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第一碗藥,常樂苦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之前肚子那麽痛他還沒落淚呢。
可就是這麽苦的藥,他還要喝七次……
陶先生在邊上等了一會兒,看常樂喝完藥沒什麽排藥反應,便話別眾人,回藥蘆去了。
林灝忠筆直的站在窗邊,看著院中,深深地皺著眉。
他已經思考許久了,常樂的五髒俱裂之傷,沒有在外表留下一絲的痕跡,這必然是內功高手所為。
他與陶先生用醫道暗語交流過,推測出這傷大概是在兩三天前形成的。
可那個時候,常樂還待在獄中,誰會潛入死囚牢去殺一個死囚呢?
很快,他就想到了一個可能,也幾乎是唯一的可能。
他林灝忠都能通過兄長林灝德拿到吳王薨逝,新君即位的消息。
身為江寧名門的朱家,自然也能通過他們自己龐大的渠道獲得這個消息。
既然大家都知道新君即位的消息,那他們就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大赦天下之前再來補上一刀。
林灝忠回過頭,看了看那個正和他女兒談笑的常樂,心中有個感覺。
他似乎與前幾日,有些不同了。
似乎,話變多了,也更沒心沒肺了……
“咳咳……”
林灝忠走到了床邊,佯作不悅,收著下巴看著你儂我儂的兩人。
“雖然你嶽母張羅晚飯去了,陶先生也回藥蘆了,可你嶽父大人還在啊!你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適?“
常樂驚疑四顧,道:“誰在說話?娘子,你可有聽見有人說話?”
林思樂低頭微笑著,輕輕搖了搖。
常樂不經意間抬起頭:“咦,嶽父大人,您何時來的,小婿有病在身,不便下榻,失禮了。”他說著向著林灝忠拱拱手。
林灝忠看著常樂毫無誠意的行禮,嘴角抽了抽,輕哼道:“本來有個消息想告知你,如今,我忘了!”
他說完,就背過了身去。
常樂沒看錯的話,嶽父大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有點傲嬌?
“那就等嶽父想起來的時候再說吧,來,我們接著說……”
常樂還是比較喜歡和美人兒聊天。
可林思樂卻是不依了,起身向父親微微屈膝行禮,道:“爹,夫君他不是有意衝撞您的,您別往心裡去。”
呀,我這是飄了?
竟然忘了自己現在身處的是禮教森嚴的時代。
美人膝臥久了,有點醉人呐!
常樂重新拱手行禮,誠懇措辭道:“小婿蒙冤入獄,方才得以解救,心中欣喜萬分,故忘乎所以,望嶽父見諒。”
林灝忠心中暗笑,小子,還不是栽在我手裡了?
他依舊有些不悅的看了看常樂,輕輕的“嗯”了一聲,似乎是接受了常樂的道歉。
可常樂接下來的話,又把他想說的話,塞回了肚子裡。
常樂向著林思樂招招手,道:“來,娘子,我們接著說…你猜後來孫悟空……”
林灝忠嘴角又是一抽,衣袖一甩,大步出門去。
隨後,院外傳來他的聲音:“江寧學宮黃翰林看完你的詩文後便進京去了,你的案子或有轉機!”
常樂微微一笑,這就是對待嶽父林灝忠這類人的小辦法。
他明明想說,卻還要賣關子,那就不讓他說,讓他自己憋不住,自己說。
不過也要Skr止,萬一玩拖了,後果也是很嚴重的。
……
嶽父林灝忠離開之後,
常樂又說了幾章西遊記的故事,卻故意把故事情節卡在了大鬧天宮的前夕,惹來林思樂一頓小拳拳。 這斷章的臭毛病是改不了了……
晚飯是小玉送過來的,小玉手提兩隻食盒都來回兩趟才拿完。
打開一看,有獨一份的清蒸鱸魚,那是林思樂的配菜,常樂是吃不到的。
屬於他的,都是一堆…豬肝、豬心、豬大腸、豬腰等等……
到底是醫藥之家啊!
這是把以形補形做到了極致啊!
常樂吃著清蒸豬肝,腦中回憶著尖椒炒豬肝的味道。
吃著水煮豬心,回憶著豬心烤串的香味。
吃著水焯豬大腸,想象著油爆大腸的口感……
常樂膩並快樂著……
……
吃完了晚飯,常樂靠在床頭想著嶽父離開前說的那句話。
他隱隱的有種風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江寧朱家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他沒有多少概念。
大司馬在一個國家有什麽樣的分量他是清楚的。
更何況這個吳國大司馬朱庭禦手握五萬大軍,能與大將軍孫崇山分庭抗禮,更是說明了他的能量巨大。
大司馬一系的勢力在這吳國會多麽盤根錯節?
