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戰, 顧名思義一所學校接受另外兩所大學的挑戰, 無論輸贏都要拔兩場。首體大因為有一隊體育專長生所以首當其衝,兩場比賽是連續進行的。
休息時間也不算長。這是郝運的安排, 體育生和普通大學生的體力、耐力、爆發力相比較有絕對優勢,更別提他們多年爭強好勝的心氣兒。
這就跟當過兵的男孩差不多,單從走姿就分辨出來。只是他沒想到這群孩子爭強好勝到如此令人髮指的程度。
怎麼還把鞋子給脫了?軍靴是統一配置, 防滑底壓紋, 即使是光滑的木板地也不可能打出溜吧?
就為了那麼點摩擦力?友誼拔河賽而已, 又沒有涉及集體利益,這群孩子都被教練訓成鐵憨憨了吧?
對面大學也有不少身高體重佔優勢的男生,吸取了上一局的失敗經驗,這回才用統一姿勢。還沒開始拔,麻繩已經拉成一條繃緊的直線, 像一根抻到了極限的琴弦。
左右全是與地面45度角的後仰姿態, 繩過腋下,手心向上。
但不同的是, 右邊那隊還自帶化學攻擊,分成若干小組嘀嘀咕咕, 彷彿在製定什麼不可告人的戰術秘密。
方浩都不想過去了, 女生們全退到大禮堂最後兩排, 笑得前仰後合。他只好衝在前線把窗打開,拉住薛業,一起當人肉電風扇。
「往外扇,往外扇。」方浩的臉綠了一半, “祝傑是不是有病啊,40個一起脫鞋脫襪子……完了完了,有內味兒了。”
薛業先找傑哥的白襪子,拎出那一雙:“你自己扇吧,傑哥的我拎走了,不然一會兒分不出來。我去給傑哥加油!”
「嘿,你……你給我回來!」方浩呼叫失敗,可惡,剛才就不該幫他,讓薛業一個人認老公。
“各就各位!”郝運打出手勢,“兩邊教官也做好準備,預備!起!”
薛業跑回來的時候化學戰隊剛好啟動,和上一局完全一致的步調。一穩住,二發力,40個男生彷彿擰成一條繩,一根針,斜扎進木地板裡。
雖然扎入點……有內味兒了。但薛業無所謂,他體校長大的,見慣了霸凌強弱也聞習慣了汗味,衝過去當尖叫啦啦隊。
畢竟是化學戰隊,女孩們一定不過來,只有男生在喊。這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第一局輸給首體大的男生們紛紛跑到左側助威,兩邊的人員密度和呼聲高矮頓時分出了高下。
軍營裡的大禮台規模寬闊,相當於一般學校的小型訓練場。右邊是第一局的得勝方,可吶喊聲已經被左邊蓋下去了。左邊集齊了兩所大學的隊伍,烏泱泱壓過一片,襯托得右邊格外孤單。
雙方在力量級上幾乎力均勢敵,防守姿勢完全相同,口號齊亮、節奏鮮明,紅旗左移半米又右移半米,幾秒後再次回到中央。戰況被逼到了一個尷尬的階段,看哪一邊耗得住,壓得穩。
「傑哥加油!加油啊!傑哥幹他們!」薛業把祝傑的靴帶綁在一起,一雙軍靴掛在脖子上,怕自己興奮起來把傑哥的鞋給丟了。
“老公們加油!”不知道哪個男生帶頭先喊,“老公們必勝!你們……加油啊!必勝!師兄加油!”
操,誰這麼大方?薛業抽出幾秒往外找,居然是尤渺。看不出來,這小學弟還是個活潑可愛的同類。
不知道是不是助威帶助力加成,左邊呼聲高,紅旗也開始不負眾望地往左移,逐漸拉動了首體大的隊伍。首體大僅剩的男生啦啦隊紛紛扯開了嗓門,老公老公此起披伏地喊了起來。
左邊的男生投來鄙夷的眼神,在他們眼裡,戰力不俗的體育學院男生全部變了模樣,還真是為了勝利在所不惜。
只是40個老公們快憋不住了,這他媽誰發明的口號?再喊笑場了啊!
別人都喊老公,薛業開始不樂意了。你們瞎喊什麼,喊那麼高昂,隊上有你們真老公嗎?我他媽是真有,但傑哥不讓我喊。
不能喊老公自己喊什麼?薛業一邊加油一邊琢磨。喊老婆?不了吧,萬一傑哥生氣直接把自己原地正法多不合適。喊親愛的?也不了吧,太肉麻,喊不出口。
戀愛方面的事,想不出答案就參考陶文昌。這是薛業大學一年總結出來的經驗。陶文昌平常怎麼稱呼俞雅?薛業急得滿頭是汗,突然……有了!
在成片的老公老公中,清麗地殺出重圍,薛業靦腆地動了動唇:“小哥哥你他媽加油啊!”
祝傑拼命下壓的嘴角開始有了繃不住的跡象,眼角好像還抽動了幾下。
自己喊錯了?薛業開始檢討。陶文昌叫俞雅小姐姐,自己叫傑哥小哥哥有問題嗎?
