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深剛走出教學樓， 後面跟上來兩個人。

　“剛才是不是吵到你了？”沈聞走到他旁邊，他偏了偏頭， 眼簾低垂， 放低了聲音，“我會和聶苪靜說一聲， 讓她以後不再來煩你。”

　“是有點吵。”莊深神色淡淡。

　沈聞忍不住為他的誠實笑了下：“她之前是不是說了什麽？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聽說她挺喜歡拿錢派遣人， 下次不用理她。”

　莊深想到之前聶苪靜說的話， 眉眼斂著些冷意。

　他並不在乎聶苪靜說的話， 就算他真的很窮， 也不至於因為這種事情生氣。

　令他不舒服的是聶苪靜跟他提到沈聞時，眼裡的勢在必得與高傲。

　就好像接觸沈聞對她來說只是一項任務，雖然這項任務她很重視，可並不單純的目光， 依舊讓莊深覺得難以釋懷。

　他不願意讓聶苪靜接觸沈聞。

　想到聶苪靜看著沈聞的眼神，心裡湧上一股躁意。

　蔣淮從後面跑過來，喘著氣站到莊深另一邊：“……深哥，你剛才沒事吧？我是真沒想到聶苪靜會做出這種事，我記得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唉， 算了，我懶得聽我媽的話， 以後也不管她了。”

　莊深左右看了眼他們， 這兩人突然回來， 但沒有進教室，顯然有話要說。

　“你們有事？”

　沈聞笑了笑；“有事，想問問你周末有沒有空。”

　莊深：“怎麽了？”

　蔣淮興奮起來：“周末一起出去嗨啊！我約了學校幾個人，一起去遊樂園吧！周末正好一起過平安夜聖誕節，鬼屋都是聖誕節裝扮，一年一次！”

　莊深頓了下：“聖誕節？”

　這種節日離他很遠，他從不過這種節日。

　一大群人一起在人來人往的公園裡擠來擠去，他還不如待在房間裡刷題賺錢。

　沈聞看了幾眼他略為迷茫的表情，笑了笑：“這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一個聖誕節。”

　蔣淮在旁邊符合：“對啊，我們認識的第一個聖誕，意義不一樣……”

　“我去。”莊深打斷他，“需要準備什麽？”

　沈聞嘴角一點點勾了起來，“你什麽都不需要準備，人來了就行。”

　莊深回到宿舍時，劉帆正對著一桌子的紅蘋果挑挑揀揀，見他進來，忙舉著兩顆蘋果說：“我在網上的蛇果剛到，你快看，這兩個蘋果哪個比較好看？”

　他手上的蘋果幾乎沒有差別，莊深：“一樣。”

　“……”劉帆歎了口氣放下來，“算了，我再看看。”

　他把那兩顆蘋果收起來，問道：“你要不要蘋果？我這裡有挺多的剩下的，你可以拿去送人。”

　“我不需要。”莊深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聖誕節。

　劉帆也不強求：“那我放這裡，你要是需要就拿，萬一那天突然有想送的人呢？不知道我把這顆蘋果送給她……她會不會收下來……”

　劉帆的聲音漸漸離去，莊深看到自己手機上顯示的資料。

　平安夜在中國的習俗是互相送蘋果。

　莊深看了眼劉帆桌上的蘋果，收回視線。

　邱凌的消息彈出來：【這個星期有沒有畫畫？可以給我看看，明年有個綠江美術大賽，你準備一下，我到時候會把報名表給你。】

　莊深給他回了個好，那邊的劉帆問他：“深哥，你周末也和我們一起遊樂園嗎？”

　莊深打完字，揚起眉，眉目很淡：“去。”

　劉帆一瞬間的沉默，又重重的歎了口氣：“那什麽……深哥，小弟有一事相求……”

　莊深言簡意賅：“說。”

　“你還記得當初給你表白那個女生嗎？”劉帆小心翼翼的。

　莊深想了一圈，沒想到是誰：“不記得。”

　“……”劉帆沉默片刻，微微仰著頭，一臉迷離地說：“就是一個長相可愛、聲音甜美、笑起來特別軟的女生。”

　莊深瞥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到劉帆莫名其妙。

　“我說了不記得。”

