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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然半夜是被凍醒的, 炕尾總是涼的最快的。
本來想挨到天亮,但是拿起手機看了看才凌晨三點,這要是硬抗著還不定扛多長時間呢。
蕭然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下床,用手機照著往臥室外走去。
路過另一頭, 就看薑時硯和林舟摟在一塊睡得正香,主要是倆人在一個被窩裡, 蓋了兩床被子,這就比較操蛋了, 憑啥他只有一條被子?
因為你是單身狗。
蕭然想到這個自己樂了一會兒,輕輕關上房門, 然後找了柴火去燒火。
其實薑時硯和林舟在一起了,他打心眼裡開心。
當初薑時硯那場醉酒看得他驚心動魄。
在男女關系上, 他沒怎麼上過心,這些年都用在了拚搏事業上, 從小山溝裡爬出來的人要想在這種燈紅酒綠的世界中佔據一席之地,真的是太難了,他要比旁人多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
見多了冷眼嘲笑諷刺, 最艱難的時候是薑時硯拉了他一把,當然,用薑時硯的話來說,只是看中了他身上的能力而已, 無關其他。
這個說法讓他心裡很舒服, 與同情施舍都無關, 只是因為他這個人值得。
他以為淡漠如薑時硯,在感情上也會是冷靜自持的,但是他錯了,醉酒後那個瘋狂的近乎崩潰的男人,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發泄完後的人趴在桌上啞著嗓子喊“林舟”,他不是第一次知道林舟這個名字,畢竟做娛樂工作的,對圈內的大小明星還是有一點概念的,但那卻是他第一次從薑時硯嘴裡聽到“林舟”這個名字,也是那兩年以內唯一一次聽到的。
明明愛到深處克制不住,卻又用他無法理解的克制力克制了兩年。
到現在,蕭然也無法理解薑時硯是怎麼想的,如果換成他,他可能會不擇手段將這個人留在身邊。
畢竟人生苦短,哪有那麼多不得已。
蕭然嘆了口氣,他一個單身狗在這裝什麼情聖。
無論怎樣,現在倆人在一起了,挺好。
真挺好的。
小然然的夜宵︰【想要甜甜美美的愛情了!】
——姐妹,把那天動圖的視頻完整版發出來,你就會擁有甜美的愛情。
——姐妹,求你了,把視頻發出來吧,我會許願讓你擁有一個一米九的大帥哥男朋友。
——啊啊啊,我想看那天boss到底有沒有摟住舟舟的腰,祝你有一個大帥比男朋友。
……
蕭然︰臥槽,你們都是魔鬼吧?
房門被打開,蕭然抬頭,就看到薑時硯披著衣服走了出來。
“炕涼了?”薑時硯問他。
蕭然嘆口氣,“我這不是自找的嗎?”
“你也知道你自找的?”薑時硯勾了個板凳在一旁坐下。
“我樂意。”蕭然嘖了一聲,“覺得我打擾你倆二人世界了?”
薑時硯睨了他一眼,“你嫉妒?”
薑時硯掏出煙遞給他一根,然後自己點了一根。
蕭然點了煙吸了一口,才道︰“你起來幹嘛?”
薑時硯頓了幾秒,才道︰“林舟怕冷,我本來想……誰知道你先起來了。”
“……臥槽,我就不該問,吃一嘴狗糧。”蕭然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說完後,蕭然又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他現在總是把自己放在cp粉的身份上,一遇到事情第一反應就是磕糖與狗糧。
不,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這不是他的人設。
薑時硯靜靜抽著煙,看著灶下的火愣神。
蕭然看到屋內角落裡有幾個地瓜,把地瓜拿過來塞到灶裡的黑灰底下埋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蕭然才看向薑時硯,“按理說林舟答應你了,你應該開心才對,最近這幾天我怎麼沒覺著你多開心啊?”倒是林舟看起來比他要興奮許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林舟才是暗戀十幾年的那個呢。
薑時硯彈了一下煙灰,伸長腿,“怎麼樣才算是開心?”
