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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寵后[重生]》第105章
安長卿確實累得很了, 一天兩夜的廝殺,他沒有片刻闔過眼,整個人都緊緊繃著, 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畏懼來。蕭止戈不在, 他就是這些將士的主心骨,無論如何,他不能先倒下。

甚至到了後來端起火銃殺人時,即便胃部翻滾, 他也要強壓著,裝做若無其事的模樣,一次又一次地扣動機關, 射殺……直到那種噁心的感覺漸漸減弱, 而後變得麻木,最後只剩下本能支撐著他不斷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那種感覺此時回想起來, 只覺得彷彿整個人都泡在粘膩陰冷的血液裡,不得解脫。

唯有蕭止戈的懷抱寬厚溫暖,彷彿能隔絕所有危險與痛苦, 他原本還有許多話想說, 卻在這樣的安穩中,不知不覺地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安長卿一驚, 心臟頓時緊縮起來, 幾乎要以為那溫暖的懷抱只是個虛幻夢境。

他極力睜大了眼,顫抖地叫了蕭止戈的名。

“我在。”

熟悉的嗓音響起,同時一盞燭火被點燃, 蕭止戈握住他冰涼的手:“做噩夢了?”

安長卿眨了眨眼睛,適應了光線, 才發現自己正躺在正房的床榻上,蕭止戈就坐在床邊。床邊的小床裡,蕭安珩兄妹擠在一起睡得香甜。

他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卻越發握緊了蕭止戈的手,低低“嗯”了一聲,又說:“我害怕。”

先前見他累極,自己又一身血汗塵灰,蕭止戈才克制地守在了床邊,如今聽見他帶著委屈的鼻音,也顧不得別的,脫了靴子上榻,將他攬進了懷裡。

安長卿的外裳已經脫了,此時只著中衣,越發顯得身形清瘦。蕭止戈用手指一節節數過他清瘦的背脊骨,低嘆道:“又瘦了不少。”

安長卿悶悶“嗯”了一聲,越發眷戀地摟住他的腰,臉埋在他懷裡,鼻端嗅著他熟悉的氣息,揪緊的心才漸漸放鬆下來。

兩人也不說話,蕭止戈一下下順著他的背脊,以動作無聲地安慰他。

兩人相擁良久,安長卿才從那如附骨之蛆的陰冷裡掙脫出來。

獨自一人面對瘋狗一般的蕭祁桉時他不怕,叫人準備火油和震天雷毅然赴死時他也不怕……但看到蕭止戈出現的那一刻,彷彿所有的堅強都被打碎,只剩下無盡的委屈和後怕。

唯有在蕭止戈面前,他才能顯露一絲軟弱。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半跪著立起身體,手臂圈住他的脖頸,仰頭去吻他的下巴。

行軍在外,男人沒有時間打理儀容,下巴上的胡茬堅硬扎人,他卻不嫌,反而越發依戀的啄吻著,又用臉頰去輕輕地蹭。

蕭止戈收緊手臂,任由他放肆地親吻、索取。

室內燭火幽微,昏黃的燭光模糊了輪廓,只見兩人墨色髮絲纏繞在一處,分不清到底是誰的發。

蕭止戈盤腿將人圈住,手臂扣著他的腰,與他緊緊相貼不留一絲縫隙,直到感受著彼此的心跳,方才滿足地喟嘆一聲。

安長卿將臉貼在他頸窩處,低低訴說:“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每時每刻都在想。”

蕭止戈用側臉輕柔地蹭他的臉頰,想到趕來時見到的那一幕,心臟仍然不受控制地痙攣,連聲音也帶上了狠意:“往後我絕不會放你一個人在險地,你也別再想拋下我,若是你不在了,我要這天下有何用?說好生同寢死同穴,你若是敢先走一步,就是黃泉三千丈,我也要把你捉回來!”

這回是他太過自信了,以為能安排的萬無一失,卻不料路上遇到阻礙耽擱了時間,若是再晚來一步,他幾乎不敢想會是什麼後果。

他說著狠話,安長卿卻越發安心,輕闔著眼眸道:“好。”

……

安長卿這一覺其實沒睡多久,雖然累極了,但也受了驚嚇,睡得併不安穩。這回蕭止戈摟著他,方才重新踏實睡了過去。

此時天色還未亮,蔡驄帶著人在清理戰場,輕點傷亡人數。受傷的將士百姓都要立即進行治療,已然犧牲的將士百姓屍體也要清點入冊,等白日里通知家人來領回去安葬,還有家眷要安置撫卹……這一樁樁的事,都需要妥善地安排。

