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座內驚訝了發出聲息，茶博士已經過來挑開簾子，王帥瞧見裡面坐了三個書生，也均青色道袍，年齡三十左右，一清減瘦削，一略胖方臉，一長手長腳，並不知道哪一個陳楊林，旁邊雅座裡也有些書生樣的人挑簾出來，有人在問:“汝有神藥?”

　　清減瘦削的人拱手還禮:“在下楊延，請問閣下?”

　　他見一高大的少年，王帥已經長到一米八，頗為高大，長相英俊，已經沒有了稚嫩氣，從容淡泊，有一種上位者的威壓若隱若現。

　　“在下王不醜，家父常年販賣南北雜貨，穿梭於西域、關中，近日來到恭州落腳。”

　　“你說你有神藥?”

　　“去年途徑西域，有羌人首領拿到了夏國風送藥物，此人不知道藥物珍奇，家父以絲綢若乾換了一點。“

　　三人同時眼神一亮，旁邊的書生也睜大了眼睛。

　　“在下林中閑…..在下陳子方”其余兩人也站起來自我介紹，請王帥入座，茶博士把簾子放下，割斷了旁邊貪婪的眼神。

　　王帥一撩道袍後襟坐下來。

　　“老弟台看上去年紀不大，是還在讀書嗎?”楊延問道。

　　“慚愧，讀書是在讀，尚未科舉。”

　　三人見是讀書人，並非商人，松了口氣，覺得與商人一起談事，而且是談藥物，過於市儈，還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賣藥。

　　“老弟台還年輕，總有機會，不知道這神藥何價?”

　　王帥道:“在下聽幾位議論，非常佩服，願意交幾位大哥，聽一聽教誨，我這裡也不多，楊兄要去南方做事，應該是夠緊急只需了，錢看著給就行了，這不是什麽買賣，只是給家父一個交待。”

　　三個人對望一眼，看王帥從懷裡拿出個白色瓷瓶，僅一食指長，上面一個帶棉布封死的軟木塞子。

　　“不可受潮。”王帥一邊說一邊遞過來，那楊延接過去，用力扯開塞子，倒了一點晶體出來，用目光向陳子方詢問，那人大喜，點頭說:“我在樞密院見過，這是真的。”

　　楊延如獲至寶，把塞子塞回去，問道:“以東京汴梁市價如何?”說出來尷尬了，這玩藝有價無市。

　　那林中閑接話說:“嗯，不如你我三人湊一湊，身上有多少算多少。”

　　三個人掏了一下腰部，留下茶錢，有幾十兩散碎銀子和幾百個銅錢。王帥挑了十兩，放到懷裡。

　　三個人狐疑的目光看著他，王帥說:“真實的價格的確是遠遠不夠的，我猜一下三位身份，楊兄要去南方做官，林兄應該是本地官宦子弟，陳兄剛從東京過來，不知是途徑還是留下阿?”

　　三人表示佩服，原來林中閑是知恭州林宋卿之侄，跟隨叔叔在此學習經世之道;陳子方乃川中大家族子弟，已經中了進士，也有了指派。三人是好友，前來給楊延送行，楊延運氣得了同進士，這是要去貴州做知縣。

　　“那閣下的要求是?”

　　“在下的志向不為良相，原為良醫，但初來乍到恭州，還請林兄幫忙引薦，開一家醫館。”

　　哦，三個人松了口氣，這並不是什麽難事。宋朝時醫生往往也是被認同為知識分子。但林中閑好奇的說:”老弟台志向可嘉，但年齡如此，是否有能力作大夫呢?”

　　王帥笑道:“小弟自幼跟隨一道人學習醫術，雖不敢說精道，到也能看一點尋常病症。”

　　那陳子方說道:“也好，如果老弟台作醫生不成，我也可幫忙介紹縣學，

繼續讀書也好，畢竟年輕。”　　王帥拱手施禮:“如此謝過了。”

　　雙方留下聯系方式，也就不打擾。

　　王帥告辭出來，又婉言謝絕了旁邊書生對神藥的詢問，回到自己茶座，分赴茶博士會鈔，帶著鄭妍，武士們拱衛著下樓去了。

　　幾個書生也正好準備離開，掃到了武士們的影子，沒有多想。

　　鄭妍問道:”官人，那神藥極其貴重，為何只要了十兩銀子?”

　　王帥說道:“我們需要官場有人引路，能夠開一間醫館。”

　　“但你是郡王，通過大宋官場勾兌以下不是更簡單?”鄭妍奇怪的問。

　　王帥笑笑:“我需要宋人以為我人在興慶府，施加的官場力量才足夠有力，這裡我們寧可低調一點慢慢起家。”

　　沿著渝水行走，他瀏覽兩岸景色，一邊想一點事情，不能完全放棄自己的力量。杏林郡王府在興慶府照顧的四川商人應該能夠幫他牽線當地一兩個大家族，這樣就可以談一些合作了，比如藥材批發、酒樓生意、屠宰場和肉聯廠、紡織業。

　　找一個入口

　　然後從東京官場的高層找一些默契，這個未必是勾兌私人利益，國家利益也可以阿，雙方需要一些特殊管道，避免擦槍走火，杏林郡王府是地位超然慈悲為懷的天醫。而通過朝廷上層的關系，去打通各地醫藥批發的渠道，也是非常容易的。大宋不會禁止一味救命良藥進來，哪怕是皇帝也不會，而跨國的好處是一個障眼法，那就是朝廷的勳貴們不會想要跑到西夏謀奪王帥家的產業。

　　這樣一個相對安全的利益鏈條就成型了。

　　至於重慶府的本地化，還是低調的去做，最好這些人想不到與王帥的關系，但或許做不到，那也問題不大。

　　他一邊走一邊思考，突然見到旁邊一個破舊的碼頭，正有一堆人打群架，離的已經不遠了。

　　綴在身後的武士們靠攏過來，以防意外發生。

　　幾十個人身著粗布麻衣，持著刀劍，那一邊則只有條破爛的褲子，黝黑的身體上肌肉虯結，持著棍棒，雙方真刀實槍的血花四濺。

　　王帥站定，看雙方混戰，旁邊看熱鬧的不少，王帥靠近一個痞子一樣的人物，問道:“這位大兄，那裡發生什麽事了，打得這麽厲害?”

