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飛虎和胡婉婷的心結,被鄧政委幾句話給解開了,心情大暢。
兩人正要從鄧政委的屋裡告辭,一個通訊員進入屋內。
“報告政委,呂家店村的聯絡員來了。”
“呂家店……是呂德嗎?快請進來。”
通訊員帶進一個三十多歲的莊稼漢子來。令人吃驚的是,他的腦袋上纏著一圈圈的布條,幾乎裹滿了整個頭部,象個粽子一般,幾乎看不見本來面目。
頭側面的白布上血跡斑斑。
鄧祥站起身來,上下打量。
“你是呂德嗎?怎麽這副樣子,頭上受傷了?”
“政委,”那漢子的目光中滿是悲憤的樣子,“我的耳朵,讓狗日的給割掉了。”
“啊?”
屋裡的幾個人,都吃了一驚。被人割掉了耳朵,這事……受傷倒是其次,這更是一種人格上的侮辱。
丁飛虎問道:“誰割的?”
“陳孝禮。”
鄧祥臉色嚴肅起來,對通訊員說道:“你去把宋時平同志請過來。”
一會,宋時平匆匆跟著通訊員來了,鄧祥指著腦袋上裹滿白布的呂德說道:“老宋,這位是呂家店的抗日聯絡員,呂德同志,他在村裡秘密做抗日工作,正在協助我們籌建民兵組織。”
“哦,你好。”宋時平看著呂德,熱情地上前跟他握手。
鄧祥說道:“大家都坐下,呂德同志,請你詳細說說,你頭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好嗎?”
“是,政委,是這麽回事……”
呂德用悲憤的語氣,慢慢講述起來。
……
原來,呂家店就在窟窿山的腳下,距離土匪盤踞的神龍洞,只有十余裡路,根據我黨“開辟新區,擴大遊擊區”的敵的戰略,正在村裡組建秘密民兵。
呂德,表面是日偽維持會的聯絡員,實際是“白皮紅心”,為八路軍做工作。
在敵戰區,有好多這樣的“兩面村長”,“兩面聯絡員”,暗中開展抗日鬥爭,這才讓敵後抗日根據地逐步壯大。
令人惱火的是:這些天,窟窿山的陳孝禮匪徒,屢次到村裡騷擾。
按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很多土匪都不騷擾附近百姓,這也是圖個人緣兒,使百姓能夠不出賣自己。但是,窟窿山神龍洞的陳孝禮一夥,最近卻不知為何,喪心病狂,不斷騷擾搶掠,還在附近村裡槍殺了好幾個民兵。
土匪揚言:“誰再敢跟八路軍接近,一律殺頭。”
這一帶山區,鬧得人心惶惶,百姓抗日熱情,受到嚴重打擊。本來想參加民兵的,也都退縮了。
這天,呂家店村頭一陣馬蹄聲響,十余騎戰馬,旋風一般闖進村裡,一幫凶神惡煞般的土匪,攜刀帶槍,殺氣騰騰,驟然間就把安靜的小山村攪得孩子哭,大人叫。
大家驚慌失措,趕緊往村外逃跑。土匪們揮刀動槍,上前亂砍亂殺,打傷了好幾個人。
有些年輕力壯,腿快的人,趁亂跑掉了,幾十個沒跑掉的老弱村民,被土匪們用刀槍逼著,聚攏在村公所的門前。
一個身材高大,長得象門扇似的漢子,被一群土匪簇擁著,站在高台上,陰沉沉的目光掃視著這群神色惶恐、可憐兮兮的老百姓。誰被他的目光掃中,都象被蠍子蜇了似的,趕緊避開。
這人就是匪首陳孝禮。
從匪群裡跳出個長著小胡子的家夥,耀武揚威地揮著手槍,衝著老百姓們吼叫:“快過年了,你們村湊一千斤白面,五千塊錢,送到神龍洞,慰勞老子的隊伍,否則全村殺個雞犬不留。”
呂德是村裡的聯絡員,硬著頭皮走出人群,向著小胡子土匪一鞠躬,
說道:“先生,村裡都是窮百姓,都快揭不開鍋了,哪裡還能湊得出錢來?求你們高抬貴手……”“放屁,一毛不拔,把全村給燒光。”“瑪德,不給他們點顏色,不知道烙鐵是熱的。”“老子保護地方,快過年了你們出點錢慰勞慰勞,是應該的,裝什麽窮逼?”
