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北疆,廣陽郡,郡守府。
三個桌案分布在三個角落,每個桌案前,都跪坐著一名衣著華貴的郡守。
廣陽郡守安萬裡笑容詭異,右北平郡守公孫順一臉決然,遼西郡守劉愴則有些恐懼。
他們三人聯名謊報政績,向朝廷繳納了大量稅糧,因而得到了秦皇的大加稱讚。倒霉的是,三個月之前,他們這三郡之地爆發了蝗災。百姓的存糧都被他們強搶了去,囤積在鹹陽國庫。故此,無數百姓餓死街頭。齊國貴族田曠趁勢而起,裹挾民眾三十余萬,在右北平正式宣布起義,號稱要恢復齊國。
右北平郡守公孫順遣其弟率五萬駐軍鎮壓,誰料,駐守右北平的秦軍本就是由齊國投降而來的。他們常年被公孫順剝削,不服大秦統治,紛紛倒戈。時至今日,右北平全境已然徹底淪陷。田曠自稱齊王,下詔各地,想與六國舊貴族組成聯盟,共同抵抗暴秦。義軍聲勢浩大,號稱擁兵四十萬。田曠親自率軍猛攻遼西,遼西郡的淪陷,也只在旦夕之間。
眼見此事再無法隱瞞,三人便決定鋌而走險,北上投奔匈奴大王冒頓。只是,就在昨天,秦大將軍蒙恬派章邯來了這裡一趟,徹底打亂了他三人的計劃。
如果蒙恬已經知道這裡的情況,又怎會放他們北上?僅憑廣陽的三萬駐軍與遼西的萬余殘軍,根本就不是蒙家軍的對手。更不要提,這些士兵常年被他們剝削,軍心渙散。若真與蒙恬交手,恐怕軍旗一動,他們就全部嘩變了。
眼下,手中若沒有上萬軍隊,就是去了冒頓那邊,下場怕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可章邯的到來,便代表蒙恬已經知道了這裡的情況。想要帶上萬軍北上而不被蒙恬察覺,無異於癡人說夢。前有狼,後有虎,端的進退兩難。
公孫順站起身來,緊了緊拳頭,道:“我三人謊報糧食收成,引得賊子田曠擁兵四十余萬。此事,若傳到陛下耳中,定是誅九族的大罪!想要活命,唯有鋌而走險,殺出一條血路!”
劉愴冷哼一聲,道:“且不說蒙家軍的厲害,單說我們手中這些士兵。他們,肯拋棄故土,隨我們北上草原嗎?”
安萬裡咧嘴一笑,道:“章邯已經說過,若我等能夠將功折罪,便既往不咎…”
“如何將功折罪?”此話一出,公孫順與劉愴都疑惑望向安萬裡。
“無他,借二位人頭爾…”安萬裡話音略顯陰霾,手掌向前一揮。
只見三百甲士魚貫而出,如林長矛對準了公孫順與劉愴,森冷而又鋒利。
“安萬裡,你…”公孫順怒不可遏,氣的身體發抖。
“安萬裡,我們可是老朋友!你不能…不能啊…”劉愴則是軟了,趴倒在地,苦苦哀求。
“上,殺了他們。”安萬裡全不理會二人,話音隨意而又淡漠。
“諾。”
甲士蜂擁而上,鋒利的長矛,輕易貫穿了公孫順與劉愴的身體。
“安…安萬裡…你這老狗,也犯了彌天大罪…遲早…遲早也難逃一死!老子…在下面等著你!”公孫順雙眸瞪得銅鈴一般,那眼神,仿佛要從安萬裡身上剜掉一塊肉來。
“哈哈哈哈哈!”安萬裡仰頭大笑,緩緩自袖袍之中取來一個錦盒。他戲謔望著不斷抽搐的公孫順,冷笑道:“賊軍造反,那是你右北平的事,本官只是被你這貪官拖累,這才不得已奔赴漁陽,向大將軍求援…”
“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公孫順嘴角鮮血越來越多,
其氣息,也是愈發變得萎靡。 “本官實話告訴你吧。大將軍之子,內史將軍蒙崇德已經許諾本官。只要本官獻上你二人的頭顱,放棄廣陽郡,引兵投奔大將軍。本官非但無罪,還是大功一件!”安萬裡將手中那錦盒緩緩打開,只見一枚極為精致的將軍印信躺在其中。印信下方,雕刻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內史’。
此乃內史將軍的憑證,可以直接調動十萬兵馬的兵符!!
有了它,還投奔什麽匈奴?若蒙恬那廝出爾反爾,他隨時都可用這枚印信調出十萬兵馬。到時,進退都方便。
“這…怎麽可能…”公孫順滿臉的不甘與憤恨,某一刻,無盡的黑暗終於將他吞噬。
“日後,還望章將軍多多關照…”安萬裡轉身,對著某個角落躬身一揖。
“呵呵,那是自然…”章邯自黑暗中行出,掃了一眼安萬裡手中將軍印信,眼眸之中,極為隱晦地略過一抹戲謔。
自從內史騰卸任,蒙崇德做了內史將軍。這內史將軍印,便成了毫無價值的玩物。也正是因為內史將軍變得有名無實,蒙恬才將蒙崇德帶到前線戰場,想要為之謀求一個有實權的位置。可笑安萬裡這大傻蛋,居然還將內史將軍印當寶貝一般供著。
這般一想,章邯心中多少有些複雜。蒙崇德這廝,僅憑區區一枚毫無價值的印信,便兵不血刃穩住了安萬裡,堪稱智勇雙全。可,這小子搶了自己副將的位置。怎麽著,也算半個政敵。
章邯本還想接替蒙恬,成為大秦的大將軍。現在半路殺出個蒙崇德,有勇有謀,直接威脅到自己的地位。說不忌憚,絕對是假的!
“安大人,事不宜遲,您還是立刻調集城內守軍,隨我一同趕赴漁陽吧。”章邯話音極為客氣。
“可…若本官也走了,這廣陽郡四十余萬百姓,該當如何?棄他們於不顧,本官,實有些於心不忍呐…”安萬裡有些遲疑,道。
這些流民,本就是被他們三個逼反的。多不要臉的人,才能將這般話說的如此義正言辭?
章邯心中臭罵這老王八蛋不要臉,面上卻一副‘你大可放心’的表情,勸解道:“安大人放心,眼下田曠正在攻打遼西。沒有一個月時間,絕對攻不到這裡。一個月後,大將軍自會調度好兵馬,引軍平叛!”
“那…便容本官收拾一下?”安萬裡覺得有兵符在手,應該不會有什麽意外,心動道。
“好,本將會備好車駕。事不宜遲,我們,這便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