“暗戀一個人十幾年的感覺我不知道,真要對比的話,就像是……如果有人現在拿十幾個億砸在我臉上,說,這是老子給你打下的江山,你拿走吧,我可能一蹦三尺高,然後旋轉跳躍著落地。”
蕭然一臉憧憬,“然後我就會對你說,老子要辭職,老子不伺候了。”
“你跟林舟組合出道吧,都喜歡錢。”薑時硯咬著煙,一言難盡。
“不一樣。”蕭然自嘲地笑了一聲,他愛錢是因為從小窮到大,有許多年的時間裡他對錢這個東西都是求而不得的。
錢對於他而言是安全感。
薑時硯看他一眼,沒再問下去。
蕭然也沒再說話,薑時硯這個人,想說的才會說,不想說的,你把他嘴撬開,他也一句話都不會說的。
灶下的柴火 裡啪啦地燃著,冬日鄉村的夜裡,沒有霓虹燈,也沒有喧囂,就連空氣仿佛都不一樣了。
一支煙抽完,薑時硯將煙蒂撚滅,拿起一罐啤酒打開喝了一口。
冰涼的液體沿著喉嚨落入胃裡,連腦子都清醒了。
“其實,我和林舟在一起,忐忑多過興奮。”修長的手指捏著啤酒罐,因為用力,罐身凹陷了一塊進去。
“……為什麼?”蕭然有些不理解,“你不是等了很多年嗎?”
薑時硯抿了抿唇,低聲道︰“林舟吧……從小就心軟……”
薑時硯不習慣跟人談心事,也沒跟人談過心事,就連上大學時在操場上遇見趙景,也不過是三言兩語,所以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一句想半天。
“你知道我眼角的這個疤痕是怎麼留下的嗎?”
蕭然本來不知道,但薑時硯既然這麼問了,還是在這個話題裡問的,猜也能猜的到了。
“跟林舟有關?”蕭然說。
薑時硯點點頭,“其實起因在我,但最後的結果是我為林舟擋了那麼一下,留了這個疤。”
“所以,林舟一直覺得欠了你的?”
薑時硯搖搖頭,“不是欠了,林舟不會這麼想,但是當時的情況要不是林舟反應快扯了我一把,那把刀就插進我胸口裡去了,所以,林舟一直覺得我為了他死過一次。”
蕭然挑了一下眉。
“怎麼說呢……”薑時硯嘆了口氣,狠狠喝了一口啤酒,“我一直都知道,只要我逼他,他肯定就會答應我。”
“任何事情,他都不會拒絕。”薑時硯又補充了一句。
蕭然咂摸了一下,“所以當初你才那麼決絕的跟他鬧掰,就是因為這個?”
“是。”薑時硯垂眸,手指在啤酒罐上捏緊又松開,再捏緊,再松開,“我不想逼他,又怕自己忍不住逼他……現在說這些也都已經沒用了……”
“沒用了還說?”蕭然打了個哈欠,“老大,現在不是說男人跟女人談戀愛,現在是男人和男人,你現在要是親我一口,我能打得你三級傷殘,你信不信?”
薑時硯看了他幾秒,“我不想親你,我可能會吐。”
蕭然︰“……”
他果然無法勝任知心大哥哥的角色。
薑時硯沒說話,他理解蕭然的意思。
這也是他心裡還算安穩的一個原因,起碼林舟不排斥與他的親密接觸。
“林舟又不是傻子,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蕭然伸了個懶腰,“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你對他更好了,這要是有個男人像你對他這麼對我,我……”
蕭然卡了幾秒鐘,“我他媽也彎不了……”
“其實你可以試試。”
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兩人一跳,蕭然一個懶腰沒伸完差點兒從凳子上滑下去。
薑時硯看著站在臥室門口的林舟,眸子急劇收縮了一下,喉頭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林舟沒看他,而是對著蕭然揚揚下巴,“我當初也這麼說的,信誓旦旦,我他媽一直男肯定彎不了,現在啪啪打臉,直接彎成了蚊香,你真可以試試,說不定就打開新世界大門了呢。”
“……這……這大門我不想開……”蕭然坐直身體,“我明天……不,這期綜藝結束後我就去找個女朋友。”
林舟對他神秘一笑,“祝你好運啊。”
蕭然打了個寒顫,怎麼還他媽的有些心虛是怎麼回事兒?
一定是磕cp磕的太迷幻了。
“你。”林舟突然看向薑時硯,面無表情,“給我進來。”
林舟說完用力甩了一下房門,然後爬上炕鑽進了被窩裡,站了這一會兒凍死他了,好在蕭然燒了火,炕上又暖和了起來。
薑時硯頓了半分鐘才站起來往臥室走去,蕭然憋了幾秒,把林舟對他的祝福轉送給了薑時硯,“祝你好運啊。”
只要這個祝福送出去,他就還能找著女朋友。
薑時硯進了房間,站了一會兒,伸手進林舟的被窩裡摸了摸,“熱了嗎?”
