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你準備怎麽去偷?”
“我說王大鬼,你別老是‘偷’啊‘偷’的,乾咱們這一行,得講口德,要說‘借’或是‘拿’,你以後說話注意規矩。”
“哎……我提醒你啊,別‘咱咱’的,我可不是你們這一行的人,我沒當過小偷,我這人從來都是清清白白的……”
“扯什麽鬼,你要是清白,世上就沒壞人了……”
兩個人各挑了一擔乾柴,慢騰騰地順著長滿荒草的土路往前走,走到煤礦附近的時候,停下來,裝作休息,朝四周打量了一番。
這裡是煤礦的貨場兼材料場,距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有些偏僻,四周有些零星低矮的房子,遍地都是黑色的煤灰,肮髒而凌亂。
有幾個煤礦工人,穿著灰色礦工製服,戴著柳條安全帽,從貨場大門裡進進出出。
偶爾有運煤的小火車,噴著白煙,從裡面駛出來。
……
觀察了一陣,兩個人拐了個彎,順著貨場的院牆,走到西南角一處出水口,放下柴擔,從牆裡流出來的水呈現著煤一樣的黑色,發著臭氣。
王大貴負責放風,小毛開始實施“盜竊”計劃。
他趴在出水口,拆下幾塊磚來,將窟窿擴大,然後……直接就鑽了進去。
這個窟窿,看上去也就只夠鑽進一隻大貓,可是小毛的身子軟綿綿的就象是會“縮骨法”,身子一扁,就鑽了進去,無聲無息,無阻無滯。
王大貴看得直搖頭,嘀咕道:“這家夥……若不是貓托生的,鬼都不信。”
……
自從制定了“營救冷士良”的計劃以後,偵察隊便按照丁飛虎的命令,分頭開始行動。
“偷盜”便是行動的重要步驟。
只能這樣,偵察隊要實施營救計劃,需要很多物資準備,怎麽辦?只能一靠偷,二靠搶。
根據丁飛虎和大家商議的結果,這次營救行動,未料勝,先料敗,必須先做好撤退準備,行動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都必須把偵察員給撤出去。
絕不能蝕本兒。
撤到哪兒?
市裡是敵人的老窩,駐地,處處都是崗哨和駐軍,怎麽個撤法?這幾乎是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但是,丁飛虎手下這些偵察員,都是在敵人窩子裡打出來的,經驗豐富,很快,大家就想出了辦法,撤到……煤礦的礦井裡去。
就這樣,王大貴和小毛,才挑著柴擔子,來到煤礦,開始第一步行動:偷盜物資。
……
王大貴坐在柴捆上,點燃一隻紙煙,慢慢抽起來。
過了好大一陣子,仍然不見動靜,他開始有些擔心起來,站起身來,掐滅煙頭,朝四周了望。
“嗚——”
一陣汽笛聲響,一列黑色的運煤火車,從礦裡開出來,穿過圍牆上的柵欄隔斷,噴著白色的蒸汽,哐當哐當地駛向遠處。
忽然王大貴發現……那列貨車上,正往下掉東西。
一捆布包狀的物體,從車廂上掉落,又一個大麻袋,落到鐵軌旁邊的路基上,來回翻滾。
王大貴拔腿便跑過去。
他沿著鐵路路基,一路奔跑,一路把掉落下來物品,撿拾起來,就在這時候,又有物體從車上落下了——那是一個人,一個矮小瘦弱的身影,從車上跳下。
是小毛。
小毛的身子,從飛馳的火車上,縱身跳下,輕飄飄的就象是一團飛絮,順著火車行駛的方向,往前一衝,落地後翻了幾個跟頭。
骨碌碌……然後又站起身來。
此時,王大貴已經把掉落下來的那些麻袋、布包之類都給撿回來了,他對小毛說道:“怎麽樣?沒摔斷腿吧?”
“沒事沒事,”小毛笑嘻嘻地說:“不太順利,我把東西搞到手,碰見貨場裡的警察巡邏隊了,出不來大門口,沒辦法,隻好裝在火車上,坐著火車出來。嘻嘻……”
“你小子,真夠鬼頭的,用敵人的火車運貨……趕緊走,一會被礦警發現,咱們倆就得被扒光了塞進礦洞裡了……”
……
在小毛去煤礦“偷盜”的同時,偵察隊的其他隊員們,也都按照行動計劃,開始分頭行動。
孟雄拉著一輛黃包車,慢慢來到離著煤炭事務所門口百十米遠的地方。
他負責在這一片地區巡邏放哨,觀察敵人特高課的動靜。
路旁有一棵高大的老楊樹,這地方正合適,敵人門口的崗哨看不見,又能觀察到街上的情景,如果有敵人從院裡出來,正好觀察動向。
他把黃包車放下來,坐在車把上。
可是……這棵樹下,已經停了一輛黃包車了,一個頭戴破舊的“四塊瓦”式氈帽的車夫,正斜倚著車子站著。
“喂喂,”那個氈帽車夫沉著臉,衝著孟雄揚了揚下頜,一臉不滿意地說:“這裡有人佔位了,請你到別處去。”
語氣裡,很不客氣。
自古道:同行是冤家,大家為了搶生意,互相拆台也是常有的事。
孟雄遛達了半天,好不容易選了這麽個合適的地形,自然不肯放棄,他朝著“四塊瓦”笑了笑,“別啊,大家都是窮拉車的,互相照應一把,要是有生意,您先拉,還不行嗎?”
其實他並不想真的拉生意,隻想佔著這個地形觀察放哨。
“不行,”四塊瓦很不客氣,酸聲酸氣地說:“生瓜蛋子要懂行內的規矩,想在這一行裡混,先學學孝敬別人,滾。”
他把眼球一翻,露出一副惡聲惡氣的模樣。
孟雄也把臉拉了下來。
他是個脾氣火暴的漢子,豈肯容這個四塊瓦車夫欺負?心裡火往上撞,不再跟他客氣,用鼻子哼了一聲,粗聲粗氣地說道:“想讓人孝敬,先拿出良心來,欺負人也得看看門面,誰也不是嚇大的,今天老子還就站這兒了,我看看哪個能讓我滾。”
針尖對麥芒,兩個人杠上了。
四塊瓦氣勢洶洶地瞪起眼睛,朝孟雄轉過身來,攥著拳頭直運氣,可是孟雄也不含糊,瞪著眼直愣愣地瞅著他,毫不退讓。
四塊瓦看上去年輕力壯,可是孟雄也是五大三粗,兩個人象是鬥雞一樣,互相梗著脖子對恃了一陣,終究……沒有打起來。
四塊瓦扭過頭去,不再答理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