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平椿看了眼那張試卷， 挑著唇角似笑非笑：“唐老師， 你這火氣未免也太大了點，閱讀題扣了兩分算什麽事？說明他沒答到要點上。”

　唐慧指著那張試卷上閱讀理解欄，力爭理據：“這一大題， 兩個小問，每一道一共三個得分點， 莊深不僅全部寫出來， 甚至還多寫了一個，我們平時批改語文試卷， 就算學生一個得分點都沒踩到， 寫上四五條也會給個一兩分的友情分，你倒好，不給他本該得到的分數，還扣分！”

　唐慧說完這兩句話，整個辦公室的老師的視線全部集中在他們身上。

　一個是十班現任語文老師， 一個是主動離職的曾語文老師。

　成績單全部下來，他們自然也會看看其他科目的高分成績。

　語文的前二全在十班。

　滿分，沈聞。

　差兩分滿分， 莊深。

　不僅是語文，這兩人總分還是全校第一第二。

　這個曾經眾人最不看好、平均成績墊底的班級， 一躍成為焦點班級，真是羨煞旁人。

　他們不太了解情況， 也沒幫腔。

　馬平椿氣定神閑， 語氣裡滿是暗諷：“唐老師這話就過分了， 我有必要多扣分嗎？電腦閱卷沒有名字，我哪知道這試卷是誰的？唐老師這麽生氣，莫非是上次被大家吹捧你們班能拿兩個語文滿分，結果沒拿到，心情不爽就怪在我頭上？”

　唐慧聽到她這話都懵了。

　她就職三年，之前在一直在京市教書，辦公室老師和和氣氣，被上頭調來江市，她早聽聞馬平椿的事跡，沒想到馬平椿一次一次給她意外。

　她為了學生的切實利益爭辯，卻被馬平椿倒打一把，壓抑住的惡心感一下湧上心頭。

　“馬老師這話說得好，每個班都在比成績，誰不想班上多一個滿分？但我的學生原本能拿滿分，卻被某些心胸狹隘之人影響，我有義務幫他們拿回屬於他們的分數！”

　“……心胸狹隘？”馬平椿咬了咬牙，又嗤笑一聲，忍下心中的恨意，嘲弄道：“唐老師還是多教教你們班其他學生吧，為了這兩分何必呢？因為兩分就這麽斤斤計較，的確心胸狹隘，怕不是以後作文扣了分，都要一個個的找老師們理論為什麽要扣分。”

　唐慧突然笑了：“這麽說來，莊深作文都能拿滿分，你卻給他明明踩到得分點的閱讀題扣了兩分，馬老師又是怎麽想的？”

　馬平椿一更，沒想到自己給自己下了個套，她惱羞成怒道：“他這兩分就是該扣！”

　唐慧指著莊深的試卷：“他的試卷就在這，你也不用再東扯西扯，直接說，他為什麽要扣這兩分！”

　馬平椿盯著試卷，隨意掃了幾眼，說：“他把悲痛理解成悲傷，這兩個詞語在感情層面上不一樣，還有，作者最後表達了對家鄉的熱愛，他只寫到了愛國之情，和答案有出入，我兩個點各扣一分，難道不對？”

　“你就是雞蛋裡剔骨頭！好，你要說這兩點，我也能跟你分析，悲傷和悲憤用在這裡不對？周老師，你覺得這個詞需要扣分嗎？”

　一旁一直在聽的語文老師愣了一下，回道：“這個按理來說是不用扣分的，只要學生答的意思差不多，傷感、悲憤、隱痛等，都算答對。”

　唐慧笑了下，繼續說：“第二問，莊深寫的是對祖國故土的熱愛，跟答案明明一致！你的意思是學生的答案和標準答案要一模一樣才給滿分？我倒是想知道，你給其他學生都是這麽改的嗎？”

　馬平椿眼裡閃過一絲慌張，但她很快鎮定下來，也提高了音量：“唐老師，我明白你的心情，畢竟我們班語文平均分沒拿到第一時，我心裡也不服氣，可從沒到你這個地步過。我現在要準備教學計劃，請你離開！”

　唐慧拿過莊深的試卷，視線凌厲：“這件事沒這麽快結束，我會為我們班學生爭取他應得的分數！”

　*

　教室裡吵吵鬧鬧，但這不是他們的分數。

　他們最在意的，是第一第二的分數。

　聊天群裡消息分分鍾99 。

　【我第一次見到這麽緊張的排名，差0.5就能追上！】

　【還是748.5和748，這兩位是神仙嗎？】

　【嗚嗚嗚嗚，我壓的莊深考第一，沒想到就差在0.5上！（沒有說深哥分數不好的意思，深哥牛逼！）】

　【還好我機智的用兩個號投票，不過他倆分數四舍五入一樣，年級第三才721分。】

　【才721？是你飄了還是我理解能力出問題了？】

　【是上面的朋友看完大佬的分數後認知出現了短暫問題，我現在再看自己的分數，隻想從窗戶一躍而下，我他媽學的個什麽東西？】

　【雖然但是，這兩人不是比成績嗎？我好想知道沈聞會有什麽獎勵嘻嘻嘻】

　【還有這一茬！！！啊啊啊啊聞哥給我爭氣點！搞快點拿下他！！！】

　後排，莊深也看到了他們的分數。

　他比沈聞少了零點五分。

　這還是他第一次和人比成績，在認真的狀態下輸給別人。

　不過他願賭服輸。

　莊深放下手機，偏頭問：“你想要什麽？”

　他記得，沈聞在沒考之前就和他說，他早就想好了。

　沈聞拿著平板，似乎在敲代碼，聽到他的話停下手裡的活。

　“你什麽時候有時間，陪我去個地方，一兩天。”

