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難言的羞恥，堯燁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幾個字， 說完整個人都虛脫了， 覺得自己臉都差不多沒了。

一個大男人， 居然……

可惡， 該死的空白，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耍他！

堯燁臉色紅透， 頭都不敢抬，隻顫巍巍地抬起了眼皮，看向面前的電腦屏幕， 發現上面帶著愉悅意味的回答後，心裡一時五味雜陳。

這個空白，到底在想什麼，死了之後腦殼壞掉了？跟一個男人玩這種東西……

還是說，他單純是在羞辱他？

堯燁想不明白，但現在也不是想這個東西的時候， 他握緊了拳頭，聲音微微發顫道︰“那， 我現在要怎麼離開這裡？”

電腦屏幕上沒有回復。

鼠標光標閃動著， 在潔白的文檔界面帶著一種無聲的詭異。

堯燁見狀，呼吸一滯， 拳頭又握緊了些。

他低頭，用低如蚊吶的聲音重新道︰“老公？我……人家現在要怎麼辦？”

——[葉兒不要怕， 打開門就好了， 我會幫葉兒的。]

——[我會永遠保護葉兒。（笑） ]

玫瑰圖標在文字最後閃動， 仿佛粘稠的鮮血一般，罪惡而美麗。

看了電腦上的字，堯燁怯懦地看向不遠處的房門，還是有些恐懼。

但一直呆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誰知道剛才那個怪物會不會再次來敲門，萬一真被她給撞開了門，他就死定了。

堯燁一咬牙，還是準備出去。

走到房門旁，堯燁握上門把手，頓了一下，又扭頭看向電腦屏幕。

“……求你……就算要死掉，我也希望是死在你手裡。”

這樣會顯得他死有余辜……呃，死得其所，而非是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網吧裡死掉。

至少，能讓他這個可悲的家夥，死得有點理由……

想到這裡，堯燁眸光黯淡，臉色灰白。

經此一遭，他算是看明白了，前有狼後有虎，死哪裡不是個死啊，反正他就是死定了，無非是挑一個好點的死法罷了。

死在空白手裡，至少死後能落下個“情殺”的風流名頭，死在網吧裡，說出去就是個笑話。

文檔裡的光標閃動了片刻，沒有再打出一個字。

人類肉眼不可見的鬼影親密地擁住了堯燁，略顯激動地吻著他的眉梢眼角，臉上顯露出了幾分病態迷戀的笑意。

同生共死，隻願死在彼此手中。

在鬼影眼中，這樣的懇求無異於這世上最甜美的情話，也是最濃烈的催情劑。

一時間，連它死去已久的心臟都開始劇烈跳動了。

他們，正彼此相愛著，誰也無法拆散他們的愛情。

鬼影如此篤信著，並滿眼愛意地親吻著自己深愛的愛人，深陷在愛人難得的表白之中，不可自拔。

他們會永遠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離。

死亡，是他們最完美的婚禮。

見電腦上遲遲沒有回應，堯燁猜想是不是空白不想搭理自己了，怕繼續磨蹭下去，會惹空白不高興，隻好打開了房門，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向門外的走廊。

狹長的走廊上，兩側緊閉的一扇扇房門猶如牢獄般寂靜無聲，唯有走廊上的燈光閃動著昏黃的光。

堯燁咽了下口水，抬步朝外走去。

啪嗒啪嗒——

就在此時，鍵盤敲擊聲響起，空白的文檔界面上打出了一串血色的字體，顏色殷紅如同鮮血一般，真實到仿佛將要穿透屏幕灑落桌面上。

——[好哦，我一定會殺了葉兒的，約定好了~]

扭曲的小字一個個出現在文檔上。

這行血紅小字在白色的文檔界面上，看上去刺目至極，也分外驚悚。

堯燁扭頭看了一眼，注意到那行字後嚇得雙腿一軟，連忙扶著旁邊的牆壁，險些癱軟。

臥槽，要不要這麼嚇人，還特意用這麼滲人的顏色！

堯燁再次確信，空白是真的很恨他，恨到無比期待他死去的那種。

……不過，算了，只要這次能活下來就好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話說，空白說往前走，真的沒問題吧。

不再去管剛才的血字，堯燁勉強支撐自己嚇得發軟的身子，朝前走去。

穿過長長的走廊，堯燁如驚弓之鳥，一驚一乍地走在走廊中，左顧右盼，生怕旁邊的房門突然打開，再冒出一隻跟剛才的那隻怪物一樣的東西來。

他緩步向前走，腳下是柔軟的地毯，踩上去還挺舒服的……等等，他來的時候，腳下有地毯嗎？

察覺到不對勁的堯燁僵在了原地，他僵直的眼珠子顫了顫，往下看去。

一條長長的黑色發絲鋪成的地毯，被他踩在腳下。

堯燁順著發絲往來源看去。

他的身後，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的長長發絲從上到下，長而濃密。

堯燁臉色慘白，往上看去，看到了一個反重力站在天花板上，臉色跟撲了幾層白、粉一樣死白的長發白衣女人。

長發白衣女只有眼白的眼楮直勾勾地看著堯燁，面無表情，那重力倒轉的畫面極具視覺沖擊力。

！！！

在他身後站著！

那豈不是剛才一路跟在他背後！而他卻一無所知地走了好半天！

他剛才走了半天，腳下都是軟的！

細思極恐的堯燁嚇得差點沒炸起來，連滾帶爬地就跑開了發絲覆蓋的地方，往長發白衣女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堯燁身後默默跟隨的鬼影冷淡地瞥了長發白衣的女人一眼。

