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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回家靜養, 林舟盡量待在房間不出現在她面前, 但是明顯周清這幾天對他的態度好了很多,漸漸的也開始跟他說些話, 也不避諱提及薑時硯,還說讓林依山給薑時硯送點兒吃的過去。
但是林舟有自知之明,媽媽可以提薑時硯, 他不可以提。
這邊剛好點了,那邊薑和凡又鬧了起來。
薑和凡已經醒了幾天了, 但是剛開始打擊太大所以一度自閉, 緩了幾天后開始爆發。
正如薑時硯和林舟所料,薑和凡非說這件事兒是薑時硯找人做的, 一定要報警, 通過這幾天,薑從林倒是鎮定了下來, 除非拿到確切的證據,不然直接指認薑時硯沒有好處,到時候鬧到股價下跌,老爺子那裡也說不過去。
警察已經在調查車禍的事情,薑從林勸薑和凡先忍一下,看警察那裡查到些什麼, 同時他自己也在找人調查這件事情, 但是查來查去似乎都只是一場意外。
薑和凡一直處在崩潰的邊緣, 見自己的爸爸都開始不幫自己, 心態徹底崩了, 拒絕和薑從林溝通,薑從林只能找人看著他,防止他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
而老爺子那裡也不能一直瞞下去,畢竟是一條腿沒了,早晚能看見的。
老爺子聽到薑和凡腿沒了這件事兒只是臉色變了變,人倒是還算鎮定,去醫院的路上,老爺子給薑時硯打了個電話,讓他一起去。
老爺子到醫院的時候,薑時硯已經到了,正在醫院門口等著老爺子,老爺子第一句話就是問他︰“有沒有找人查一下車禍的事情。”
“查了,但是有些棘手,表面上看就是尋常車禍,但是我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薑時硯道。
老爺子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折疊的紙遞給薑時硯,“這是和凡在國外時我找的盯著他的人,你打電話找他,讓他查,這之中的事情,全由你做主。”
薑時硯接過紙條看了看,皺了下眉,“爺爺覺得是他在國外時得罪的人?”
老爺子沒說話,進了醫院。
薑時硯沒想到老爺子竟然還找個人在國外盯著薑和凡,那麼當初他為了林舟找人在國外整薑和凡的事兒爺爺應該也都清楚,但是他從來沒說過。
薑時硯按照紙條上的號碼打了個電話,兩人交流了一下信息,等薑時硯打完電話來到病房時,就聽到薑和凡在裡面大吵大鬧。
“爺爺,你就是偏心,薑時硯他都不是薑家的孩子,你為什麼還這麼疼他,我才是你的親孫子。”
“我的腿是薑時硯害的,您現在還在包庇他,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孫子?”
“他想爭家產,想霸佔薑家的一切,爺爺,您看清楚,他不是薑家的人。”
“他就是個偽君子,小人,他這都是為了錢。”
……
林舟知道老爺子知道了這件事兒,怕老爺子有個好歹,所以焦急地打車來了醫院,走到病房門口正好聽到薑和凡所說的這些話,林舟忍不了了,要上前踹門,被薑時硯扯住了。
林舟瞪著他,“這你都能忍?”
“有什麼忍不了的?”薑時硯覺得好笑。
林舟捂著胸口,“你真是個非人類,放開我,我進去把他另一條腿打斷,我的人容不得別人編排。”
林舟掙扎著要進去,冷不丁薑時硯突然松了手,“去吧,比卡丘。”
薑時硯突如其來的冷笑話讓林舟頓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了。
就在林舟這一愣神的功夫,裡面傳來老爺子的聲音,“小硯不是我的親孫子,你也不是。”
林舟張大了嘴巴與薑時硯對視了一眼,我去……
屋內包括薑從容夫妻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了,最為震驚的當然是薑從林一家子。
薑和凡他媽最先反應過來,慌亂的對薑從林擺手,“不是,和凡是你的親兒子,我沒有……”
“和凡是你的親兒子,但是從林不是我的親兒子,當年我是從河邊把他抱回來的。”老爺子淡淡地陳述了這個事實。
薑從林整個人都傻了,“不可能,爸,不可能……”
老爺子嘆了口氣,“這個秘密我本來想保守一輩子的,我從來沒有區別對待過你和從容,可能萬惡之源都是錢吧,我本來想你們兄弟倆能夠好好經營公司,和凡和小硯能夠和平共處,大家生活了這麼多年都是一家人,可是你們偏不,非要鬧出個子醜寅卯來,既然這樣,你們就鬧吧,我反正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以後的路你們自己走吧。”
薑從林竟然不是親生的這個事實讓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本來捏著薑時硯不是薑家人這個事情鬧個不停的薑和凡此時也說不出話來,隻不斷重復著︰“不可能,不可能……”
“我是薑家人,我是您孫子,您一定是騙我的,為了薑時硯那個混蛋所以才騙我的……”
林舟別的還能忍,聽到薑和凡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罵薑時硯是混蛋,實在忍不下去了,倏地一把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你罵誰呢?”林舟瞪著薑和凡,“不是親生的就沒法過了是不是?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你真是上輩子沒見過錢,這輩子掉到錢眼裡去了,個白眼狼……”
“跟你有什麼關系?”薑和凡在床上掙扎著,雙目赤紅,“這是我們薑家的事兒,輪得到你一個外人插言了嗎?哦,對,我忘了,你和薑時硯都是變態,你們兩個男人談戀愛,你爸媽知道了嗎?我親愛的二叔二嬸他們知道了嗎?”