　莊深：“去哪？”

　沈聞眼眸黑沉沉的，唇角微微勾著，淡淡道：“秘密。”

　莊深：“……”

　“放心，我愛國守法，絕對不帶你去不好的地方。”沈聞笑了一聲，低聲加了一句。

　這麽聽來，他之前那句話更加可疑。

　上課鈴響，唐慧帶著試卷回到班上，讓課代表將答題卡發下去，拿出語文成績單，笑了笑。

　“這次我們班語文平均分有很大進步，值得表揚。”

　十班人哪裡不知道這分數是怎麽進步的，一邊鼓掌一邊說：“兩位大佬帶我們飛！”

　唐慧聽到底下的發言，忍不住笑出聲，她看了眼後面的兩人，視線落在莊深身上，笑容頓了頓。

　“我們班沈聞和莊深同學的語文成績，不僅在班上，在學校裡也名列前茅，沈聞同學，語文滿分！還有莊深……也是滿分！”

　原本她這句話說完，大家應該鼓掌，但是聽到最後一句，他們突然懵了。

　兩個大佬總分一共就扣了一兩分，扣在哪一門上他們十班全體都知道。

　“老師你看錯了吧？莊深不是語文扣了兩分嗎？”

　唐慧抬眼看著後排的少年，莊深坐在座位上，手裡拿著自己的試卷，安靜的臉龐低垂著，顯得乖巧又精致。

　“大家在那張成績單上看到的分數不對，莊深的語文試卷是滿分，閱卷老師多給他扣了兩分，所以莊深這次的成績……”

　沒等她說完，底下瞬間炸開了鍋，忍不住和前後左右的人討論起來。

　“是滿分？！”

　“那不是每科都滿分，總分750？！”

　“我草草草，所以這次考試，莊深其實超過了沈聞？！”

　沈聞在平板上按動的手指停下，看著屏幕上顯示的窗口，眼眸暗了暗。

　他將平板扔桌裡，往旁邊看了一眼，眼裡帶了點笑：“這次是你贏，想要什麽？”

　莊深淺色的眼裡滿是平靜與澄澈，他淡然道：“成績單上你比我高，算你贏。”

　“但你分數的確比我高，這次算你贏。”

　前面，蔣淮受不了，轉過身看著他們：“你們能不能行了？反正成績一個樣，要不這樣，你們兩個都算贏了對方，互相滿足對方一個條件，這個方法可以吧？”

　今天蔣淮終於說了句有價值的話。

　沈聞笑了下，問：“你覺得怎麽樣，同桌？”

　莊深不太在乎道：“可以，想要什麽我暫時沒想好，以後再說。”

　沈聞懶懶散散地垂著眼：“我等你。”

　一節課都在講語文試卷，等下了課，莊深剛要把試卷收起來，沈聞突然一手按在他的試卷上，嘴角微微上翹，眼裡卻沒什麽溫度。

　“你語文分數不對，去辦公室，帶你看一場好戲。”

　莊深莫名地看著他，沒將試卷收起來，兩人並肩走向教室。

　他們一走，其他人都覺得不對勁。

　“那兩個神仙去辦公室做什麽？”

　“我聽到他們說是去看戲！”

　“是語文改錯分的事？今天唐老師說話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心裡有個人選……”

　“操，不會是老巫婆吧，走了，我也去看看！”

　辦公室裡，唐慧剛坐下，在隔壁辦公室的劉老師突然抱著電腦直直朝唐慧走來。

　唐慧疑惑：“怎麽了？”

　“唐老師！我電腦剛才突然動不了，跳出來這個東西，你快看看！”

　電腦閱卷，後台能顯示每道題的平均分和正確率，甚至連滿分率都有。

　劉老師的電腦屏幕上，顯示就是三班現代文解析題的滿分率。

　60%！

　“他們班有這麽高的滿分率？！”唐慧一看就覺得不對勁。

　相當於班上一大半的人，這個道題都是滿分！

　劉老師皺著眉說：“不僅這樣，我電腦裡還出來一部分‘滿分答案’，有些根本不能打滿分！這些題都不是我改的，那說明，馬老師全給了他們滿分！”

　唐慧看著那些“滿分答案”，身上一陣惡寒。

　劉老師繼續說：“唐老師你有沒有發現，這些答案，幾乎每一個123序號外的圈圈，都在右邊留了一個開口？我聯考改卷時也是改的閱讀題，有幾十份卷子就是匚形圓圈，現在想來，可能是……某種標記！”

　辦公室裡，瞬間安靜下來。

　馬平椿從班級回辦公室，門口堵了一大群人。

　定睛一看，還全是十班學生。

　馬平椿嫌棄地皺了皺眉，這群學生居然有不少人朝她冷哼。

　馬平椿哪受過這種氣，當即對著他們趾高氣揚道：“我現在不是你們語文老師，你們就連尊師敬長幾個字都不知道怎麽寫了？！對老師擺臉色，有沒有素質？！”

　十班人不甘示弱口吐芬芳：

　“我們到底有沒有素質輪不到你來說，但你用歪門邪道拉高班級平均分，讓我們覺得很惡心！”

　“就是，還故意多扣我們班莊深的語文分數！”

　“難怪每次三班的語文成績總能比一班高那麽零點幾，都是你在背後動手腳！我們才不想要你這種語文老師！”

　馬平椿臉上嘲諷的笑容一下消失，迷茫而慌張。

　怎麽可能，十班這些人怎麽會知道？

　她大腦一片混亂，看到辦公室裡，圍在唐慧身邊的幾個語文老師。

　他們看著她的眼神，冷漠又嫌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