有,真的有,男人不能說小,自己怎麼把這麼嚴重的問題給疏忽了。於是薛業重新整理思緒,帶頭呼喊:“傑大哥!加油!穩住,咱們能贏!”
祝傑表面無動於衷,內心只想把薛業踩死。繩子在一公分一公分地往反方向移動,祝傑在繩左邊,拼勁力氣喊出一聲:“換腳!”
薛業愣了,這是幹什麼呢?
只見40個男生同時改變了蹬地腳的方向,腳跟壓著勁兒轉了半圈,竟然有向後掉轉的趨勢。
「再換!」祝傑將下巴往上頂,喉結尖尖地凸了出來,“一!二!拉!”
40隻發力腳踩住木板,這次將前腳的腳跟當作圓心,把腳的方向轉到了反方向。
原來是這一招!薛業全部想起來了,當年對高一8班,傑哥和5班的班長商量出來的招數。正面拉,向後仰倒只能45度,如果能同時調轉身體呈反方向,在雙手不沾地面的情況下,最大限度壓低重心,爭取接近30度角。
郝運在高台觀戰,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牛逼。
正規拔河比賽絕對不允許姿勢變更,但這是友誼賽,更何況變換方向本就是難度係數較大的賭注。從第一隻腳的方向調整開始,整條繩的發力相當於被打成兩股,稍有不慎便一擊擊散。
但兩隻腳的跳轉一旦完成,局勢從往後拽變成了往前拉。這拉的力量和發力肌肉分佈,比拔河的標準姿勢佔太多優勢,就和河邊纖夫拉船差不多,幾個人拉得動一艘小船。
雷教官也沒想到還有這種情節,吹哨的力道更興奮了。手底下的學員方法彈性技巧變通,他這個小教官也臉上有光。
最後一個男生用將近200公斤的體重、穩如磐石的下盤力量保證麻繩不沾地。40個老公集體變身,成了40個纖夫,前胸和地面只有不到40厘米的高度,用核心肌肉保持平衡,一點一點拉回了紅旗,拉回了他們絕不拱手讓人的榮譽。
當向下垂落的紅旗走過首體大的賽點,對面力氣用盡,猛然將繩一鬆。
「傑哥!」薛業往前速衝,這次終於趕上了,趕在傑哥落地的前一刻穩穩地墊在了下面。
多少次自己摔了、倒了都是傑哥接住的,等薛業自己衝的這一剎那,才發現原來需要魚躍式的速度和不顧後果的勇氣。他以前一直很好奇,為什麼傑哥總是能接得住自己,在自己每次跳9節台階吹牛逼的時候,或者雙手大撒把騎死飛的時候,還有雙腿離地翹起椅子腿唱小黃歌的時候…
等到他自己把傑哥接住了,才明白,除了速度和勇氣,還需要一直盯在對方身上的眼睛。他知道對面鬆手的這一刻首體大的隊伍肯定要摔,所以一秒也不敢錯。他提著一顆心,等待這個跌倒的瞬間。
那是不是等於,傑哥這些年隨時都在盯著自己,才能在自己失誤跌倒之前一次又一次的接住?
高一那年繩子斷得突然,薛業沒有準備,眼睛也沒有落在傑哥身上。這回他不會再錯了。
39個男生都是臉先著地,只有祝傑一個例外,撲在一隻手臂上。
「薛業!」祝傑鬆開麻繩,不停顫抖的手因為發力過猛變得通紅,“你他媽是不是傻逼啊?”
薛業掛著一雙靴子,笑著點了點頭:“是,我是,傑哥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祝傑把薛業拽起來,“你上那邊坐著,等他們都起來了再過來。”
「哦,傑哥你的鞋,給,你先穿。」薛業幸福得直暈,“你累了吧,我去樓層排隊打綠豆湯啊,我很快!”
又有綠豆湯?祝傑發現自己可能對這三個字有壓力反應,一聽就渴。“去吧,小心點,快點回來。”
薛業笑著往外跑,越跑越快。原來不只自己喜歡偷看,傑哥上高中也偷看自己,牛逼,薛舔舔你確實有點傻,到今天才反應過來。
傑哥果然是最好的傑哥,還是最大的傑哥。
樓道裡沒有多少人,基本上都是不參賽的女生,男生大多沒來。薛業先去領碗,用力搓臉試圖把傻笑搓下去。
「你小子,又來打綠豆湯了吧?」突然面前橫出幾個人來。薛業看了看,轉過身往另一隊走。
他已經不是不顧後果的衝動高中生了,不想隨便惹事。
“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那幾個人又堵了另一條路,“這回沒人報告教官,說我們插隊了吧?”
「沒有,沒插。」薛業又挪開一步。
「嚯,現在慫了,你不是挺見義勇為的?」幾個人把他圍起來往牆角逼,“哪個學校的?叫什麼啊?”
「我……」薛業往後一直退,下定決心不給傑哥找事了,“我首體大的,叫陶文昌。”
作者有話要說: 陶文昌:我現在和你們友盡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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