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飛虎和小毛去找仇海山。

夜晚的唐山市裡，大街小巷空空蕩蕩，除了偶爾走過來的巡邏隊，再也看不見別的人影。昏黃的路燈，在寒夜裡閃著鬼火似的光。

兩個人拐彎抹角，穿過小巷子，躲過敵特哨卡，鑽過鐵路兩旁的鐵絲網……來到仇海山的家。

“當，當，當，”丁飛虎上前敲門。

過了好一陣子，才從院裡傳來聲音，“誰呀，睡了，明天再來吧。”聲音裡有明顯的厭煩和疑惑。

丁飛虎小聲說道:“先生，我是狐仙嶺老家來的，給您帶來家鄉的信了。”

這是他們和仇海山約定好的聯絡暗號。

“吱扭——”一聲，門開了一條縫，仇海山的頭探了出來，定睛一看，認出是丁飛虎，迅速朝兩旁警惕地張望兩眼，開門把他讓進去。

小毛留在外面放哨。

丁飛虎閃身進入院內，發現仇海山身旁還站著一個高個子男人，卻原來是治安軍十八團的團副薛文勇。

“老薛，你也在?”丁飛虎心裡一陣高興。

“是呀，我正和老仇商量事情，恰好你來了，丁隊長，太好了，我們有好多情況，都要向你匯報。”

幾個人迅速走進屋內。

坐在方桌旁，在昏暗的油燈下，幾個人互相打量，仇海山和薛文勇臉上都放著興奮的光芒。

“丁隊長，我們天天盼著你們來呢，說實話，在敵人的窩子裡，又受氣又受怕，真盼著能夠脫出牢籠……”

這也難怪，在敵佔區，能夠見到“自己人”，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那種暖心的感覺，是真真切切的。

仇海山向丁飛虎介紹了這一階段唐山市內的情況。

“丁隊長，市裡的敵人，越到年關越瘋狂，特高課長阪田，提出了一個口號，叫做‘搜一遍，殺一遍，乾乾淨淨過大年’，瘋了一樣又抓又殺，稍有可疑跡象，便遭逮捕……老百姓的日子天天戰戰兢兢，就要沒法過了。”

薛文勇說:“扳田就是想用抓捕和殺害，來製造血腥氣氛，鎮壓抗日力量。”

“嗯，敵人越瘋狂，越說明他們心虛，”丁飛虎安慰他們，“不要怕，我們進城來，就要是打擊敵人的囂張氣焰。一定要把他們的威風打下去。”

“太好了。”

仇海山和薛文勇又詳細介紹了敵人的布防變動，裝備運輸等情況。丁飛虎認真地聽著，在心裡默記。這些……都是寶貴的敵人內部情報啊。

講完了，丁飛虎說道:“老仇，老薛，我今天過來，還有一件事，你們能不能給我弄一隻步槍?”

“那好辦，明天晚上你來拿。”

“不行，明天就來不及了，今天行嗎?”

仇海山和薛文勇對望了一眼，猶豫了一下，“今天……好吧，丁隊長，我得到聯勤部去搞……”

“我跟你一起去。”

“走，你們倆得化化裝。”

……

仇海山從家裡找了兩身偽治安軍的舊軍裝，給丁飛虎和小毛穿在身上。

“你們扮作我的隨從護兵，咱們一塊兒去聯勤部，注意，今天的口令是‘榮耀’。”

三個人出了家門，走進昏暗的巷子裡。

在路過鐵路哨卡的時候，這次不用再尋時機鑽鐵絲網了，直接大搖大擺地回答了哨兵的口令，從容穿過。

到了綏靖區聯勤處大門附近，丁飛虎發現，聯勤處隔壁是新民會，門口掛著一面“太極旗”，一個披著大衣的漢奸，挎著手槍，在門口站崗。

這倒令丁飛虎有些奇怪。

聯勤部是軍事單位，門口有崗是正常的，但是新民會是“群眾組織”，一般情況下不設崗哨啊，而且它就在聯勤處的隔壁，根本就沒有再重複設置崗哨的必要。

他小聲地問仇海山，“新民會也設門崗?”

“沒有啊……也許是有情況。”

走到聯勤部大門前，站崗的士兵喝道:“口令……是仇科長啊，怎麽夜裡還來了?”

“我有點急事，處理一下，”仇海山走到崗哨跟前，小聲問道:“新民會怎麽了?”

“哦，好象是皇軍長官過來了。”

“哦……”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崗哨的話，讓走在仇海山身後的丁飛虎心裡不由掀起了想象的“波濤”，皇軍長官……是誰?

如果是石野，夜裡來到新民會，那麽……豈不是走路踢著金元寶，發了橫財了?

趁著夜深人靜，潛入新民會，殺掉石野，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那就用不著再設置埋伏啊，狙擊啊……一切都省事了。

現在的問題是——進入新民會的“皇軍長官”是石野嗎?如果不是，那就不能盲動，避免因小失大……

……

懷著興奮，進入聯勤部大院。

這個屬於“地方性”的軍事單位，負責後勤供應，夜晚不辦公，只有少數幾間房屋，亮著燈火，黑暗的夜色裡，一片安靜。

丁飛虎對仇海山說:“我去隔壁看看。”

“這……”仇海山猶豫了一下。

這是敵人的內部機關， 人員眾多，雖然是夜裡，但也處處都是危險的眼睛，丁飛虎……貿然行動，行嗎?

但他又一想，這些八路軍偵察員藝高人膽大，龍潭虎穴闖慣了，隻怕是刀山火海也擋不住。他點了點頭，小聲說:“好吧，你小心點兒，後排房子靠左邊，是會長辦公室，一般情況下，沒有崗哨，但是今天……特殊情況下不一定，你看看吧。”

“好的，放心。”

丁飛虎借著夜色，悄悄潛行到聯勤部牆邊，從一間倉庫後面，象一隻壁虎爬上牆去，把腦袋伸過圍牆。

牆那面，便是新民會。

新民會也是一片靜悄悄，黑暗中各個房間都黑暗中沉默著，只有仇海山說的“後排靠左”的那處房間，閃耀著燈興。

丁飛虎身子一翻，象一條夜行的大蟒，無聲無息地翻過了圍牆，跳進新民會的院裡。

他貼著牆根，站了片刻，仔細觀察，確定院裡沒有暗哨之後，迅速順著牆，踮起腳尖往前潛行，走路的時候，簡直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響，如同暗夜裡的幽靈，閃了幾閃，便來到那間亮著燈火的房子前面。

掏出匕首，在窗戶最邊角處，輕輕割開一道小小的縫隙。

把眼睛貼在窗縫上，向裡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