“你上來。”林舟讓開些地方。
薑時硯剛掀開被子,林舟就湊到他身前嗅了嗅,然後擰眉,“抽煙了,還喝酒了?”
薑時硯抱住他,將被子蓋在兩個人身上,解釋道︰“本來想下去生火,誰知道蕭然也凍醒了,所以就聊了幾句。”林舟肯定聽到了些什麼,但是他不確定他聽到了多少。
“哦,你一起身我就醒了。”
薑時硯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半天沒說話。
林舟睡覺向來很沉,只要睡著了,即便天塌了也不醒的那種,所以他才這麼放心的跟蕭然說這些。
林舟推開薑時硯,翻身背對著他,語氣不怎麼好,“以後有事兒直接問我,問蕭然沒用,他跟你談戀愛啊?”
薑時硯不知道說什麼,伸手踫了踫林舟的胳膊,被林舟一巴掌甩開了。
半天,屋內沒有人說話。
林舟側身看了他一眼,伸手將燈關了。
黑暗有時候讓人恐懼,但有時候也讓人有安全感,就像現在。
“現在讓你問,你倒是不問了。”林舟沒忍住,黑暗裡白了他一眼。
“問……什麼?”薑時硯大腦有些當機。
林舟倏地坐了起來,與他面對面,鼻尖都貼到了他的鼻尖上。
呼吸交錯間,林舟輕聲道︰“問我喜不喜歡你,愛不愛你。”
薑時硯呼吸猛地一滯,這麼近距離的看林舟,感覺視線都恍惚了。
薑時硯下意識地閉上眼楮,周圍都是熟悉的屬於林舟的氣息,像是一種致命的引人迷幻的味道,讓薑時硯有些迷茫,他可能聽錯了些什麼。
對面人半天沒說話,林舟磨了磨牙,一口咬在了薑時硯的鼻尖上。
薑時硯“嘶”了一聲,本能地勾住林舟的腰將他摟進了懷裡。
林舟捏著他的下巴,低聲吼︰“你倒是問啊。”
薑時硯看著他,黑暗裡他看不清林舟的臉,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看到他眼楮裡澄澈的光芒。
“林舟,你……喜歡……我……嗎?你愛……我嗎?”
薑時硯這話說的異常艱難,一句話卡了好幾次,說完後,胸腔內的心跳個不停。
說實話,他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忐忑不安,焦慮又充滿著期待。
“不知道。”林舟很爽快地撂下了三個字。
薑時硯說不清什麼感覺,並沒有失望,似乎也是在意料當中,但是還是有些期望,林舟既然讓他問了,自然不會只為了說“不知道”三個字,
“薑時硯。”林舟雙手捧著他的臉,唇貼著他的唇,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輕聲說著︰“我沒談過戀愛,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定義喜歡和愛,但是除了你,我誰也不想要,我現在談戀愛談的很開心,很快樂,我就想跟你在一起,我覺著這就是喜歡,這就是愛。”
“除了你,誰都不能給我這種感覺。”
“只能是你,懂了嗎?”
很久,林舟都沒有聽到薑時硯的聲音,就在他想開口時,感覺到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了他的唇角。
林舟猶疑間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鹹鹹的澀澀的。
“懂了。”薑時硯在他唇角親了親,嗓子有些沙啞,“我想出去抽根煙,行嗎?”
“給你十分鐘。”
薑時硯起身時脖間的玉佩踫到林舟的翡翠珠子,發出叮鐺的脆響。
薑時硯脖頸間掛的玉佩是當時林依山與周清送的,林舟之前也戴著的,後來有了翡翠珠子,林舟就將玉佩收起來了。
林舟輕輕摸著脖子上的翡翠珠子仰身躺下,舔了舔嘴角,剛才是……眼淚吧?
薑時硯出了臥室,就看到蕭然雙手抱胸縮在灶前瑟瑟發抖,看到他後牙齒打顫地問道︰“我我我我,我能進去了嗎?”
“誰攔著你了?”薑時硯叼著煙用打火機點燃。
蕭然︰“……”
……
天理他媽的到底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