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察哥並沒有什麽事，他在大戰之前只是想來看一看王天醫，以神醫著稱的人能夠給戰爭中的人一絲安慰，這甚至蓋過了他身上自帶的驕傲。

　　戰爭在次日打響，先鋒帶著數千步兵抬著雲梯前進，神臂奴在後方以箭雨覆蓋城牆。

　　王帥的醫療營在後方，但他騎馬來到戰場上，在中軍觀看攻城。

　　宋軍以滾木擂石糞汁熱油澆下，阻擋攻城的西夏士兵，戰爭一開始就陷入了膠著狀態。

　　醫療營配置了數百輔兵，在戰爭的間隙上千搬運受傷的西夏士兵，快速用擔架送到後方治療。經過訓練的醫兵以熟練的方式來治療這些士兵。對於箭傷、砸傷、糞汁熱油燙傷各有固定的模式。

　　攻城方的佔損率高於守城方，一般在1:4或5都屬於正常，這純碎是以人命加木製機械打造的勝利，或失敗。

　　短短的一天攻勢，就有上千人死亡，二千多人受傷。

　　察哥表情嚴肅，王帥在旁邊問:“河北禁軍?還是西軍?”

　　西軍善於山地作戰，而河北禁軍無論是平地還是山地都很弱。歷史上六萬金兵只是晚上擂了一夜鼓，當夜二十萬河北禁軍就逃得一個不剩。

　　“似乎是西軍，但這樣的話，種家在謂州的兵力就會削弱。”察哥似乎自言自語。

　　王帥對軍製並不了解，他從懷裡掏出個單筒望遠鏡往雁門關觀看，看了看上面的旗幟和著裝，看不出所以然，把它遞給察哥。

　　察哥學他把眼睛湊上去，大驚，神器也。

　　他看了一會兒說:“是河北軍，不是西軍，看來這是不弱的一支。”

　　但他知道河北軍不善於山地作戰，心理安穩了很多，傳令夜間繼續攻城。因為宋人食肉較少，有夜盲症，而夏人多食肉，沒有這個問題。

　　察哥問:“杏林郡王是否把這神器送給本王?”

　　王帥聳聳肩，說:“這本來就是送給晉王殿下的。”

　　察哥大喜，問:“此物何名?可有多個給其他將軍?”

　　王帥答道:“此為千裡眼，製造極其困難，僅有兩個。”

　　還有一個當然是在他這裡。

　　他送給察哥是想提升他的觀察力，以提高指揮效率，將來在金人的博弈中取得優勢。

　　慘烈的攻城戰持續了三天三夜，數千人的雁門關守軍終於死傷過半後逃亡，雁門關陷落。察哥軍團越過雁門關向太原進發，沿途像樣的抵抗寥寥。

　　當察哥軍團到達太原城下時，信使回報的信息表明李良輔進攻西軍守衛的環州路戰況不佳，西軍的頑強和種家的軍事才能讓李良輔裹步不前。金兵則順利的打下山海關，威逼大名府。只是大名府一帶的河湖不利於騎兵作戰，速度緩慢。但金兵的戰力可見強勢。

　　河北禁軍二十萬守衛太原，這是探馬得到的情報，察哥並無太大信心。

　　醫療營發揮了巨大的作用，許多輕傷士兵在過去有可能死於感染，卻在醫療營的治療下迅速回到戰場，經歷過生死沙場的老兵會迅速成長起來。重傷的士兵也死亡率降低，中等傷勢的士兵慢慢在恢復。

　　這讓醫療營的地位在軍營中迅速提升，所有的將士看到王帥均衷心崇拜。醫療營裡的女護兵更帶給軍人們愉悅的心情，這與營妓營帶來的感覺不同，那種獸性的發泄和面對天使般的女性時，心靈的衝擊完全不一樣。

　　在大戰的前夕，察哥在王帥的營帳裡喝茶下象棋，王帥的棋藝比察哥高很多，

但他不想影響對方的心情，故意巧妙的偽裝廝殺後輸了幾局。　　察哥感歎道:“杏林王這是讓本王啊。”

　　王帥笑道:“哪有那麽容易讓。”

　　他端起茶來喝著，心裡希望察哥不要失敗。

　　結果王帥說錯了，第二日隻攻了半天城，城上就沒人了，西夏軍人攻入太原，發現河北禁軍已經從後方城門跑了，西夏騎兵追殺了一路，把整個太原河北殲滅，結果發現只有一二萬人。

