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呂青洲抱著鐵劍一臉窘迫，有點囊中羞澀。

江橙見了，笑答︰“不貴的，請稍等。”

然後，他就看見身著廚師裝的江橙轉身進了後廚。

一鍋熱氣騰騰香甜可口軟硬適中的白米飯，對豬油拌飯十分重要。江橙早早地將筒骨蘿卜湯熬好，掐著時間，到顧客即將上門的時候，才將米飯洗淨放入大鍋裡開始煮飯。

可惜呂青洲來得尚早，米飯還未蒸熟，抬頭遠望著，就眼看著江橙還在廚房裡動作忙而有序地做準備工作，灶台上旺火慢煮的一鍋白米飯，已經飄飄裊裊，沸沸揚揚地蒸騰起了白色的水蒸氣，似雲霧一般彌漫了整個廚房，煞是好看。

水汽隱約中，可以瞧見江橙不徐不疾穿梭在後廚灶台間的身影，平穩又輕快，讓人心情舒暢。

煮米飯還需要一段時間，倒是提前熬了兩個時辰的筒骨蘿卜湯先送了過來。

“筒骨蘿卜湯，嘗嘗看。”

江橙微笑放下。一個白瓷小碗裡盈潤著清澈透亮的豬骨湯，幾塊方方正正的白蘿卜其中，一兩點枸杞點綴，再別無他物。湯底清澈，幾乎看不到油，配上煮得快化了的白蘿卜，和紅色的枸杞，十分簡潔而優美。

呂青洲還未說話，香氣就悠悠從眼前的湯碗裡飄入鼻間。餓著肚子的他忍不住食指大動，端起湯碗喝了一口。

入口，卻是意外的清爽和回甘。

豬筒骨的香氣濃鬱，幾乎將骨髓熬化在了湯裡，蘿卜飽滿的吸收了筒骨的香味，嘗起來清甜又柔軟，一抿嘴就入口即化，隻留下了滿口的鮮美帶甜的湯汁。

這碗湯好喝又清爽，有豬筒骨的香氣，卻沒有一點點油脂的負擔。清甜軟乎的蘿卜更是開胃，讓人胃口大開。

對呂青洲來說，唯一可惜的是這碗湯有點少，滿打滿算隻喝了五六口就能一氣喝光了，對饑腸轆轆的他怎麼都有些意猶未盡。

這碗有點小……他能喝一鍋。

呂青洲抬起頭，感覺自己開胃後有點更餓了，抱著鐵劍就一臉期待地望向後廚，看著那水蒸氣飄渺彌漫的廚房，聞著間或傳出來濃鬱的稻米香氣，心底開始滿懷期盼。

一邊等待，他一邊拿起手機登上“修仙者聯萌”論壇。論壇裡正熱鬧連天，無數道友們熱情地呼朋喚友，準備撒攻略刷美食。

“江家小餐館今日特供︰豬油拌飯。主打兒時的味道~”

“豬油拌飯是什麼？貴請道友們告知，好吃否？”

“樓上的道友，此乃小時候家家戶戶必備的萬能超級美味解饞美食，你竟然不知道？？？（痛心疾首）”

“小江老板做得肯定好吃，不用問，直接去就完事了，大家幫我搶個座啊！”

“老地方會合啦！歡迎大佬、萌新、小哥哥、小姐姐們一起約飯，我們修仙者聯萌美食小分隊正式走起~”

……

呂青洲笑哈哈地刷足了帖子，滿足地慶幸自己來得早，看了看隔壁的空位，不知道等會兒得有多少搶座大軍過來。

比如論壇裡修煉速度進階更快的某武當山大佬，天賦資質出眾拳法優秀的初中小妹妹，還有他原本準備上論壇發帖子交流切磋修煉心得的劍修大前輩……

要是來了，他還真的不一定能打得過。

呂青洲的視線向外掃去，看到小餐館門口竟然還有一隻毛茸茸橘色的小奶貓在溜溜達達，十分熟悉自然地在海邊的老商業街上閑逛，外面的天氣晚好，遊人慢悠悠地在路燈下沿著海岸線散步。

日子悠閑的極了。

要不是他悶頭閉門苦修了好長一段時間，也萬分羨慕這種生活。

到了傍晚，小奶貓在老商業街上溜達了一圈，巡邏了一遍地盤，製止了小巷子裡打架撓爪子互毆的兩隻貓，糾正了沿著牆根傻汪亂翻垃圾一處不文明行為，才終於悠閑地遛彎邁著噠噠噠的貓步，從後門溜進了江家小餐館。

他沒進去，仰著威風凜凜毛茸茸軟萌的小腦袋，遠遠地巡視了屬於自己領地的小餐館一圈，確認大橙子好好地在廚房帶著笑意開心做美食，小餐館裡也毫無異樣，才準備往下一個點走，繼續自己拯救世界刷任務的重任去。

不過……

嘖，怎麼餐館裡抱著劍的一個道友看起來有點傻裡傻氣？

兄弟，我們是法治社會，沒人偷你的劍，好嗎？

呂青洲一邊抱著劍，一邊抱著手機興致勃勃地刷著論壇，久等的豬油拌飯，終於送到了自己的桌前。

“豬油拌飯，請慢用。”