土匪們象惡鬼一樣亂嚷亂叫。
呂德哭喪著臉,向土匪們作揖求饒,“各位,大家都是本地鄉親,抬頭不見低頭見,行個方便吧。”
小胡子土匪上前幾步,一把揪住呂德的脖領子,惡狠狠地說道:“哼哼,行個方便?八路來的時候,你們怎麽都跟見了祖宗似的啊?裝腔作勢,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東西,當家的,如何處置?”
後面的陳孝禮陰沉沉地說道:“給他身上留個記號。”
小胡子從身上掏出一把牛耳尖刀,不由分說,拽過呂德的耳朵,“哢嚓”一下,把呂德的一隻耳朵,給割了下來……
……
說到這裡,呂德又氣又恨,兩隻眼睛直欲冒出火來。
“鄧政委,如果不是為了那些個老幼鄉親,我當時真想和狗日的拚了……缺了隻耳朵,倒也沒什麽,可是這份恥辱,實在讓人咽不下去……”
鄧祥安慰他道:“不能拚,老呂,當時土匪勢大,來日方長是上策……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他們留下話來,過三天,不備齊一千斤白面,五千塊錢,就將全村燒光殺光……”
“奶奶的,簡直和日本鬼子一個口氣。”丁飛虎在旁邊罵起來。
“沒錯,”呂德點了點頭,“據說,陳孝禮一夥,就是有投靠日本鬼子的征候,所以才喪心病狂,殘害附近的老百姓。”
鄧祥點著一根香煙,慢慢抽著,在屋子裡慢慢踱步。
丁飛虎“騰”地站起身來,“政委,還有什麽可說的,咱們立刻出兵,踏平窟窿山,剿了陳孝禮。”
鄧祥沒有理睬丁飛虎,而是吸著煙踱了兩步,用眼睛瞅著呂德,問道:“老呂,我問你個問題。”
“政委,什麽問題?”
“如果……有人說,咱們應該講抗日統一戰線,去團結陳孝禮,和他結成朋友,一起打鬼子,那麽你和村裡的鄉親們,會怎麽看?”
“那是做夢啊, ”呂德瞪著眼睛嚷起來,“絕不可能的事,陳孝禮,那個禍害老百姓的白眼狼,說什麽團結,那不是放狼吃人麽?”
“那麽說,沒辦法團結嘍?”
“政委,你們要和這樣的人團結,那鄉親們可就都冷了心了,大夥兒都盼著八路軍出兵,給我們做主,除了土匪,能保條命,可是……政委,真的不行啊,您要是不信,跟我到村裡問問鄉親們……”
……
聽到這裡,丁飛虎和胡婉轉對視了一眼。
兩人心領神會。
原來,這是鄧政委故意用呂德的話,在教育宋時平啊。
好,太棒了。
活生生的教材,活生生的事例,這回,宋時平還有什麽好說的?
他們倆情不自禁地斜眼瞅了瞅旁邊的宋時平。
此時的宋時平——一臉尷尬。
滿屋裡的,隻怕就他的神情,最不自在了。滿面通紅,手腳沒處放……
忽然丁飛虎上來了調皮心,他故意一本正經地問呂德,“老呂,我聽有人說,要打陳孝禮,就是……只看見眼前利益,不顧大局,這個說法兒,不知道鄉親們會不會同意。”
“哼,”呂德憤憤地說道:“大局,什麽叫大局?不管村裡老百姓的死活,專門去團結壞蛋,就叫做大局麽?我們窮百姓可能不懂大局,可是還分得清好人壞人。誰說的這話,讓他把耳朵割掉一隻試試……”
胡婉婷使勁忍住笑,用手悄悄拉了丁飛虎一把。
旁邊,宋時平的神情更加別扭,垂著頭,似乎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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