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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舟因為之前請了假要出國，而現在無法出國， 所以這幾天一直待在家裡。

一連五六天， 周清都沒有理過林舟， 林舟眼看著她遊魂似的呆坐了這些天，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林舟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破天荒的開始做飯拖地洗衣服，在摔了一摞盤子，把周清一條白裙子染成藍色的， 為了清潔效果用洗衣粉拖地導致林依山差點兒摔倒等一系列事情之後，周清終於肯開口跟他說話了。

“你爸說的沒錯，我可能養了個巨嬰。”周清在沙發上坐下。

林舟乾笑兩聲， “也不能這麼說， 巨嬰可能長得不如我好看。”

林舟開了個玩笑見周清沒笑立刻閉緊嘴巴正襟危坐。

周清看他一眼，“什麼時候開始的？”

林舟摸摸鼻子， 小聲道︰“沒多久。”

“沒多久是多久？”周清看著他，“是不是從上學的時候就開始了？”

“沒有， 沒有。”林舟忙擺手， “前段時間在……在一起的。”林舟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學生， 越說越小聲。

“前段時間在一起的？”周青冷笑一聲，“你們倆從小學就認識了，這麼多年都沒感覺，突然就在一起了？”

林舟覺得他媽媽不愧是他媽媽， 抓重點抓的特別對。

林舟低著頭， “就以前沒覺出來， 前兩年因為一些事兒鬧掰了，有那麼兩年都沒見過面，然後才發現……”林舟沒把薑時硯十幾歲就開始暗戀他的事兒說出來，扯了個不算謊話的謊話。

周清這幾天都沒睡好，一臉憔悴，她看了林舟半天，才緩緩開口，“既然在一起沒多久，能分嗎？”

林舟抬頭看著周清，一向慈愛的媽媽第一次用這麼冷冰冰的表情看著他。

林舟心裡一陣苦澀，低著頭沒說話。

周清看他那個樣子，胸口急劇起伏著，最後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到底是為什麼啊？好好的喜歡女孩子不行，為什麼一定要和小硯在一起？你倆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好好的不行嗎？”

周清暈倒的那一刻，林舟整個人都嚇傻了，渾身顫抖。

一連幾天休息不好，沒怎麼吃飯，低血糖，加上心理壓力太大，所以導致了暈厥。

問題不大，但是足夠讓林舟差點兒崩潰。

薑時硯和薑爸薑媽趕過來的時候，林舟正蹲在病房外發呆。

幾天沒見，林舟瘦了很多，看到薑時硯的那一刻，林舟鼻子一酸，眼眶瞬間紅了，他很想抱抱薑時硯，但是沒敢上前。

薑時硯看著他，喉頭動了動，覺得心裡像扎了一把刀，疼的他難受。

薑爸薑媽看了兩人一眼，進了病房，薑時硯沒進去，只是從病房的窗戶往裡看了一眼，周清已經醒了，正在打點滴，林依山陪在她身邊。

薑時硯走到林舟身邊，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幾秒，終於還是落在了他的腦袋上，“這幾天辛苦你了。”

林舟抱著雙腿蹲在那裡，終於還是忍不住伸手按在了他發頂的那隻手上，熟悉的溫暖的觸感傳來時，林舟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薑時硯靠在牆上深深嘆了口氣，在這件事情上林舟承受的遠遠比他多得多。

他什麼都不在乎，只在乎林舟。

而林舟卻需要在乎許多，他心軟，不想傷害林依山夫妻，還要顧及他脆弱的心理，讓從小大大咧咧長大的人承受這麼多，薑時硯覺得心疼的要窒息了。

薑時硯抽回手，在他腦袋上安撫的拍了拍，然後走進了病房。

屋內四個人都抬頭看向他，大家這些日子都不好過，不止周清臉白如紙，杜若的神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兩個孩子的性取向，世俗的眼光，兩家的顏面，以後的生活不會再有孩子，所有的所有都在挑戰著這幾位年過半百的父母的認知。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而起。”薑時硯開口，“如果這件事情讓你們傷心難過我很抱歉。”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重要的是以後，所以我們要怎麼做你們才能心裡舒服一些？”