常樂心裡完全沒有B數。
對敵了解太少,啥時候被人當槍使都不知道。
江寧學宮那黃翰林急著進京,就是一個帶有政治色彩的信號。
以常樂對歷史的了解,自古以來文臣武將就從來沒有真正的和睦相處過。
表面上和你談笑風生,暗地裡卻想著如何弄死你。
唉,怎麽又有種扣小說大綱的感覺了?
常樂輕呼出一口氣,看向門外。
林思樂正端著一個熱氣騰騰木盆,款款走來。
她端著木盆在床頭盆架上放好,取下掛在架子上的擦臉布,用熱水浸濕,然後擰乾多余的水分。
“夫君,妾身給你擦把臉吧。”
林思樂拿著溫熱的擦臉布,輕輕地在常樂臉上擦拭著,嘴角粘著油漬的地方特意多擦了幾遍。
常樂嗅著妻子身上的芬芳,感受著在臉上遊走的溫熱,心都快化了。
“夫君,你…這傷是從何而來?”
林思樂猶豫了很久,還是問出了卡在喉嚨多時的疑問。
常樂微微一愣,他哪知道這傷是哪來的?
他醒來的時候,渾身就已經有了這種隱痛,隻是直到今日才爆發而已。
本想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可面對這溫婉賢良的妻子,他不想對她說假話。
整理了一下措辭,常樂說道:“思樂…”
“嗯?”林思樂在床沿坐下,靜靜地看著他。
“我說我不知道這傷從何而來,你相信麽?”常樂的聲音十分誠懇。
林思樂微微張了張嘴,旋即點頭,“我相信!”
“那我說,我出獄之後,忘記了過往的一切,你相信麽?”
林思樂點頭道:“我相信!”
“傻女人!”常樂無奈地笑罵一聲。
林思樂微微一笑,囑咐常樂早些休息,便端著木盆離開了新房。
……
林家前廳書房。
林灝忠端坐桌案後,手裡捧著一壺新茶,細細的品著,翻看著今年首季的帳本。
林思樂邁著急促的步伐,走進了書房。
“怎麽樣?他說了麽?”林灝忠放下茶壺,看向女兒。
林思樂搖搖頭,道:“夫君說,他不知道是何時受的傷。”
林灝忠突然一笑,道:“也難怪,能將他打的五髒俱裂,卻不傷及外表的內功高手,怎會讓他發現?”
他看著女兒的眉頭緊鎖,似還有心事。
“怎麽, 還有心事?”林灝忠問。
林思樂點頭,略一思忖,道:“夫君說,他忘記了過往的一切…”
“嗯?”
林灝忠發出一聲驚疑,顯然這是他沒有料到的。
他以前是有聽說,有人重傷後,忘記了一些事情,但大多是選擇性的忘記一些片段。
比如,前幾年隔壁山平縣的一樁案子,一女子從縣城雇了馬車回鎮上,卻在半路遭車夫侵害,後被路過的俠士救下,那女子親筆寫下了訴狀血書,拜請俠士幫她告官。
原本人贓並獲的鐵案,卻在堂審的時候出了岔子。
那名受侵害的女子,抵死不認自己有過那些遭遇。
不過好在山平縣令是個中正能吏,且有訴狀血書在手,那車夫還是招供了。
最終,那名車夫被繩之以法,於幾日後施以宮刑。
可林灝忠沒想到,這種事還被自家人給碰上了。
“他如何說的?”林灝忠問。
林思樂回憶片刻,複述道:“夫君說:‘我出獄之後,忘記了過往的一切…’”
“嘶~”
林灝忠深吸一口氣,喃喃道:“忘記過往的一切?莫非是…失魂症?”
“失魂症?”林思樂面露疑惑,追問道:“什麽是失魂症?可有性命之虞?”
林灝忠連忙擺手,解釋道:“失魂症便是一切與常人無異,隻是過往的一切全部忘卻,幾乎是全新的一輩子。”
“全新的?”林思樂低聲呢喃著,忽然想起自己心中如意郎君的人設,有點小欣喜…
或許…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