聲。
“老先生,這價格貴,自然有貴的道理,如果吃不起請自便。”薑源伸手擺了一個請的手勢,管你是什麽地位,我不爽就不伺候。
“喲呵,好小子有骨子傲氣,就衝你這份傲氣,你杜爺在這吃定了。”魔都老紳士杜爺戳了戳文明棍,脾氣上來了,他沒想到今天在這兒上海居然有人敢和他叫板。
“我管你是杜爺還是喬爺的,就是杜月笙來了,也得給我客客氣氣的,更不用說你了。”薑源斜斜地瞅了瞅這位杜爺,隱隱覺得和杜月笙有幾分相像。
“你···”杜爺被薑源一句話氣得臉色鐵青,摸了摸腰間,發現自己根本沒帶槍,臉色更加難看。
“你要動手可是欺師滅祖,你知道嗎。”薑源輕蔑地說道。“一爐香煙往上升,三老四少坐堂中。弟子上香把祖請,迎來祖師潘錢翁。二爐香煙舉在空,三老四少喜盈盈。師長迎來上面做,弟子上香把禮行。在下在家姓薑,出外姓潘,頭頂理字,腳蹬通字,懷抱大字。”
“你···”杜爺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他沒想到薑源居然是青幫大佬,而且輩分足足高了他兩輩。
“你什麽你,盤口吧。”薑源冷冷地說道。
“一爐香煙往上升,三老四少坐堂中。弟子上香把祖請,迎來祖師潘錢翁。二爐香煙舉在空,三老四少喜盈盈。師長迎來上面做,弟子上香把禮行。在下在家姓薑,出外姓潘,頭頂通字,腳蹬覺字,懷抱悟字。”杜爺有些垂頭喪氣地說道“:在下拜的是黃金榮黃老爺子的堂口,不知大字輩大哥所拜何人啊。”
“不用打聽,說了你也不知道,我從濟寧來,在那拜的碼頭。”薑源搖了搖頭,什麽字輩的,他不過是按著電視上盤口順嘴胡編的,怎麽會拜了堂口呢。
“也許我知道呢。”杜爺咬著牙,有些不甘心。
他跟著哥哥不僅僅大魔都混得風生水起,就是這大江南北也有生意分布,只要打聽出了這小子不是青幫弟子,三刀六洞少不了懲戒。
“胡四海是我家老頭子。”薑源輕飄飄地說道,江湖路遠,哪有相逢之日,你自己去打聽去吧。
“好,我記下了。”杜爺點點頭,鄭重地記下了胡四海這個名字。
“菜單上的菜,都給我上一遍。”杜爺戳了戳菜單,既然不能搗亂,那種安心吃上一頓,如果不好吃,到時候殺個二罪歸一。
“你確定吃得完?如果吃不完你將列入永久黑名單,到時候你可就找不到我了。”薑源皺了皺眉頭。
“就你這點兒菜,還不夠我塞牙縫的呢,盡管來吧。”杜爺滿不在乎地大手一揮,拒絕了薑源的好意。
相當年小時候跟著哥哥混跡魔都的街頭,什麽都乾過,苦力、小偷、甚至搶劫都不在話下,後來雙雙拜在黃金榮門下,生活才有了轉機,憑著膽識、才乾在魔都混得風生水起。早年的生活也讓杜爺有一個好胃口,三天不吃可以,一頓吃三天也行。
“那行,先付錢。”薑源冷冰冰地說道,對於傲慢無禮的客人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今天不方便,記在帳上吧。”杜爺說道,在魔都誰人敢不給他面子。
“先付錢。”記在帳上?真是笑話,你走了,我找誰要帳?