長發白衣女人︰“……”

緩緩地，小心地，收起了頭髮。

“呼！呼！呼！”

堯燁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總算跑出了走廊，來到了走廊外的網咖大廳。

大廳內，一排排機位正發出機器運作的轟鳴聲，人聲寥寥，安靜中透著種異樣的吊詭氣氛。

堯燁膽子都快被嚇破了，他白著臉，一步步向大廳外的大門處走去。

“咯咯——”

堯燁走過一排好多人坐著的座位，聽到了奇怪的聲響。

他控制不住自己既驚恐又好奇的情緒，膽戰心驚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正在戴著耳機打遊戲的黃毛混混身後，一個皮膚慘白的少女安靜地坐在他懷中，身上的紅裙子隱隱流下鮮血。

而黃毛混混就好像沒感覺到懷裡多了個人一樣，兀自罵著遊戲裡的隊友。

堯燁恍惚間，仿佛看到這個黃毛混混臉上出現了一副異常恐怖的死相，眨了眨眼，那副死相又不見了，變回了正常人的樣子。

似乎注意到了堯燁的視線，紅裙少女望了過來，露出一雙血絲密布的眼楮，她只有上半張臉是個正常少女的模樣，下半張臉是一個血肉模糊的大窟窿，沒有下巴，上牙床血肉裸、露，看上去恐怖到了極點。

也不知道是怎麼死得這麼慘的。

看著紅裙少女的臉，堯燁腿一軟，當即摔倒在地，汗如雨下。

X的，好奇心害死貓！他看個球啊！好好往前走不就好了嗎！

堯燁害怕極了，他咬牙撐起身子，無視其他網咖顧客看奇葩的眼神，身殘志堅地又站了起來。

跑！

堯燁此時心頭只有這一個念頭。

身後，紅裙少女從黃毛混混懷裡坐直了身子，看著堯燁的背影，露出了貪婪垂涎的眼神。

美味的……靈魂……

鬼影鬼氣森森的眸子盯了少女一眼，濃鬱到可怕的戾氣和怨氣幾乎要化為實質。

這凶惡的氣場仿佛在向所有鬼物們宣告——誰也別想從這個前所未有的凶煞惡鬼手中奪走它的所愛。

紅裙少女︰“……”

它乖巧地重新坐回去，決定做個專一的獵手，專注目前的獵物。

顯然，之前長發女化成灰的遭遇被所有鬼物看在了眼裡。

堯燁一路跌跌撞撞地沖出了網咖，然後，一屁股坐在人行道的路牙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閃動著各式各樣的燈牌，繁華的街景和周圍喧鬧的人群讓神經緊繃的堯燁稍微稍微放松了一些。

“得救了……”

堯燁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劫後余生一般扯了扯嘴角。

歇了一會後，堯燁又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到處都是結伴同行的人，唯有他，狼狽不堪地坐在地上，活像個乞丐。

活得，真是連老鼠都不如。

堯燁低頭，看著從自己腳下竄出，又竄回下水道的老鼠，大腦放空，一時間不知道何去何從了。

滴滴滴——

堯燁口袋裡的翻蓋手機響了。

堯燁愣了一下，拿出手機，翻蓋打開，看到信箱裡多了條信息。

——[葉兒，我們回家吧，夜深了，你會著涼的。]

堯燁看著這條信息，瞳孔緊縮，傷痕累累的手指顫抖著，在手機鍵盤上停頓了片刻。

“我們”？

原來，空白真的，一直都在他身旁啊……

難不成，是一直跟在他身後嗎？

堯燁猛地回頭看了看，身後什麼也沒有。

高大的鬼影陪著堯燁坐在路邊，舔吻著堯燁蒼白的唇，嘴角盡是甜蜜的笑意。

啪嗒——

扭回頭，堯燁臉色蒼白，眸子失去了光澤，他按著按鍵，打出了一行字。

——[好，老公！]

媽的……他活得真像個笑話。

堯燁合上翻蓋手機，眉宇間滿是愁緒。

比起臉，還是命比較重要。

雖然這麼苟活著，說出去很難以啟齒，但就算這麼狼狽，堯燁卻依然還是沒有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既然空白想要羞辱他，那他就順著他，討好了空白，他至少能多活一段時間。

——[葉兒，好乖~]

短信又多了一條，語氣是十足的甜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