　劉帆不明白莊深怎麽就看傻逼似的看著他，摸著腦袋說：“要不這樣，我反正會跟在她旁邊，你到時候離我遠一點，行嗎？最好走在我們後面，讓她完全看不到你，雖然你當初拒絕了她，但我就是怕她一看到你……就完全不看我了，我還準備……那什麽，趁著過節給她表白來著嘿嘿嘿……”

　莊深：“……”

　看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就在那獨自傻笑的劉帆，莊深收起臉上看傻逼的表情，回了句：“知道了。”

　*

　平安夜當晚，遊樂園裡燈火點點，熱鬧非凡，大部分都是年輕人。

　“人都到齊了嗎？我們先玩哪個項目啊？”蔣淮站在前面，看了眼大家。

　他們一共十幾個人，聚在一起也不少。

　裡面最高的兩個男生是莊深和沈聞，站在最後。

　“看看地圖？你想先玩什麽？”沈聞把剛才從檢票處拿的地圖給他。

　遠處巨大的聖誕樹上燈光閃亮，沈聞垂著眼，漆黑的眼裡暈染上暖色的光，格外柔和。

　莊深拿過他手上的地圖，看了幾眼就差不多記住了有哪些遊戲設施，隨口道：“什麽都行。”

　蔣淮在前面問道：“要不先去鬼屋吧！我就想玩這個！你們覺得呢？！”

　底下有女生回道：“我不太想去。”

　“我想先去看舞台劇……”

　劉帆建議道：“那我們分別行動吧？去鬼屋的跟我們走，其他人結伴去別的項目，手機保持聯系就行。”

　“行，那就這樣！”

　眾人分成了兩路，莊深他們一起前往鬼屋。

　扮成聖誕老人和女巫的工作人員站在門口，籃子裡堆滿了彩色包裝紙的糖果，給還在排隊等待下一輪的遊客發糖。

　在門口等待的幾個男生女生們也不在乎這種糖果值多少錢，收到高高興興地塞嘴裡吃了起來。

　頭頂帶著惡魔小角的女巫走到最後面，她模樣看起來像大學生，看到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嘴角笑容加深了些。

　她給兩人發了顆糖，笑著說：“希望你們有個甜蜜的夜晚，平安夜快樂！”

　等她離開了了，前面才有女生小聲討論：“小姐姐跟我們說的都是快樂的夜晚，怎麽到他們那裡就是甜蜜的夜晚？”

　“小姐姐很懂啊！”

　“而且他們衣服也是一黑一白，看起來就很配！”

　莊深收到了赫家給他做好的衣服，今天裡面就穿了一件短袖，外面套了這件白色羽絨服，很輕薄，但非常保暖。

　沈聞穿著黑色風衣，身高腿長，兩人站在一起說不出的養眼。

　莊深剛吃了一顆糖果，前面的檢票員將入口開放，招呼說：“你們可以進去了！”

　莊深看到前面的劉帆回頭看了他一眼，腳步慢了一些說：“等他們先進去。”

　沈聞難得有些好笑道：“你怕鬼屋？”

　“不是。”莊深澄清：“劉帆要和喜歡的女生表白，讓我離他遠一點。”

　沈聞往裡看了眼，眼裡的笑意更深。

　等到劉帆他們都進去兩三分鍾，莊深他們才慢慢悠悠走進去。

　隔著挺遠，聽到了裡面傳來的悶悶的尖叫聲，還有熟悉的男聲。

　入口處略為狹窄，石壁上掛著暗黃色的燈，沈聞的聲音都帶著回音：“這聲音一聽就是蔣淮，之前興致衝衝說不嚇人，叫得倒挺大聲。”

　莊深嘗著嘴裡清甜的糖，還沒來得及開口，前方豁然開朗，頭頂猛地落下來一個白色的東西。

　隨著角落音響裡詭異的伴奏，掉在半空中的劣質假屍晃來晃去，低低的嗚咽聲從她身上傳來。

　沈聞撩起眼皮子看了眼，評價道：“是挺恐怖，我隨便拿個氣球都做得比這東西要好看，難怪蔣淮他們被嚇到。”

　莊深：“你要是把她的臉重新畫一遍，他應該會叫得更加大聲。”

　沈聞思考了一下，發現他同桌是在變相誇他繪畫好，低笑一聲：“同桌說得對。”