　　痞子回頭看看王帥，見長得不討厭，決定指點一下小白:“持刀的是碼頭白虎幫，光著上身的是船幫。白虎幫多是碼頭搬運工，船幫多是水手和纖夫。平日裡關系還算不錯，今天不知道怎麽打起來了，下狠手啊。”

　　另一個看上去在碼頭混飯吃的壯年人，也兩條花胳膊，搭了一句:“道理簡單啊，這個碼頭一半股份是槽頭黃家的，歷來一代代傳下去，這一次船幫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法，接下這個碼頭的一半份子，白虎幫認為船幫破壞規矩，上岸搶食。”

　　王帥聽得糊塗，待漢子說完，問道:“船幫買了碼頭股份，搬運工也會用白虎幫的，沒有利益衝突阿，船幫不至於養一幫搬運工跟著船走。他們不是應該有默契嗎?這個對大家都好。”

　　那壯年說:“不不不，小老弟，你完全弄錯了。船幫買下碼頭，意味著他們開始控制碼頭上的所有安排，白虎幫的苦力會被擠出去的，或者聽命於船幫。這是個開始，一旦渝水的碼頭都這樣被船幫控制，平衡就結束了，白虎幫肯定消失了。”

　　王帥領悟了一點，他問:“所有碼頭都是商人的?”

　　壯年花胳膊說:“背後都是本地大姓的。”

　　“那為何黃家會放棄?”王帥追問。

　　“不是黃家要放棄，是槽頭黃家不知道為何要放棄?”花胳膊耐心的解釋。

　　“何為槽頭黃家?”

　　“小老弟是哪裡人?渭州?哦，北方人。巴縣有兩個黃家，一個黃家是一門三進士的黃家，在這裡有個旁支，主要是耕讀傳家，有農田有商鋪，另一家黃家按道理應該算本家，似乎不認，他們家是養豬的，所以被稱為槽頭黃家。這個碼頭日常是用來接送豬肉和生豬的。沒道理黃家會讓出來。再說，這裡不成文的規矩是碼頭東家讓給同行，而不應該讓給船幫和白虎幫，他們家會惹麻煩的。”

　　王帥聽說是生豬碼頭，心裡動了動，聽這漢子聊的很透，問他道:“這位大哥是混那裡的阿?”

　　年輕的痞子一挑大拇指說:“我們黃哥是收水錢的。”

　　王帥就明白他是放高利貸的了，混賭場之類的，居然也姓黃，到不知道和槽頭黃家有無關系，看上去應該是沒有。

　　“幸會，黃大哥可否帶我去見一見槽頭黃家，必有重謝。”

　　兩個花胳膊很驚訝，對視了一眼，見王帥身後的仆人丟過了一個布包，打開一看，有一百文錢，是真正的錢，而不是蔡京搞的當十錢類。

　　“事成後還有感謝。”

　　黃哥決定做了，也就是帶路，沒什麽問題，一行人走的很吃力，這是個山城，總算到了地方，一個不錯的院落，很闊氣。黃哥上去敲門，好久出來個年輕人，見是個花胳膊愣了愣，兩人交涉了一番， 示意王帥過來。

　　那年輕人是黃家老大的侄子，倒也很有禮貌，與王帥施禮，王帥還禮。那人問道:“公子為何而來?”

　　王帥含笑道:“我想買那邊的碼頭，不想黃家已經賣掉了，不知道為何賣給船幫，這很容易破壞行規，現在船幫和白虎幫已經械鬥，事情如果鬧得很大，恐怕會連累黃家吧?白虎幫會惱羞成怒，遷怒於黃家。”

　　那花胳膊和青年人都愣了，前者是驚訝王帥把自己告訴他的話重複了一遍，且帶著威脅說了;青年人是沒想到如此和氣，笑容迷人的公子說話含沙射影。他不得不慎重回答。

　　“大伯身患重病，醫生無藥可救，恰好川幫老大認識大伯，從外地請來名醫診治，製好了大伯。但大伯因此病落下殘疾，家裡生意家父不想再做，也不肯接班，想要改為耕讀人家。船幫老大閑聊時聽說此事，就無意中說不如賣給船幫，大伯雖然知道這不太符合規矩，但感念恩情，就答應了。”

　　王帥是醫生，一聽就直覺這裡面有貓膩，問道:“是什麽症狀?”

　　青年人描述一番，王帥立即知道是中毒，當地醫生不是不會治療，而是不敢得罪下毒的人，這肯定是江湖手法，或者有些是不知道解毒配方是什麽。

　　這家人被算計了，但王帥不想得罪船幫，笑笑拱手離開，決定對這件事放手，示意丟給黃哥另一百文錢，就掉頭離開。

　　那黃哥拿著兩百文錢，分了五十文給小痞子，這是一支跟前跟後的小弟，覺得這事情很怪異。一個貴公子過來只是為了留下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