除此之外,皇宮亦已經被控制住,大理寺刑獄之中的數位官員也都被解救了出來,之後要如何行事,卻需要蕭止戈來決定。

安慶帝重病瀕死,三皇子被殺,剩下的蕭祁桉成了階下囚,蕭止戈繼承大統名正言順。

季安民帶著幾位官員,和幾位將領一同候在外頭——從北戰王將王妃從屋頂上抱下來又進了屋里後,便再沒有出來。

眾人識趣,知曉安長卿遭遇如此驚險,兩人必定有不少話要說,便誰也沒敢出聲打擾。

然而他們在外頭站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眼見著天都快亮了,仍然沒見裡頭有動靜。

季安民揣著手,打了個哈欠對旁邊的齊巍道:“齊將軍不是有事要禀?”

齊巍連連擺手:“我不急,季大人要是著急,便先請。”

說完又往後退了一步,騰出位置來,擺明了自己不會當這齣頭鳥。

季安民咳了一聲,揣著手道:“老臣也不太著急。”

眾人無話可說,文臣武將分立兩邊耐心候著。又等了片刻,大理寺卿無話找話說:“王爺同王妃真是鶼鰈情深,令人羨慕。”

季安民笑道:“王妃秉性高潔,心有大義,也難怪王爺愛重。”

另一邊的齊巍等人聽見,與有榮焉道:“那是自然。”

互不說話的兩方因這個話題氣氛融洽了不少,大理寺卿又好奇道:“我方才見那鐵管一般的武器,可是火銃?”

“正是。”鐵虎道:“除了火銃,還有震天雷,那也是王妃想出來的。軍器監費了不少力氣才研製出來,這還是頭一回用上……”

這火器的威力只要見過的沒有不驚嘆的,不只是武將,就是文臣們也意識到這些火器意味著什麼。

“可能大量製作?”季安民略有激動地問道。

“此物需要用鐵,對匠人的要求也高。若是有足夠的鐵和匠人,想來是能大量製作的。不過如今王府這些,已經佔了雁州存貨的大半了。”

“……”

眾人圍繞著這新型的火器討論起來,倒一時忘了時辰。

等蕭止戈終於從屋裡出來時,天色已然大亮了。

見著眾人在外頭候著,道了一句“辛苦”,便召他們進去議事。

安長卿和兩個孩子還在睡著,蕭止戈怕自己走遠了,安長卿醒來又害怕,索性就放下帳子,以屏風隔開,直接在屋裡與眾人議事。

雖然有屏風隔開,但仍然能隱約瞧見後頭垂下來的帳幔。蕭止戈又刻意壓低了聲音,眾人心領神會,也跟著放低了聲音說話。

齊巍和鐵虎是從雁州帶兵與蕭止戈半路匯合,到了鄴京後,他們二人分別帶人攻進了皇宮,如今皇宮的禁衛軍已經全部換成了雁州軍,還有鄴京城中的重要關口也都被他們的人控制。只是後續要如何處理,卻要等蕭止戈指示。

“陛下和太后都想見王爺。”齊巍道。他說的委婉,其實安慶帝在知道蕭止戈帶兵殺回來之後,便激動不已,掙扎著起身,要召見蕭止戈。

趙太后倒是收斂了氣焰,只是言語中仍難免有些高高在上。

“不急。”蕭止戈道:“等這些雜事處理完,我自會進宮。”

說著又轉向季安民等人:“季大人所為何事?”

跟隨季安民的這幾人,是為數不多堅定站在蕭止戈這邊的。此次也是受蕭止戈連累,才被問罪下了刑獄,吃了不少皮肉之苦。因此蕭止戈待他們也十分客氣。

季安民微微躬身道:“老臣從前問過王爺是否要取而代之,王爺拒了。如今天時地利人和皆備,老臣斗膽再問,王爺所說的“破而後立”的時機可到了?”

蕭止戈屈指敲了敲桌面,沉聲道:“不急,尚有一事還未解決。”

諸人一時不解他的意思,但他既然如此說了,便也不好再問,畢竟宮里安慶帝還未殯天,有些話也不能說得太直白。

蕭止戈與他們商議一番,將一應事宜都安排妥當後,便打發他們回去休息。

眾人這些日子都不輕鬆,左右現在已經無人能與他爭,有些事情就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了。

等人走了,安長卿才從屏風後出來。他只著中衣,身上隨意披著蕭止戈的外裳。衣裳過於寬大,鬆鬆罩在他身上,越發襯得他清瘦。

“吵醒你了?”蕭止戈將人拉過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沒有,睡足了就醒了。”

經此一事,安長卿更依賴他,肌膚相觸的感覺讓他安心,此時被他抱坐在腿上,也不覺得羞赧,神態親暱地捏著他的手指問道:“還有什麼事沒做嗎?”