林舟徹底怒了,“跟我有關系嗎?我就讓你看看跟我有沒有關系,你不是薑家人對嗎?薑時硯也不是薑家人,得,你們算是扯平了,我現在就讓你看看誰是終極大boss,我告訴你,我他媽才是薑家親生的孩子。”
“你說什麼?”林舟的話再次以引起軒然大波。
老爺子到底是年齡有些大了,身體晃了幾下,薑從容忙找了椅子讓他坐下。
“爸,您沒事兒吧?”薑從容有些擔心。
“沒事兒。”老爺子搖搖頭,他這輩子經歷過無數事情,這點兒場面還不至於擊垮他。
林舟見薑和凡不信,冷笑一聲,從口袋裡掏出了當時的親子鑒定扔到了薑和凡面前,“給老子睜大狗眼看清楚了,我才是薑家的人。”這幾天他和薑時硯為了出櫃這事兒不可開交,老爺子這裡還沒來得及過去說,所以來他之前就想到薑和凡可能會把他和薑時硯的事情告到老爺子面前,所以帶了當時的鑒定書過來,防備老爺子無法接受的時候就把鑒定書拿出來擋一擋。
只是沒想到老爺子從頭到尾鎮定的很,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
“不可能,這一定是假的。”薑和凡看向老爺子,“爺爺,這是假的,這一定是假的……”
“假個屁。”林舟擋住他的視線,微微彎腰俯視著他,惡趣味滿滿地道︰“
不就是錢嘛,我告訴你,以後薑家的錢都是我的,你一分都沒有。”
林舟說完看到薑和凡灰敗的臉,覺得徹底舒坦了,多少年的恩怨啊,說到底都是為了一個“錢”字,此時此刻當著他的面打他的臉,真他媽爽啊。
“舟舟,別胡說。”薑從容輕聲呵斥了一句。
林舟身體一僵,緩緩轉過身,看著老爺子乾笑兩聲,“鑒定書是真的,要錢是假的,爺爺您別當真。”
林舟說完撒丫子就竄了,薑時硯攔都沒攔住。
林舟跑回家後把這事兒跟林依山和周清說了說,“爸媽,這事兒你們得去給我善後。”
林依山聽完後,拿起雞毛撢子先追著打了一頓,“你個臭小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說話之前都不帶腦子的嗎?”
“我……打蛇得打七寸吧,這個時候就是薑和凡最脆弱的時候,我不插一刀我都對不起我自己。”
“你個臭小子,你還有歪理了,我打死你……”
……
林依山夫妻第二天備了禮物前往薑家,老爺子休息了一晚,但是到底是年紀大了,神態有些疲憊,畢竟昨天太多的事情一起爆發,老爺子也需要時間消化。
對於薑和凡的腿的事情,老爺子雖心痛倒是看的很開,“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自己不知道克制,吃虧是早晚的。”
“我倒是沒想到舟舟竟然會是當初抱錯的那個孩子。”老爺子對林舟招招手,“過來。”
林舟覺得特別不好意思,猶猶豫豫的。
薑時硯擋在林舟身前,“爺爺,我們先單獨談談好嗎?”
