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時間仿佛被拉長。
唇上的觸感順著他的嘴唇往下, 連同心臟都微微發麻。
莊深什麽都做過,就是從來沒做過這麽出格的事情, 還是大庭廣眾之下。
隨時會被人看到。
“聞哥, 你……”蔣淮像往常那樣想聊天,結果迎接他的是一張立起來的試卷。
透過那張薄薄的試卷, 他能看到兩人的頭靠在一起, 雖然看不清,但這個姿勢……
“臥……”蔣淮卡殼了一般:“槽……”
旁邊趙曉夏被吸引了注意力, 也回頭:“怎麽了?”
“什麽也沒有!”蔣淮大喊一聲:“別看!”
趙曉夏已經扭過頭去了, 莊深和沈聞兩人都低著頭,神情看起來還挺認真的。
兩人感覺到她的視線都沒抬頭,就差把“認真專注”寫在臉上。
趙曉夏一無所獲,莫名其妙地擰著眉:“你吼這麽大聲幹嘛?”
蔣淮那話也是情急之下叫出來的,聲音沒控制住,連徐學海都注意到了, 他回過頭, 笑眯眯地看著蔣淮。
“蔣淮說什麽呢?下一題就你來講講思路吧。”
“……”為什麽每次倒霉的都是他?
莊深和沈聞看似沒什麽事, 不過課桌底下就不是。
沈聞抓著他的手指,莊深卻想抽出來, 兩人在底下較著勁, 都不肯讓。
莊深剛才心跳都快了幾拍, 這種出乎意料、不計後果的事情, 超出了他掌控的范圍。
沈聞從剛剛開始就看出來, 莊深心情不太好。
他想幫忙順順毛, 對方卻不願意讓他碰。
莊深終於抽回了自己的手,放在桌上,壓著試卷,連眼神都沒給他。
沈聞偏著頭看他,因為低著聲音,連喉間傳來的摩擦聲都異常清晰。
“我下次不這樣了行嗎?”
莊深看了他一眼:“沒有下次了。”
沒有下次,就意味著莊深要每次都考他前面。
沈聞慢悠悠地回道:“我等著。”
這幾次考試莊深像是中了某種詛咒,在以前的考試上,只要莊深想拿第一,這個第一沒人能搶走。
唯獨在沈聞這裡會栽跟頭。
沈聞這人平時看著不靠譜,但在成績上從來沒有不靠譜過。
下次一定要超過他。
在這個想法下,平時十一點就會放下筆準備睡覺的莊深,還奮戰在課桌前。
就莊深這個知識儲備和刷題的速度,一晚上相當於正常人三倍的量,沈聞在他的努力下也加入了這場奮戰之中。
以至於蔣淮他們來串門的時候,眼睛瞪得老大,根本不敢相信這兩人會這麽刻苦。
“我沒看錯吧?你們居然還在刷題?”蔣淮湊過去看,見兩人筆下不停,根本沒被他打擾,這速度簡直閃瞎他的眼。
蔣淮嘖嘖稱談:“你們是受了什麽刺激嗎?之前都沒見過你倆這樣。”
沈聞手指夾著水性筆,撩起眼皮看他:“沒事就滾。”
蔣淮歎氣:“知道了知道了,本來還想找你們玩會遊戲輕松一下,看來這裡不是我該待的地方,你們是想下次考試逆天啊……”
兩人就這麽刻苦刷了幾天題。
某天晚上,沈聞做到一半盯著莊深,在他停筆的那一瞬間問:“你想不想吃蛋糕?”
莊深思維瞬間掙脫題海:“蛋糕?”
他看怪物似的看著沈聞。
現在晚上十一點,很少吃甜食的沈聞說想吃蛋糕。
“我突然想吃,你有沒有興趣?”沈聞往椅子後背上靠了靠,一整天的高強度學習下,他眉眼間的懶倦更加明顯。
刷題用腦,很消耗體力,但莊深很少在睡前吃這種高熱量食物。
莊深本來就嗜甜,此時他還有些餓,一時之間沒有拒絕:“這個點,去哪吃?”