周清看著他，薑時硯的冷靜讓她心裡越發難受，這是身上流著她血的兒子，卻有一個並不開心的童年，所以養成了現在這副個性。

“能分手嗎？”林依山眯了眯眼，問道。

“能。”薑時硯毫不猶豫的點頭。

屋內眾人聽到薑時硯的話都愣了，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

“你說什麼？”說出這句話的是站在門口一臉不可置信的林舟。

薑時硯渾身僵了一下，微微側身看著他，喉頭微動，才啞著嗓子道︰“我說我們會分手。”

林舟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半晌，然後轉身走了。

薑時硯忍住自己追上去的步伐，繼續道︰“林舟一直以來最大的心願就是你們能夠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我記得他初中時候寫過一篇作文，拿了全班最高分，作文的題目是《我的爸爸媽媽》，作文的最後一句是‘我希望我爸爸和媽媽老了以後是這個世界上最快樂的小老頭和小老太太’。”

“所以，你們無法接受那就不要接受，不要為難自己，也不要為難自己的身體，我和林舟都希望你們能好好地。”

薑時硯說完後轉身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寂靜了一會兒，周清才顫抖著聲音道︰“我沒想過用這種方法逼他們。”

“我知道。”林依山伸手抱了抱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這麼做的。”

“那他們是什麼意思？”周清看著林依山。

林依山想了想，“可能總有一方會受到傷害，所以，選擇傷害他們自己吧，但是我覺得，既然能這麼輕易分手，說明感情不深，說不定就好了呢，你說是不是，老薑？”

薑從容並沒有回答林依山的問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樊城說得對，這倆孩子，一個我們生了沒養，一個我們沒養也沒生，我和杜若沒有資格對這件事情提出意見，再此我們也向你們道個歉，你們把林舟養的很好，是我們虧欠了小硯。”

杜若聽到薑從容的話，眼楮瞬間紅了，“我這幾天想了很多，孩子怎麼樣我不想管，我隻想以後好好彌補兩個孩子，這件事情上你們夫妻二人才有發言權，我們都聽你們的。”

周清生了病，本身就難受，聞言更是覺得心力交瘁，她這幾天也一直在想，她到底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兒子喜歡男人這件事兒還是接受不了舟舟和小硯談戀愛這件事兒，在她心裡，兩個都是親兒子，一時之間確實讓她震怒無比。

可就在剛剛，小硯說出了分手，她又豈會不明白小硯的意思，父母與孩子之間在這件事情上如果有一方一定要受到傷害，那麼他們選擇傷害自己來保護父母。

“要不……送戒同所吧……”林依山突然提議，“我查過，這有可能是病，也許就治好了呢？”

屋內三個人都看向了林依山，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林依山打了個寒顫。

薑從容夫妻探完病後離開，周清看著林依山，淡淡開口︰“你其實一直在幫著他們吧？”

“我？”林依山吃驚，“打人的可是我，我怎麼可能幫著他們。”

“你真生氣的時候從來不打林舟。”周清點破他。

夫妻這麼長時間，誰還不了解誰啊，林依山嘆了口氣。

“他們倆的事兒你早就知道？”周清覺得這個猜測很匪夷所思。

“不知道。”林依山搖搖頭，“只是自從他們倆一起參加綜藝之後，我就經常上網，看到很多人都說他倆在一起了，我覺得大家在開玩笑，後來看著看著就覺得心裡有些發慌，舟舟從來沒往家裡帶過女孩子，他跟小硯在一起的時候，咱倆不多想也看不出什麼，但是到了網絡上被放大以後……”

林依山想到那段時間心裡的慌亂還有些苦澀，“小硯我不是很了解，但是舟舟我太了解了，他的眼神，他的笑，就覺得他看小硯不正常，但是我一直在勸自己其實只是好朋友，好兄弟。”