　兩人淡定地路過第一關，面前出現了三條通道，他們正準備選，沈聞神色一凝：“有叫聲？”

　莊深看向另一邊：“他們過來了。”

　越來越的尖叫聲打破了他們這裡的平靜。

　“啊啊啊啊啊——別追我！我真的不值得！”蔣淮帶頭一路狂奔，看到兩人，喜極而泣。

　他回頭道：“別追我！美女姐姐你看前面這兩個帥哥，比我好看多了！！”

　蔣淮一下衝到了莊深面前，將手裡的東西以迅雷之勢扔了過去，轉眼跑進來另一個通道，還不忘回頭說：“你們加油躲過她！這串項鏈要留到最後，我們才能一起出去！”

　莊深看了眼手上那串紅色的吊飾，而原本追著蔣淮的人也看向了他們。

　她穿著一身紅嫁衣，臉上的妝容慘不忍睹，速度極快地衝他們跑了過來！

　新娘盡職地邊跑邊喊台詞：“碰了我的定情信物，就是我的夫君，今晚必須和我圓房——”

　居然還帶劇情？

　莊深正在觀察女鬼，手突然被沈聞用力握住。

　沈聞的手很溫暖，牽住他的手時，莊深幾乎沒有生出想要甩開他的想法。

　“愣著做什麽？快跑！”

　莊深被他抓著跑了兩步，才回過神，加快速度跟他離開。

　後面的新娘顯然受過鍛煉，在他們的速度下，依舊跟的很穩，鬼屋瞬間變成了你追我趕的競賽。

　沈聞握著莊深的那隻手很熱，急速奔跑下，莊深分不清劇烈跳動的心臟是因為什麽。

　女鬼淒涼的叫聲響起：“不許跑，和我圓房——”

　兩人過來一個拐角，沈聞拉著他躲進一個小洞穴。

　這個洞穴非常小，兩人站在裡面只能說剛剛夠，再多一個人就會擠。

　沈聞靠著外面傳進來的一點燈光，拿過莊深手上的那串紅色珠鏈：“給我吧，她如果追過來，你就先跑，一個人躲比兩個人躲更方便。”

　莊深靠著身後的牆，沈聞站在他前面，一手輕輕撐著牆，另一隻手裡拿著那串項鏈，身上的淺淡的薄荷味清晰而冷冽。

　這片空間裡瞬間只剩下他身上的味道，不斷侵染。

　莊深看著他拿著紅色鏈子的手，冷白，骨節分明。

　“你先走，”沈聞低聲和他商量，語氣卻不容置疑道：“先到終點處等我。”

　外面隱隱約約的又傳了過來，新娘的急迫的叫聲，似乎很快就要走到他們這邊來。

　見莊深沒動作，沈聞溫聲說：“聽話一點，想想我們的同伴，他們還在前面等著。”

　外面詭異的機器嗚咽聲斷斷續續，鬼屋裡的環境很差，他們所處的洞穴昏暗而狹窄，陰冷壓抑。

　兩人之間的呼吸交纏，空氣漸漸溫暖了些。

　“我不走。”莊深抬眼，淺褐色的眼瞳倒影著微弱的光暈。

　從剛才一起逃跑的那一刻，他認清楚了一件事。

　沈聞直視著他的雙眼，頓了下。

　“你……”沈聞說了一個字，意識到兩人的距離有些太近。

　適應了昏暗的環境後，他漸漸能看清楚莊深臉上的一絲一毫，無論是微卷狹長的睫毛、還是微微濕潤的嘴唇，在如此親密的距離下一清二楚。

　視線在莊深的嘴唇上停留了兩秒，沈聞瞬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麽，他馬上移開眼，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

　莊深靜靜地看著他，問道：“你在看什麽？”

　男生的聲音偏清冷，問句結尾聽起來卻很軟。

　乾淨純白的羽絨服之上，莊深的皮膚白到在昏暗裡泛著層光。

　沈聞喉結微微滑動了一下，他剛要說話。

　手上的那串項鏈被大力扯住，沈聞沒有任何防備，就著這股力，上身猝不及防往前一靠，貼近莊深。

　沈聞微微一愣。

　下一刻，唇上一片溫涼柔軟。

　“你想吻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