　　察哥和王帥面面相覷，找來俘虜的宋軍將領詢問。

　　答曰:八十萬禁軍本來去掉廂軍只有五六十萬名額，東京禁軍吃空餉去了十幾萬，河北吃空餉達60%，童貫前番帶二十萬禁軍全部淪喪，後收攏殘軍，也就幾萬人，最終留在河北路的就是這些人了。其中雁門關守將倒還是些硬骨頭，太原和大名府都是些爛人了。

　　王帥和察哥立即聯想到金兵攻下大名府恐怕是指日之間。

　　察哥想要屠城，王帥勸他:“殿下，這大宋已經腐爛，太原城留在夏國手裡已經成定局，也就是我們自己的家業了，屠城對夏國並無好處。”

　　察哥認為王帥言之有理，他隻下令三軍封刀不殺人，但沒有禁止劫掠。王帥再建議不要去騷擾小民，也就是小老百姓，只針對高門大戶洗劫吧。

　　王帥心想也就只能這樣了，否則山西的宋人會倒大霉。

　　這和靖康之恥有區別嗎?

　　沒有區別，只不過到了此時，能夠拯救的只有普羅大眾，而另有一個目的，王帥只能犧牲這一城的豪門，用來警告東京汴梁城的投降派。

　　察哥軍團在太原城搶了三天，富人區被劫掠一空，然後王帥給了第二個建議，這對大宋的豪門來說是致命一擊:把太原府豪門擁有的土地分給原來的佃農，只要按照份額繳稅即可。而西夏士兵已經洗劫了大量金銀珠寶，擄掠貴族婦女，權貴士大夫被殺的人頭滾滾，然後把小吏提上來管理整個太原府。

　　這是王帥穿越版的靖康之恥。

　　金兵則做出了史上臭名昭著的大名府屠殺，三日不封刀，殺得大名府沒了一半人，剩下一半被擄掠去做金人的奴隸。

　　消息傳來，王帥仰天長歎，不知道這算不算自己的罪孽，盡管他明白，哪怕沒有自己的建議，金人也會滅了北宋，生靈塗炭。

　　他提了第三個建議，就是把分到土地的佃農，父子抽一，兄弟抽一，組成仆從軍，跟隨夏軍作戰，就用河北禁軍丟盔卸甲的武器。

　　察哥同意，因考慮到王帥為宋人，就交給他來帶領，也不以為意，因為宋軍太弱了，他不覺得這數千人的隊伍有何用途，或許幫醫療營作輔兵也不錯。

　　但更令王帥吐血的是，金兵和西夏軍隊一路南下逼近東京汴梁，沿途的各州府聽聞兩城的屠戮後，並不是行到絕路被水一戰，或打開城門狂逃，或紛紛派人出城詢問投降事宜，只要金兵和夏人不屠城劫掠，就可以奉獻糧草金銀銅錢，甚至婦女，不用打了。

　　王帥沉默不語，癡呆的看著一座座城池恥辱的繳納財富和女性，或逃亡成了空城，被一路掩殺。

　　這是他遭遇的第二次重擊，當他看見那成堆的金銀和婦女，一口血湧上喉嚨口，他強沿掩著嘴，在無人處噴了出來。

　　淚如雨下。

　　我的大罪也！

　　你們這些無恥的人！

　　夏金聯軍兵臨汴梁城黃河對岸，禁軍步軍指揮使何灌帶兩萬人守衛黃河浮橋，宦官梁方平帶七千騎兵守衛浚州。

　　夏前鋒二千人衝擊，梁方平望風而逃，七千人潰散，在浮橋上自相踩踏。

　　何灌拋開兩萬步兵逃亡，還算是有一營士兵堅持毀壞了浮橋才逃。

　　王帥騎馬在黃河岸邊看著這些鼠輩，仰天長歎:“鼠輩！鼠輩！鼠輩！”

　　察哥則哈哈狂笑:”無能大宋，滅也。”

　　十數萬夏金軍團只找到六七條小船，渡河用了一個月。

　　此時只要有二千人的宋軍緊緊守衛黃河渡口，夏金聯軍就一個也過不來。

　　結果一個守衛的都沒有。

　　在渡河的這一個月裡，王帥發了狠心，苦練數千宋人團，用鞭子抽打，刺刀威逼他們連戰立、隊列、拚刺刀，隻為訓練其守紀律。凡是做不到的，怕苦怕累的，都被他砍了。親兵侍衛帶著出鞘的橫刀列在兩旁，發現偷奸耍滑的就拉出隊伍砍頭。

　　到這群人渡河時，數千人林立在河邊，鴉雀無聲，如同樹林一樣，靜靜地渡過黃河。

　　察哥已經到了對岸，詢問身邊的將軍:”杏林郡王訓練宋人做什麽?”

　　答曰，學列隊，後用木棍突攔挑。

　　察哥大笑:“能戰否?”

　　諸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