“嗯?”杜爺瞪了一眼,隨後又想到什麽,從懷裡拽出一副字畫,指了指說道“:看到沒有,蘇東坡的字畫,我剛剛從古玩店拿來,一萬大洋,先壓你這兒,明天來取。”
杜爺自從發跡之後,居然開始修身養性,盡量地不沾染那些打打殺殺的東西,兩兄弟的正經生意就是他在負責,各種白道上的人物接觸多了,他覺得自己也應該顯得儒雅一些,自然買了一些字畫、書籍,附庸風雅。
“我知道字畫是真是假,加上懷表還差不多。”薑源根本不為所動,直接指了指杜爺胸前的懷表。
“這可是純金的。”杜爺吃了一驚,沒想到薑源這麽貪婪。
“純金的才能讓我止損啊,如果字畫是假的,我豈不是賠了?”要吃就吃,不吃爺不伺候,薑源很佛系,很冷酷。
“哼,你可別給我弄丟了,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到時候我可不認你這個青幫大佬的身份。”杜爺不服氣地叫囂道,一會兒一定派小弟緊緊地盯著這家店,省得老板拿著自己的寶貝跑了。
“明天,你如果不來,東西可就歸我了。”薑源冷笑著說道,明年能不能來他不知道,反正明天你是來不了了。
“哼,老子明天可定會來。”杜爺冷哼一聲,全魔都敢跟他叫板的不多。
“如果呢。”薑源根本沒動地方。
“歸你,還不行嗎。”杜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還不快點兒上菜。”
薑源不疾不徐地收起蘇東坡的字畫和懷表,看也沒看一眼,至於為什麽,自然是不懂了,看不看沒什麽區別。至於古玩店造假,借他們一個膽子,除非不想著在魔都混了,敢欺騙這位杜爺的還沒出生。
獅子頭三吃、李鴻章燴菜、水晶蝦仁、薺菜春筍、酒香草頭,根本沒有讓杜爺久等,剛一上來,幾種菜的香氣混雜在一起,一股奇異的香味油然而生,他輕輕一嗅,滿臉已是陶醉之情。
江湖人總是喜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爽利,杜爺也不算例外,做正經生意久了,脾氣收斂了許多,但這吃飯的方式卻從未改變,已經融入骨子裡了。
杜爺吃得自然是獅子頭,在他眼裡紅燒獅子頭最為正宗,用筷子插起來,直接咬掉了一半,肆意橫流的汁水差點兒從嘴裡溢出來,醇厚的香氣,在口腔裡綿長回蕩,隨著他大口的咀嚼,香氣一層層撲面而來, 有的只是清新,淡淡的瓊花香氣,沒有愈香愈膩的感覺,爽利厚重。
這味道,整個魔都都找不出像樣的一家來。
前陣子前往揚州談生意,客戶請他去最有名的飯館吃飯,招牌菜也是這道紅燒獅子頭,品嘗之後,他不覺驚為天人,那次真是賓主盡歡啊。
如今比起來可謂是小巫見大巫,如果現在再吃,也不過是鄉間愚婦的拙劣之作,兩者有著天壤之別
“老板,有酒嗎?”杜爺大口大口地吃著,總覺得這有肴無酒缺點兒什麽。
“暫時不提供酒水。”薑源也想要酒,可是系統不放啊,徒呼奈何。
“那有米飯嗎?”沒有就沒有吧,最近大哥總是勸自己少喝點酒,做事驚醒一點兒,最近不太平。
米飯澆上獅子頭的湯汁,吃起來,那滋味,簡直想起來就流口水,兩樣簡直就是絕配,杜爺退而求其次。
“沒有。”薑源搖了搖頭,餐廳如果提供米飯那可是要錢的,可不想江南的某些餐館,米飯不要錢,即使有,杜爺也沒有東西可抵押的了。
沒有?
“這也沒有,那也沒有,你到底有什麽?”杜爺火了,你這兒小破餐廳脾氣規矩可以呀,有個性。
“菜單上有的,我們都有。”薑源看了眼菜單,認真地說道。
“那好,按照菜單再給我上一份。”杜爺點點頭,高聲說道,這點兒東西你在喂貓嗎?爺爺我可吃不飽。
“不行,一樣菜只能吃一次。”薑源皺了皺眉頭,然後說道“:最重要的是,你沒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