呂青洲不由興奮起來。

這一碗豬油拌飯分量十足，盛在一個粗瓷大碗中，看起來十分樸實。

他將粗瓷泥甕的大碗拿在手裡，沉甸甸的手感粗糙厚重，帶著幾分鄉野的氣息，讓他忍不住回想起了小時候那些在田間地埂撒野玩耍的日子。

碗中盛滿了冒著熱氣騰騰的米飯，上面隻簡單地倒了點醬油和香噴噴的豬油，撒著一點紅蔥酥和豬油渣，模樣看起來難得的質樸和真誠。

呂青洲深呼吸口氣，帶著幾分懷念和期待，終於拿杓子，開始嘗這一碗豬油拌飯。

豬油拌飯，是他小時候記憶中的美食。不比現在生活條件好了，所有人每頓大魚大肉都是平常事。但在小時候，物資短缺，家家戶戶節省著過日子，買塊豬板油下鍋煉油，用熱騰騰剛熬出來的油渣子拌白糖，就是小孩子最美味的零嘴。

呂青洲心中感慨，低頭品嘗。

豬油拌飯的米飯柔軟帶著韌勁，粒粒晶瑩剔透，被香氣馥鬱的豬油和醬油味道浸潤得徹底。每一口吃到嘴裡，都是滿滿的滿足和享受。偶爾嘗到夾雜在米粒中的紅蔥酥和豬油渣，更是美味的精華，滿口生香，裹挾在滋味十足的米粒裡，仿佛畫龍點楮一樣，讓人愛不釋口。

捧起粗碗大口滿足的扒飯，更是難得的享受。

他閉上眼楮，用心品嘗著這一碗簡單的豬油拌飯，遙遠的兒時記憶仿佛透過這一碗飯悠悠地從腦海深處喚醒，讓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小時候在鄉下的日子。

小時候，他家裡的條件並不怎麼好，家境貧困，日子清苦，但小娃娃的呂青洲卻並不覺得難熬，樂哈哈地天天竄出去跟著一幫小潑猴滿山滿地的瘋跑，不是光著下河摸魚，就是滾了一身土樂瘋了玩回家。村裡經常看到，呂媽氣得拿笤帚攆在他身後揍娃的情景。

呂媽性格潑辣，但那個年代物質匱乏，家裡也窮，好些雞鴨魚肉都買不起，甚至連豬油渣都成了寶貝。每次貪玩的呂青洲餓著肚子從外面跑回家，呂媽總是會一邊笑罵著，一邊忙裡忙活地勤快到灶上從罐子裡挖出來一杓白白的豬油，放在熱米飯上慢慢被熱氣融化，和老式的鄉下醬油拌在一起，香的小娃娃呂青洲能吃下兩大碗。

熱騰騰的豬油拌飯香氣氤氳，似是蒸騰的熱氣從香甜軟糯的米飯中裊裊升起，燻在他的眼楮上，熱得他眼眶發燙，心裡酸脹的難受。

呂媽一邊笑著看他捧著碗大口吃飯，一邊在小院裡從水井裡打水給他洗衣服的那一幕，永遠地定格在了他兒時的記憶裡。

現在回憶起來，才驀然發現已經足足過去了十多年。

他上學後離鄉多年，記憶裡性格潑辣勤快的呂媽早已經滿頭白發，更不要說這一碗小時候最喜歡的豬油拌飯，也有許多年頭再沒有機會吃過了……

一時間，他的心裡止不住的熱流湧動，一邊大口大口地扒著飯，一邊被噴香熱乎的豬油拌飯香氣喚起了那些遺忘在歲月裡的兒時記憶，讓他熱淚盈眶，幾乎有種想哭的感覺。

他忽然有點想家了。

夜晚的小餐館，光顧的客人並不少，幾乎坐滿了每一張厚實手感溫潤的老橡木桌子，橘色溫暖的燈光低低地籠罩在客人們的頭頂，照出溫暖的光圈。

但難得的是，今晚來小餐館吃飯的客人們都格外的安靜。豬油拌飯上桌後，仿佛所有人都沉浸在想念和回憶的氛圍中，想起了那些或近或遠有些記憶模糊的兒時經歷，不由得整個人被感傷懷念的情緒所籠罩。

呂青洲不知不覺間吃完了滿滿一整碗，看著空蕩蕩乾乾淨淨的粗瓷大碗，他有點發怔，思緒仍然沒有從兒時的回憶中回過神來。

“老板，”他舉手，眼眶紅紅的像隻小兔子，看向江橙。

你得負責！！

我竟然因為一碗飯感動的快要哭了。

我們劍修不要面子的嗎？

他抱著黑黝黝的鐵劍，一手舉著乾乾淨淨吃完的空碗，話說出口，卻不由自主地變成了——“可、可以再給我一碗嗎？”

“好。”江橙笑容爽朗，點頭答應，“請稍等。”

他圍著廚師服圍裙，動作利落地走向了後廚。

呂青洲杵著笨重的鐵劍，有點犯愁。他囊中羞澀的錢包還能撐得過今晚嗎？

果然……還是留在這裡打工比較好吧？

他們劍修，咳，也得掙錢養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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