沈聞從口袋裡拿出一枚鑰匙。
莊深盯著他的手,眼裡露出一點疑惑。
“烘焙教室,現做現吃。”沈聞一把握住鑰匙說:“之前找老師要的,一直沒還給她,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這個點,為了吃蛋糕,專門跑去烘焙教室。
莊深覺得他病的不輕。
他沒空陪他瘋。
莊深回絕:“不。”
沈聞聲音低落了些:“你不想吃嗎?想想淋了一圈奶油的水果蛋糕、裹了厚厚一層巧克力的慕斯蛋糕,還有……”
不要提還有,莊深還真被他勾起了食欲,腦子裡殘留的公式都變成了蛋糕。
但還存在一個問題:“宿舍門關了,出不去。”
沈聞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樣:“二樓走廊那的窗戶可以出去。”
“……”
二樓走廊上,兩人站在飲水機旁。
走廊和樓梯道都安安靜靜的,只有風吹過的聲音。
“沒人,你先跳。”沈聞看了眼大敞的窗戶,說:“快。”
跳個這麽低的窗戶再簡單不過,莊深翻上去後輕輕松松往下一躍,雙腳落在了松軟的泥土上。
沈聞馬上也從窗沿上翻了過來,周圍安靜地只剩下蟲鳴聲,宿管這會估計還在休息,所以偷溜行動還算順利。
“走吧,我就說宿管不會過來……”
兩人貼著牆剛準備走,頭頂上突然傳來些小動靜。
“窗戶怎麽沒關?”是宿管的聲音。
兩人瞬間停下腳步,互相看了幾眼。
頭頂上的窗戶“嘭”一下被關上,聲音又恢復平靜。
莊深淡聲道:“你就說?”
黑暗裡,沈聞笑了笑,才開口道:“失誤,抄小花園那條近道,保安一般不會走那邊。”
兩人從池塘小橋上穿過時莊深還在想,之前在課堂上說不會再陪沈聞做這麽瘋狂又出格事,沒想到今天又破了例。
或許是習慣了,現在的莊深反而沒有這麽抗拒。
雖然脫離掌控,但是這些存在的隱秘的小緊張和刺激,比提前得知結果的事要更加有趣。
從宿舍到烘焙教室這一路沒有遇到人,教室的燈被打開的那一瞬,兩人才完全的松一口氣。
莊深輕門熟路,正準備自己動手做,沈聞卻叫住他:“你在旁邊休息,我來做。”
莊深手上的動作一停:“你做?”
沈聞點點頭“本來就是我先提的,你費這麽大力過來,我還讓你做蛋糕,不太人性化。”
能從沈聞口裡說出人性化來,莊深還挺新奇,沈聞做的事和人性化沒有半點關系。
莊深能閑著當然不搶事,他乾脆坐到旁邊的椅子,拿出手機繼續刷題。
沈聞不怎麽做甜品,勝在記憶力強,做過一次步驟就印在腦子裡,手法也不生疏,莊深抬頭看了幾眼覺得沒問題,將心思都放在題目上。
他戴著耳機,靜下心來刷題時,整個人都處於異空間。
正沉迷某道新題型時,周圍突然陷入黑暗。
手機屏幕的亮度提升了不止一個度,莊深剛想問一句是不是停電了。
他抬頭,看到黑暗中一點小小的火光。
和手機的冷光完全不同,小火光隨著走動而微微搖晃了一下,看著很溫暖。
莊深下意識地關掉了手機屏幕。
火光照亮了後面男生的臉龐。
沈聞立體的五官在火光下,打下分明的投影。
他勾著唇角,眼裡映著那點燭火,嗓音輕柔、低沉。
“十八歲生日快樂,男朋友。”
小蛋糕放到了他前面的桌上,莊深愣愣地看著他,又看向那根蠟燭。
難怪沈聞專門把他叫出來,就是為了給他過生日。
十八歲的生日,他自己都忘了。
如果沈聞不提起來,他可能會在刷題中度過成年夜。
沈聞垂著眼,坐他旁邊道:“許個願,吹蠟燭。”
莊深腦中一片空白,吹蠟燭許願這種事他向來不信,也就沈聞喜歡這種儀式感。
他對著並不耀眼的小火花看了幾秒,隨後吹滅了那點光。
沈聞將燈重新打開,取過刀叉道:“行了,這下可以吃了,第一刀給壽星。”
莊深手裡被他塞了塑料小刀,過了幾秒才說:“你故意的?”
“是,故意的,”沈聞輕聲笑了下,“十八歲生日,是不是有些簡陋?原本想叫上大家一起來,給你買個十八層大蛋糕,再清空別墅開趴……但是我舍不得。”
沈聞頓了頓,嘴角的笑意很淡,眼睛直直看著他:“我希望你的十八歲生日只和我一起過。”
莊深跨入成年的這個晚上,隻屬於他。
“不過你要是想,我也可以再把他們叫過來……”
莊深打斷他:“我喜歡。”
沈聞一怔,沒說話。
“十八歲的生日,我很喜歡,”安靜的教室裡,莊深的每個字都非常清晰:“謝謝你,哥。”
沈聞一直沒說話,過了一會兒猛地湊近,一下將莊深按進懷裡,五指輕輕滑過他的發絲,感受著微涼的觸感。
男生的聲音低啞又溫柔,眼底染著暖色的光。
“不止今天,以後的每一天,我都不會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