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士雲對孟雄說:“老孟，咱們是友軍，所以，情報是應該互通有無，是不是?”

“那是，只要是打鬼子，就是一家人。”

“對嘛，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同樣，你們知道的，也應該告訴我。”

孟雄催促道:“老羅嗦什麽，你快說吧。”

“說起這事兒來，有些日子了，”黃士雲從衣袋裡掏出一隻香煙來，拿起一根枯柴棍，從灶膛裡點著火，把煙點燃，慢吞吞地說道:“那回我和一個弟兄，在鄉下一個叫做‘方圓面館’的飯鋪裡，遇到了一夥可疑人……”

“等等，”孟雄忽然說道:“方圓面館兒……你那個弟兄，是不是會口技?你們碰上的可疑人，是不是五姑娘和老太太?”

“啊?”黃士雲大吃一驚，一隻剛點燃的香煙差點掉落在地上，“你……你怎麽知道?”

“廢話，老黃，這話問得就沒勁了，咱們大家都是做地下情報工作的，是特工界同行，偵察別人的行蹤，是看家本事，對不對?”

“對……對。”

“好吧，你接著說。”

“佩服，你們八路軍確實有兩下子……我接著說，那天其實也是湊巧了，我們在面館裡休息，碰見一個漂亮姑娘，還有好幾個凶霸霸的漢子，腳跟腳進了面館兒，其中有個漢子的褡褳裡，不小心掉下一封來，這本來也沒什麽，但是我湊巧瞥了一眼，卻是大吃一驚，原來……那信封寫的是日本字……”

“日本字……和中國字不一樣嗎?”

“這個，有些一樣，有些不一樣，當時我們一見，心下驚異不已，這幾個人明明是中國人，為什麽信封上寫日本字?事情必有蹊蹺！我和那個兄弟，互相一使眼色，決定把那封信給偷過來……”

“好，”孟雄誇讚道:“就應該這樣，有膽量，偷到手了嗎?”

“偷倒是偷到了，可是，那幾個人也不含糊，很快發現丟了信件，一陣吱哇亂叫，當然很快就懷疑到我們身上，立刻把我們圍在當中，要說那個漂亮姑娘——也就是五姑娘了，當真是有大將之才，鎮定自若，卻又陰毒無比，她臉上笑得就象花一樣燦爛，實際上卻是談笑殺人……”

“美女蛇。”

“沒錯，這個稱呼很恰當，形如美女，心似毒蛇，當時她指揮著幾個漢子，把我們圍在當中，眼看著就是一場拚殺，當時我也橫下了一條心，拚就拚吧，誰怕誰?”

“好漢子，”孟雄衝著黃士雲伸出大姆指。

“呵呵，孟兄過獎了，五姑娘本是土匪，可是她揣著日本字寫的信，這事可不能不查，我和那位兄弟暗暗決定，瞅冷子逃跑……結果沒想到，面館外面，又進來一群土匪……”

孟雄微微一笑。

下面的事情，他心裡清清楚楚。進去的土匪是莫太歲，這件事，就是聽莫太歲講的。

果然，黃士雲繼續說道:“進去的人，也是一撥土匪，名叫莫太歲，看樣子，他和五姑娘並不是一路，當時我們瞅個冷子，竄出窗外逃跑……”

“等等，黃兄，”孟雄說道:“你們偷到的那封日本信，上面寫著什麽?”

黃士雲衝他微微一笑，“孟兄，你不愧是特工，總能一針見血，把事情問到根兒上。”

“廢話，我不問那封可疑的信，難道問你……面館兒的面條是香還是辣麽?”

“呵呵，那封信，我們拆開以後，看見上面只有一句話，寫的是:‘我即日抵唐，與君共唔，商量鐵血櫻花計劃。’既沒有開頭，也沒有落款兒，只在末尾畫了一隻小小的劍。”

“小劍?”

“對，

一隻小劍。這應該是某種記號，內部人一看便知，外人自然難以明白。這封短信不明不白，隻提到了一個‘鐵血櫻花’計劃，孟雄，你們八路軍神通廣大，有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計劃?”“沒有，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起。不過，我琢磨著，這也許是日本鬼子的某種陰謀。”

“我們也是這樣琢磨的，鬼子這些日子在冀東一帶，很是瘋狂，若是能夠探聽出這個計劃的具體內容，就好了，孟兄，咱們是友軍，我希望你們若有收獲，能與我們分享。”

“沒問題，”孟雄答應得很痛快，“只要是打鬼子，咱們一切好商量，對了，老黃，我還得告訴你一件事，你們從方圓面館兒裡逃走以後，那個後來進去的莫太歲，可就沒那麽幸運了。”

“怎麽?”

“他被五姑娘截住，說岔了，兩撥人打了起來，莫太歲差點全軍覆沒，好幾個弟兄都讓人家給殺了，他自己也身受重傷，差點丟了性命。”

“好厲害，”黃士雲心歎道:“那個娘兒們……一顰一笑，既嫵媚又勾魂，卻是殺人不眨眼，當真是一條惡魔。只是我有點奇怪，五姑娘殺莫太歲做什麽?他們不都是土匪麽?”

“那誰知道?”孟雄搖了搖頭，“也許五姑娘沒抓住你，把氣給撒在莫太歲身上了，也許，她以為你和莫太歲本來就是一夥兒的……”

“哦，倒也是……”

兩個人摸著黑，在小破屋裡越聊越投機。

草屋裡已經完全沒有了敵意，變得既溫暖，又溫馨……

……

此時，丁飛虎和胡婉婷率領著偵察隊的十幾個偵察員，已經逃出了市區。

野外，夜色朦朧。 冷風刺骨。

隊員們市區外面的一個小樹林裡集合休息。

大家都有些沮喪。

這回化裝進城，本來是做好了充分準備，要給鬼子的“慶祝大會”來個翻江倒海，同時尋機刺殺鬼子特務頭目石野。

但是……兩個目標，全沒實現，而且是灰頭土臉，狼狽逃出。

誰心裡都被“失敗”的陰影籠罩著。

包括丁飛虎在內。

……

胡婉婷坐在丁飛虎身旁，小聲和他商量。

“丁飛虎，你覺得……這回的漏子，出在哪兒?”

“我也說不清楚，我一直在琢磨，難道……是從煤礦出來以後，章玉起了疑心，向阪田報告了?”

“難說。”胡婉婷搖了搖頭，“我也一直在琢磨，沒想出個道道。你說……會不會與花海棠有關?”

“不能吧，”丁飛虎說:“花海棠和她的戲班，剛卸完貨，誰也沒有離開戲院一步，花錦繡她們，看得真真切切的。”

“那……奇怪了。”

丁飛虎發狠地說:“婉婷，反正早晚咱們得殺回市裡，這一回，輸得太窩囊了，連戲裝道具，都丟在戲院裡了，真丟人。”

趙栓子在旁邊憤憤地搭話，“沒錯，奶奶的，我把身上的錢，都輸給那條章魚了，咱們一定要殺回去。”

“殺回去，咱們殺回去。”

隊員們在旁邊一陣鼓噪。

胡婉婷提高聲音說道:“對，同志們，咱們一定會殺回去，但不是現在，大家先回到七家峪，等找到時機，再殺回城裡，找阪田和石野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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