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歲說道:“是啊，兄弟，你說得有道理，一個花白頭髮的老婆婆，有什麽理由蒙著臉?但這是人家的私事，別人自無權干涉……當時我一見，立刻恭恭敬敬地上前見禮，自報名號，向老太太問好，誰知道，老太太瞟了我一眼，一句話都沒說，連理都沒有理我……”

“嘿，好大的架子。”丁飛虎說道。

“架子不架子，其實倒也無謂，她是個年邁的老婆婆，擺擺架子也算不得什麽，可是，接下來五姑娘的話，可就讓我嚇了一跳了，她說……她說……媽，這位莫大哥，給咱們帶了好幾條綠毛龜來，您看，多鮮嫩的烏龜啊，個個肥……”

“王八蛋，”丁飛虎嘴裡罵起來，“她把你們稱作烏龜，這個爛婆娘，真是嘴裡無德。“

“唉，嘴裡無德，也沒什麽，象我們這些人，挨挨罵也不在乎，但是……她這話裡的意思，卻是讓人毛骨悚然，我們海邊做黑道買賣的人，常常把肉票稱作‘綠毛龜’，逮到‘烏龜’，不是殺了，便是勒索……這話裡的意思，明明是要把我們都給殺了啊……”

丁飛虎直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莫兄，你們無怨無仇，她們乾嗎要動殺機?這……講不出道理嘛。”

“丁隊長，這種蛇蠍一般的女人，還能講得出什麽道理?若非如此，老太太和五姑娘，也不會人人畏之如蠍了，我琢磨著，也許是我看見了她與人打架失手?也許是她早就想吞了我?有道是同行是冤家嘛……反正不管怎麽說，今天這一仗，隻怕是躲不過去了……”

“對，”丁飛虎使勁點點頭，“他們動了殺機，你可不能猶豫，必須快刀斬亂麻。”

“正是，我當時便翻了臉，大喝一聲，‘五姑娘，你這是何意?’起身便要奪門而出，我手下那些弟兄們，也不怠慢，大家一聲喝喊，往外便闖……可是……可是……唉，說起來讓人慚愧，我剛剛邁開腳步，就見那個蒙著臉的老太太，身子一竄，快得簡直無法形容，就見膀子一晃，一腳踹在我的小腿上，我收腿不住，當時便栽了一個跟頭……”

“啊?”

大家都吃了一驚。

這莫太歲長得人高馬大，身形剽悍，是個橫行海邊的悍匪，想必武功也錯不了，怎麽會……讓一個花白頭髮的老太太一照面就踹了個跟頭?

這事……

“莫兄，你是不是太馬虎了?”丁飛虎問。

“當時，大家心裡都慌亂，急著逃出去，說什麽馬虎不馬虎，技不如人，也就是了，我心知情勢危急，並不敢多做糾纏，借著這一踹之勢，向前一個翻滾，跳起身來，撞倒了兩個五姑娘的手下，奪門而出……”

“好樣的。”

“別提了，說來慚愧，我竄到門外，跟著衝出來的弟兄，也不過三五個人，剩下的……全給堵在了屋內，隻聽得一片乒乒乓乓，慘叫連聲……我心裡明白，沒逃掉的弟兄已經再也逃不出來了……可是，不怕你們笑話，我再也沒有膽子，返回去再和老太太廝殺……”

“莫兄，情勢所迫，這不怪你，”丁飛虎安慰他道:“莽撞只會誤事，你若返回屋裡，只能多增加一條死屍罷了，能逃出來，日後還有報仇的希望。”

莫太歲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當即帶著這幾個弟兄，拔腿飛奔，可是……很快身後傳來了槍聲，五姑娘帶人追出來，開槍射擊……我和弟兄們手裡都沒有槍，隻好分路逃竄，大家散開來，沒拿狂奔，我的肩膀上中了一槍，勉強撐著一口氣，逃到山裡……唉，也不知道別的弟兄，都逃到哪裡去了……”

莫太歲講完了，臉上猶自一副悲憤之狀。

胡婉婷走上來，對莫太歲說道:“莫兄，經此一難，以後多辨是非，就是了，我奉勸你一句，值此國難當頭，走江湖的時候，少做打家劫舍之事，多與鬼子漢奸作對，才是正道。”

“是，我回去重整人馬，一定聽你們的話，殺鬼子，殺漢奸，八路軍若有用得著莫某的地方，赴湯蹈火，絕無二話……”

……

和莫太歲分手，丁飛虎和胡婉婷帶著隊伍，回到了七家峪。

勝利凱旋了。

大家全都興高采烈。

每個戰士都腆著胸脯，背著新繳獲的馬四環步槍，臉上那股驕傲的笑容，都要樂開了花了。

村裡的民兵們迎上來，摸摸戰士們新得的槍支，羨慕地追問，“這槍怎麽這麽多鐵環?”“這是馬槍還是步槍?”“好槍呀，打起來一定象炒料豆子那麽清脆……”

戰士們的得意就更加足尺加三了……

讓丁飛虎和胡婉婷意外的是:村裡來了重要客人。

一個四十多歲的老軍人，面上掛著沉穩的微笑，帶著幾個身穿灰色八路軍軍裝的人，走上前來。

“鄧政委——”丁飛虎興奮地喊了一聲。

他和胡婉婷跑著迎上前去， 立正敬禮，然後親熱地抓住鄧政委的手，使勁搖晃，“鄧政委，您怎麽親自過來了?”

“呵呵，我奉上級命令，調到津唐區敵工部，擔任政委，丁老虎，胡婉婷，這回咱們又在一個鍋裡掄馬杓了。”

鄧祥，是個穩重而睿智的人，他在平西整訓隊當政委的時候，給戰士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和丁飛虎等人相處得最為融洽，如今他調到冀東來當自己的領導，自然令丁飛虎十分高興。

“太好了，鄧政委，太好了。”

鄧政委瞅瞅戰士們背上嶄新的步槍，“祝賀你們，又打勝仗了，好，好樣的，丁老虎，能跟你們這群老虎一塊兒戰鬥，我很榮幸哦……”

“咳，瞧您說的。”

說說笑笑，大家走入村內，鄧政委和丁飛虎、胡婉婷一起，走進偵察隊的隊部——一座普通的農家平房裡。

進入屋內，鄧政委象個農家老大娘一樣，盤著腿坐在炕沿上，點著一隻紙煙，收起臉上的笑容，鄭重說道:“小丁，小胡，我今天剛報到，就要交給你們一項重要任務。”

“是。”兩個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這回的任務，非常艱巨，丁飛虎，這也是你的老本行了……秘密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