老爺子看了薑時硯一會兒,笑著擺擺手,“我以為你心思算縝密的,沒想到也有思慮不周的時候。”
“什麼?”薑時硯沒明白。
老爺子指了指林舟。
林舟一頭問號,看向薑時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用口型道︰“……我怎麼了?”他露出什麼破綻了嗎?
薑時硯看著林舟,視線從他臉上往下滑落,在他胸口處停住。
天氣漸漸熱了,林舟穿的衣服也薄了起來,像今天,他穿了件薄襯衣,領口松了兩粒紐扣,綠色的翡翠珠子將他露出的脖頸襯得越發白皙。
薑時硯至此才恍然大悟,當年他磨這顆珠子的時候就是在爺爺的院子裡磨得,用的還是爺爺朋友送來的翡翠……
林舟順著薑時硯的視線低頭,看到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翡翠珠子後,遲疑了幾秒,用手捏著珠子,小心翼翼道︰“這個?”
薑時硯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林舟︰“……”
薑時硯轉身看向老爺子,“您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不知道為什麼,薑時硯面對老爺子時心裡很坦然,可能從小到大,他幾乎沒有從老爺子臉上看到過太過於劇烈的表情變動,爺爺在他心目中一直是穩如泰山一般的存在。
“前段時間,開始看到舟舟的,覺得可能只是一個禮物,後來……”老爺子指了指薑時硯的脖子。
薑時硯闔了闔眸,他不用低頭看,就知道老爺子說的是什麼,他脖子上掛著林舟送的戒指。
他和林舟都忽視了爺爺,本以為這種年輕小情侶之間的小秘密不會被發現,即便被發現也不會是這個古稀之年的老人家,但是恰恰旁人都沒有發現,只有老爺子發現了。
薑時硯走到他面前蹲下身體,“爺爺……”
林舟忙湊過去一起蹲在那裡,仰著頭看著老爺子,“爺爺您別生氣,別著急,錯都在我倆……”
“乖,不說了,你們爸爸昨天晚上都已經跟我說過了。”
老爺子在他倆頭上摸了摸,“自己選擇的路硬著頭皮也要走下去,無論是好是壞都自己擔著,別抱怨,別後悔,至於其他的人……”
老爺子抬頭視線掃過屋內的幾位家長,“他們沒有權利去質疑你們。”
四位家長︰“……”
林舟和薑時硯都沒有想到,出櫃的事情最容易接受的人竟然是爺爺。
老爺子將薑時硯和林舟的手放在一起握住,拍拍他們的手背,“可能冥冥之中自由天意,讓你們兩個抱錯了,但因緣際會下又認識了,一起走過了這麼多年,現在又發展成相守一生的伴侶,這段緣分可能從出生時就早已注定了。”
“舟舟雖然沒生活在爺爺身邊,但是這些年來爺爺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老天也算沒有薄待我,送了兩個這麼貼心的孫子到我身邊來,爺爺很開心。”
“你們要是決定了要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要知道你們這條路比普通人要難走,所以你們要更加珍惜才對,知道嗎?”
薑時硯和林舟都點了點頭。
老爺子笑了笑,拉起林舟的手,“舟舟啊,爺爺有件事要拜托你。”
“爺爺您別這麼說,您要我做什麼我都做。”林舟忙道。
老爺子看了一眼薑時硯,才接著對林舟說道︰“舟舟啊,小硯這孩子性子孤僻,敏感,其實很容易受到傷害,你要多多擔待他,他從小就沒怎麼享受過家庭的溫暖,以後你們在一起生活,爺爺希望你能給他一個家。”
林舟的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同時哭出聲的還有杜若。
從真正向家長坦白的那一天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十多天了,薑時硯一直是很鎮定的,在薑從容夫妻面前他是冷靜甚至冷淡的,在林依山夫妻面前,他是自責愧疚的,而在林舟面前,他是心疼不舍的。
唯獨沒有過委屈。
但是因為老爺子這幾句話,薑時硯鼻間湧起一股酸澀。
薑時硯蹲著的腿改為跪在地上,然後將頭抵在老爺子的膝蓋上,半天沒說話,可能在這個世界上,還能讓他釋放一絲脆弱的就只有在爺爺面前了吧。
林舟直起腰身,從一旁緩緩抱住了薑時硯的背。
薑從容夫婦和林依山夫婦看著跪在老爺子面前的兩個孩子,心裡是說不出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