蕭止戈“嗯”了一聲,拉著他起來,又找出衣裳親自給他換上:“既然醒了,便同我一起去吧。”

安長卿不明所以,直到馬車進了宮,他才隱約明白了蕭止戈想做什麼。

他們先去了安慶帝所在的宮殿。

這處宮殿本就偏僻,如今宮中又經了大變,大部分宮女太監都被帶到一處關了起來,只有氣勢冷然的雁州將士守在外面。

蕭止戈牽著安長卿進去,寢殿內傳來安慶帝低低的咳嗽聲。不過短短一月,他就蒼老的不成樣子,頭髮花白,面如橘皮,沉沉暮氣籠罩著他,便是不通醫術的人來看,也能看出他命不久矣。

安慶帝如今眼花耳聾,唯一伺候他的老太監也被單獨關了起來。直到兩人走到近前,他才察覺有人來了。

瞇起眼艱難地辨認了一會兒,他臉頰泛起病態的潮紅,欣喜道:“我兒來了!”

說完又是一陣咳嗽,他拿帕子擦了擦嘴,喘息道:“那孽子,可是被你斬殺了?”

蕭止戈臉上看不出情緒,搖頭道:“我沒殺他,已經給他準備了更好的去處。”

安慶帝似有些不滿,但到底沒說什麼,又喘了口氣才道:“罷了,你想怎麼處置都隨你。老三沒了,朕這身子也不行了,這皇位唯有傳給你。你去將玉璽拿來,朕寫禪位詔書。日後這大鄴江山就交給你了……”

“禪位於我,父皇將如何?”蕭止戈問。

“朕老了,又被趙氏下了蠱毒,想來剩下的日子不多。便去春山行宮將養著罷。”

昨夜他就將自己後路安排好了。蕭止戈必然等不及他歸天再繼位,唯有他主動禪位,做個太上皇才不會擋了他的路。

但是他打算得好,蕭止戈卻並不准備讓他稱心如意。

就听蕭止戈似笑非笑問道:“我母妃當年含冤而死,父皇是知曉的吧?”

舊事重提,安慶帝臉色不自覺有些難看,但如今他勢弱,只能壓下那點不滿點了點頭。

“想來那孽子從那時開始就顯露本性,只恨朕當時竟然信了他的辯解……”

他言辭間頗為憤懣,卻沒有絲毫愧疚。

蕭止戈的聲音冷了一些,緩緩道:“蕭祁桉將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父皇又準備如何向母妃償罪?”

安慶帝面露愕然,顫抖著嘴唇看向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父皇既然沒想好,那便按我的想法來罷。”

蕭止戈眼神微凜,殺意如有實質:“廢太子蕭祁桉逼宮弒父,兒臣救駕來遲,父皇死於廢太子劍下……如何?左右蕭祁桉的罪名已經夠多,多這一條應該也無所謂。”

“你、你……”安慶帝神色驚恐,見他神色平靜,卻已經抽出了佩劍來,只能勉力撐起身體往後退,色厲內荏道:“弒父殺君,你這是大逆不道!你不想繼位了?!”

蕭止戈沒應,手中利劍抵在他胸口,緩慢又堅定地推了進去:“從你坐視母妃枉死之時,就該想到會有今日。”

利劍穿心而出,安慶帝驚愕地瞪大眼,喉中發出不甘的“呵呵”聲,然而不論他心中有再多不甘,也只能漸漸斷了氣息。

蕭止戈冷眼看他,而後鬆了手,安慶帝的屍身便仰面倒在了榻上,死不瞑目。

安長卿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發生,卻沒有上前阻止。他知道這些年來蕭止戈心中壓抑的恨,唯有由他親手斬斷,才能平息。

見蕭止戈面色晦暗,他上前握住男人的手,輕聲道:“走吧。”

蕭止戈回握住他的手,與他並肩一步步走出去。他們身後是陰暗的寢殿和安慶帝的屍身,就像那些陳舊腐朽的往事,終於被他親手斬斷糾纏根系,被遺棄在陰暗角落裡,從今往後,再與他無關。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皇帝不是我殺的,不信你們看那把劍,那是蕭祁桉的。

蕭祁桉:???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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