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井口的空場，成了搏鬥場。

　　工人們在慌亂之後，在石黑子等骨乾的號召與鼓勵下，逐漸穩定下來。

　　是啊，大家本來就是要豁出性命，跟鬼子鬥，怎麽事到臨頭，就慌了手腳呢?這些當了多年“煤黑子”的漢子，那種剛烈性子，又回到了身上。

　　“拚了，豁出一條命，跟鬼子拚了。”

　　“誰跑誰是孬種，”

　　“上啊，拚了啊……”

　　一陣呐喊聲，工人們舍命衝上去，這一衝，帶動了全場的工人，一片黑壓壓的人群，本來已經快被鬼子的刺刀衝散了，又重新聚集起來。

　　向前湧過去。

　　若論打鬥，鬼子可是拚刺能手，他們的單兵格鬥能力，世界一流，這些沒經過軍事訓練的工人，絕對不是對手。

　　可是……人數對比太驚駭了。

　　工人們是好幾萬，現在聚集在場上的，只是一部分，也有好幾千，黑壓壓一大片，湧動起來就象是浪濤一般，鬼子呢?總共只有五十來人，一個小隊。

　　再加上一百來個礦警，也才不到二百人。

　　簡直就是大海中的一葉小舟。

　　只要大浪湧起來，瞬間就能把小船給掀翻。

　　……

　　“衝啊，拚啊——”

　　工人們衝上來，幾個拿著大棍子的，跟鬼子的刺刀搏鬥。後面的亂紛紛地往上湧，各種鐵鍬、棍棒、刀子……亂乎乎的往上闖。

　　窮“煤黑子”們，幾年來一直受著鬼子的欺壓，身處社會底層，挨打受氣是家常便飯，早就在心裡聚集了無數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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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身上那股烈火般的剛硬之氣，現在暴發出來了。

　　成百上千的工人，怒吼著衝上來，形成一股無堅不摧的浪潮，這是工人覺醒與鬥爭的浪潮，勢不可當。

　　鬼子兵大駭。

　　這幾千人往上一衝，簡直令人發暈，無論你再能格鬥，四五十個鬼子也必然被搗成肉醬。

　　他們扭頭就跑。

　　應該說，鬼子兵的步法就是利索，進攻或是撤退，都非常迅捷，逃跑起來也是世界一流的。他們一邊用刺刀抵擋工人，一邊迅速後撤。

　　那些礦警呢?就不用提了，論進攻，他們總是縮在後面，論逃跑，他們總是衝在前面，這群家夥只會狐假虎威，一見對方硬了，立刻變成軟蛋。趕緊逃，比鬼子逃得還快。

　　好多鬼子被打傷了，他們不敢再繼續對抗，撒開兩腿退進辦公大樓裡。

　　工人們怒吼著衝上去……

　　正在這時候，從外面“忽拉拉”衝進大批的軍隊來。

　　這些軍隊穿的是草綠色的治安軍軍裝，一隊隊地闖進礦井空場上，很快散開隊形。

　　治安軍的大部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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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批的治安軍部隊，湧到礦場上。

　　前面是一個機槍連，十幾挺輕輕槍，齊唰唰地排成一個三角形進攻隊列，把槍口對準了正在追打鬼子兵的工人。

　　兩旁邊的步兵，一個個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直逼工人隊伍。前面的列成橫排，象波浪一樣向前推進，後面的隊伍，還在源源不斷地往上湧。

　　這批衝進來的治安軍，足有七八百人，將近一個團的兵力。

　　駐守市裡的偽治安軍，幾乎是傾巢出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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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方僵住了。

　　治安軍的機槍連，並沒有開槍。他們若是十幾挺機槍一起射擊，必將造成一場巨大的慘案。

　　工人們也停止了腳步。

　　兩批人就這麽僵持住了。

　　石黑子等衝在前面的工人，向著大家高喊:“不要怕，他們要敢開槍，咱們就拚了，舍了一條命，誰也不能裝熊。”

　　在骨乾們的組織與鼓勵下，工人們排成一道道的“人牆”，跟治安軍的槍口對恃。

　　這需要極大的勇氣。

　　將近一個團的治安軍，十幾挺機槍……面對著黑洞洞的槍口，凜然不懼，沒有決死的氣概，是挺不住的。

　　煤礦工人們，有這份剛烈和勇氣，積攢了幾年的仇恨和憤怒，現在一旦爆發出來，便形成難以抵擋的巨大力量。再加上石黑子等人在暗中鼓勵:“有八路軍在支持咱們，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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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安軍並沒有開槍。

　　他們到目前為止，沒有接到“開槍”的命令。

　　日本鬼子，包括黑崎、阪田、櫻子……這些頭頭腦腦們，誰也不敢輕易做出“開槍”的命令。

　　很顯然，工人們現在團結起來了，凝聚成一個整體，如果開槍，必將是血流成河，造成一個轟動世界的大慘案，工人們將會死傷慘重。

　　他們自己就能幸免嗎?

　　工人們拚起命來，自然會殊死搏鬥，到時候他們難道不會衝進大樓，展開混戰?好幾千好幾萬的工人啊……誰敢保證能在混戰中活下來?

　　更為嚴重的是，如此一來，煤礦必將遭受重刨，百年老礦毀於一旦，要想再恢復生產，可就不是容易的了……

　　那時候……將會是遍地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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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阪田和黑崎等人，趕緊重新集會， 緊急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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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一袋煙的功夫，辦公樓的大門重新打開了。

　　好幾個穿西服的中國人，從樓裡走出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副礦長何大拿。他臉上裝出一副很吃驚地表情，走過來衝著治安軍的機槍連，高聲喊道:“怎麽回事?誰讓你們來的，都收起來，把槍給我收起來，大家都是自己人，為什麽把槍口對準工人弟兄們?”

　　他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揮著手臂，對治安軍指揮軍大聲呵斥。

　　治安軍的一名軍官，走出隊伍。

　　這是治安軍團長邵啟之，今天是他親自帶著隊伍來的。

　　邵啟之開口了，“何礦長，怎麽回事?我們是奉命來的。”

　　何大拿高聲嚷道:“邵團長，無論您奉的是什麽命令，都不許向工人弟兄們開槍，他們不是敵人，你們怎麽能拿著機槍，對準自己的工人?”

　　他滿腔“義憤”。

　　邵啟之自然覺得冤枉。

　　他是奉了鬼子司令部的命令來的，現在卻鬧得個裡外不是人，這是怎麽說的?

　　“何礦長，”邵啟之沉下臉來，“我以為我們願意麽?”

　　“後退，邵團長，你先指揮弟兄們後退，大家有話好說，先把機槍收起來，都是自己弟兄，用不著這樣舞槍弄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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