阪田練過武功，手腕上的力量足，這一巴掌下去，打得章玉的腦袋象個卜浪鼓似的，在脖子上一晃悠，身子一個趔趄，差點跌倒了。

耳朵嗡嗡響，眼冒金星。

章玉捂著臉朝旁邊躲閃，但是阪田又飛起一腳，狠狠踹在章玉的腿上，“咣當”一下把他踢翻在地，踹了個狗吃屎。

“八格牙路，讓你看著戲班人員，怎麽跑了?”

阪田直氣得兩眼噴火，顧不得再訓斥章玉，趕緊命令:“立刻追捕，全城戒嚴，命令封鎖路口——”

……

此時的偵察隊，已經急急地分成幾路，撤往市區外面。

但是孟雄沒走。

他的據點是柴草鋪，並不算是“戲班”的編制，因此留在市內這個秘密聯絡站內繼續執行潛伏任務。

鳳凰大戲院裡偵察隊緊急撤走的事，來得突然，並沒有來得及通知孟雄，因此他一無所知。

當市裡亂亂紛紛地響起警笛聲，喧囂聲，鬼子特務們開始追擊搜捕的時候，孟雄心裡有些納悶兒，他一邊嘴裡嘀咕著“鬧騰個什麽勁兒，又查戶口了嗎?跟瘋狗似的。”，一邊走出柴草鋪小屋，向外張望。

“叭，叭，”遠處傳來零亂的槍聲。

大街上，行人和百姓，對亂槍和搜查、戒嚴也習慣了，一看形勢不妙，趕緊都溜回家裡，街上一片冷冷清清。

突然孟雄看見——一個身影匆匆鑽出胡同，朝著這邊跑過來。

這人跑得甚是慌張，氣喘籲籲。

誰?

敵人是在抓他嗎?

那人顯然是在逃跑，一邊跑，一邊四下觀察，看見這邊有座柴草鋪，門前堆積著兩大垛亂柴，立刻朝這邊跑過來。

越跑越近——忽然孟雄發現，這個人……看上去有點眼熟。

高個子，臘黃臉，一身的剽悍……哇，原來是他。

那天大家跟蹤特高課的廚子老王，追到一個荒宅裡，孟雄負責在外面望風，結果被這個臘黃臉一腳踢翻，輸得灰頭土臉。

孟雄登時火冒三丈。

練過武的人，無不對打敗過自己的對手，耿耿於懷，視為恥辱。

現在……踏破鐵鞋無覓處，正找不著你，你自己送上門來了。孟雄心裡那股爭強好勝之心，馬上填滿胸膛，攥著拳頭便迎上去。

臘黃臉跑到柴草垛跟前，正要往裡鑽，一眼看見氣衝衝奔過來的孟雄，吃了一驚。

“你……”

孟雄大喝一聲，不由分說，朝著臘黃臉飛起一腳，迎面踢去。

臘黃臉斜身側步，向後躲閃，孟雄揚起拳頭，劈面一個“黑虎掏心”，這一招氣勢威猛，拳風呼呼，把臘黃臉逼得又後退一步。

兩個人拳來腿往，打在一塊兒。

正在這時候，一陣“嗡嗡”的摩托車聲，由遠而近。

臘黃臉吃了一驚，抽身後退，轉身便跑。

這時候……孟雄腦子裡一動，心裡暗叫:“糟糕。”

原來這個孟雄是個暴脾氣漢子，性子有些魯莽，乍一見到臘黃臉，立刻湧起以前的“舊帳”，把什麽都給忘了。

現在，忽然醒悟過來。

對呀，我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迎頭就打，這似乎有點……莽撞了，看情形，這個家夥正在逃避追捕。

他看見臘黃臉轉身欲逃，趕緊喊了一聲:“等等。”

臘黃臉“哼”了一聲，說道:“幹什麽?狗漢奸。老子有空再跟你較量。”

這一聲“狗漢奸”並沒讓孟雄生氣。

相反，孟雄說道:“鬼子是在抓你嗎?你趕緊鑽進草垛裡去。”

臘黃臉一愣，遲疑地瞅著孟雄。

孟雄一瞪眼，“再晚就來不及了，

你瞪什麽瞪，等有空了，我再跟你較量。”“嗡——”摩托車聲越來越近，已經快到跟前了。

沒有時間再猶豫，臘黃臉迅速將身一縱，跳到柴草垛旁，把腦袋一扎，便往草堆裡鑽。

孟雄從旁邊抱過兩堆爛柴，往他身上覆蓋。

手忙腳亂，匆匆把臘黃臉塞進草垛裡，山柴爛草，也不管是否扎著他，使勁亂塞亂蓋……剛剛搞得差不多，鬼子的摩托車，就已經駛到跟前了。

前面是兩輛三輪摩托，上面坐著鬼子兵，手裡舉著三八槍，後面是幾輛自行車，上面騎的是便衣隊的漢奸，一個個凶神惡煞一般，急匆匆地衝過來。

一個漢奸揮著手槍，單手扶著自行車把，騎到孟雄跟前，把槍一舉，槍口指著孟雄的鼻子，“幹什麽的?”

“老總，我是開店賣柴的。”

“看見一個高個子黃臉人跑過去了嗎?”

“看見了。”

孟雄這麽一說，好幾個漢奸，一起湧過來，亂吵亂嚷，“在哪裡?快說。”“跑哪裡去了?”

孟雄用手往街道上一指，“就是剛才，有個人從這兒，往前跑了，就往那個方向……老總，我這人膽兒小，沒看太清楚，他的臉是不是黃……我覺得就跟您這臉色也差多……”

“放屁， ”

漢奸們罵著孟雄，趕緊蹬上自行車，朝著遠處追過去。一通混亂，摩托車、自行車……都向著街道另一個方向，亂糟糟地奔過去……

……

市區裡，亂了好半天。

一群群敵人的巡邏隊、警察、憲兵特務……來回穿梭。

緊接著，開始挨門挨戶的搜捕檢查。

一隊隊警察和士兵，在新民會職員的帶領下，查戶口，搜住戶，一家不拉，弄得整個居民區裡，雞飛狗跳，怒罵聲，哭喊聲，吼叫聲……亂亂哄哄。

孟雄不怕檢查。他“五證齊全”，良民證、商鋪證、人保、鋪保……各種手續都合法。

警察和特務來了，對這個幾乎一無所有，只有爛柴草的鋪子，基本上不會逗留——一點油水都沒有。

……

一直到深夜，月上中天了，街區裡才安靜下來。

搜捕風波過去了。

孟雄站在門口，四下打量，看看四外無人，才把柴草扒開，將臘黃臉從草垛裡放出來。

“好了，沒事了。”

臘黃臉渾身的草葉子，鑽出草堆，衝著孟雄一拱手，“謝謝大哥救命。”

“現在你還不能走，各個路口都戒嚴呢，你先到我屋裡來。”

兩個人進了小屋裡。孟雄怕引起別人注意，沒有點燈，兩個人就這麽摸著黑坐在炕沿上。

屋裡生著爐火，挺暖和。

孟雄問道:“你是什麽人?”

“大哥，你救了我的命，不瞞你說，我是八路軍。”

“啊?你……放你娘的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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