他也沒想到他心裡最擔心的事情有一天真的發生了。

周青焦躁的握住被子揉搓著，“那你是怎麼想的？”

林依山坐到病床前，握住周青的手，“我也很難接受這件事情，好好的兩個孩子怎麼就非要選擇這樣的人生，但是那天在網絡上，有個小姑娘問了我一個問題，她說，夫妻生孩子到底是為了什麼？你說，咱們當初生孩子是為了什麼？”

周青看著他，忍不住咬緊了下唇，林依山輕輕環抱住她的肩膀，“孩子帶給我們快樂，幸福，希望和滿足，而到頭來，我們得到了我們所需要的，卻開始剝奪他們所需要的，對他公平嗎？”

“我們是他的父母，在此時此刻他們與全世界為敵，我們難道要站在他們的對立面嗎？”

“清，孩子出生的時候，我們說過的，要護著他一輩子，不允許讓任何人傷害他，我們自己也不可以的。”

*

薑時硯出了病房沒有看到林舟，走廊裡也沒有人，薑時硯坐了電梯下樓，剛出了大廳的門，就被人一把推了出去。

那人力度太大，薑時硯踉蹌了幾下才站穩。

“薑時硯，你敢跟我提分手？”林舟壓著嗓子吼了一聲。

薑時硯看向他，林舟紅著眼楮看著他。

薑時硯沒說話。

林舟瞪了他半天，表情漸漸變得頹敗起來，最後蹲在花壇上不說話了。

薑時硯在花壇上坐下，伸長雙腿看著傍晚的天空。

已經快要夏天了，微風襲來，帶著暖意與花香。

薑時硯掏出煙點了一根，狠狠吸了幾口之後遞到林舟嘴邊，林舟張嘴咬住了。

“雖然分手了，但是林舟你給我記住，你是我的人，不準跟女孩子談戀愛，不準招蜂引蝶。”薑時硯先開了口。

“那你也管好你自己，我會找人盯著你的。”林舟叼著煙咬牙切齒。

“我也會找人盯著你的。”薑時硯道。

林舟說︰“我找蕭然。”

薑時硯說︰“喬亞比蕭然靠譜。”

林舟悶聲，“分手就有分手的樣子，不要發微信，不要視頻，也不要打電話。”

“我能忍得住，畢竟忍了二十幾年都習慣了，你能忍得住就行。”薑時硯拍拍他的肩膀。

林舟抖落他的手，“別看不起你大舟哥，大舟哥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林舟將還剩一截的煙塞回薑時硯嘴巴裡，黑眸緊緊盯著薑時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準生病，也不準……不相信我。”

“好。”薑時硯也看著他，“你也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準生病，也不準不相信我。”

林舟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你走吧。”

“你先走，我看著你上樓。”

“我不，我看著你走。”林舟拒絕。

“你看著我，我走不了。”薑時硯無奈。

林舟低著頭，“我不。”

“林舟。”薑時硯眉頭皺了起來，手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看著他，看到林舟通紅的眼眶，薑時硯心一下子就軟了，不由放柔聲音，“你聽話。”

“我不。”林舟蹲在那裡，異常執拗。

兩人僵持在這裡。

良久，林舟又開口，“你知道如果他們最終不同意，我會選擇分手是嗎？”

薑時硯沒說話，在傷害自己和傷害父母之間，林舟一定會選擇傷害自己的，即便林爸不提，如果他們最終還是不同意，林舟也會選擇分手的。

“我之前確實是這麼想的，可能這件事情如果由我提出來，也就這麼辦了。”分手而已，他和薑時硯還有剩下的幾十年，只是分手，不是不愛，林舟覺得這未嘗不是一個好的辦法。

但是從薑時硯嘴巴裡聽到分手兩個字，明知道薑時硯和他的想法是一樣的，權宜之計，但是，那一刻，林舟覺得那兩個字像是烈火燎原一樣將他的心燒的一塌糊塗。

原來不是這樣的，原來分手兩個字是不可以隨便說的，無論真的假的，心都會痛的。

“我們不分手。”林舟抬頭看著他，“我們去求他們接受我們，他們不是不講理的人，只要我們夠誠心，他們早晚有一天會同意的。”

薑時硯看著林舟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話來。

林舟看著他，“小硯……雖然我現在還沒想出辦法，但是我們不分手，這是底線……大不了，把心挖出來給他們看……”

林舟話還沒說完，腦袋上就被猛地拍了一巴掌，“臭小子，還想自殺威脅我們？”

林舟猛地轉頭，就看到林依山站在他身後吹胡子瞪眼。

林舟瞪了薑時硯一眼，他竟然不提醒他。

薑時硯無奈，他一時之間感動到說不出話來，大腦都空白了，哪還來得及提醒他。

“我……”林舟看著林依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沈莫那篇挖心的小黃文，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林依山看了看兩人，“醫院說你媽媽觀察一晚就能回家了，你倆走吧。”

“什麼？”林舟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爸竟然叫他跟薑時硯走。

“你媽媽需要時間冷靜一下，這幾天你別在她眼前晃。”林依山道。

林舟沉默了幾秒，“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不賴你，別往自己身上安些莫須有的罪名。”林依山打斷他的話。

“爸……”林舟覺得林依山這話似乎是有些松動的意思，“你……我……我現在跟薑時硯住一起。”所以，你確定要我走嗎？

“我知道。”林依山沒好氣道，“你倆不是一直住一起嗎？”

林舟︰“……”

“……爸，讓林舟在這兒陪著媽吧。”薑時硯開口。

林依山愣了一下，這是薑時硯第一次開口喊“爸媽”，他們其實從來沒有要求過，覺得順其自然就好，不去強求，但是真的聽到這一聲時，奇妙的血緣關系在身體裡流動著，那種感動與震撼是前所未有的。

林依山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薑時硯的頭，聲音也軟了許多，“不用，你們先回去吧，你媽媽會想通的。”

“所以，爸，你是同意了嗎？”林舟飛快的接了林依山的話茬。

“沒有。”父子這麼多年不是白當的，林依山迅速回擊，“我提議把你們倆送到戒同所去，然後被否決了。”

“戒同所是啥？”說實話，林舟還真不知道這玩意兒，涉及到他的知識盲區了。

“戒除同性戀的地方。”薑時硯解釋。

“怎麼戒？”林舟好奇。

“比如電擊療法，再或者嘔吐療法，讓你看同性的身體然後催吐，形成一種身體記憶，以後看到同性的身體就會嘔吐。”

“臥槽……”林舟大吃一驚，看向林依山，“……你把薑時硯送進去試試吧，戒同所治不了我，我不喜歡男人，我隻喜歡薑時硯……”

薑時硯︰“……”對這句話有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林依山︰“……”

林依山說完後就後悔了，小心翼翼看著林依山，“我沒別的意思，爸，你要覺得聽著不舒服，你抽我兩下。”

林依山二話不說對著他的肩膀就抽了一巴掌。

林舟頓時松了一口氣，然後樂了。

林舟摟住林依山的肩膀，“爸，謝謝你。”

“謝我？謝我什麼？”

“其實，爸，你真生氣的時候從來不打我。”薑時硯肩膀上的傷並不重，林舟一想就明白了。

“行了，快滾吧，我看著你倆我鬱悶。”林依山嫌棄的擺擺手。

“我不走。”林舟搖搖頭，“我媽現在不想見我，那我就回家待在屋裡不出來，我還有幾天假，趁著這幾天好好陪陪你們。”

林依山拗不過他，“行吧，那你先回家。”

林依山又看向薑時硯，“小硯，能不能試著去接受你爸媽，我只是想你學會釋懷，放過他們的同時也放過你自己。”

薑時硯聞言，看了林舟一眼。

林舟對他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

薑時硯垂眸，輕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