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邏輯都是對的上的,在京城當高官的大伯,素未謀面的大伯母殷夫人,以及謝玄濟那個驚才絕豔、英年早逝的堂兄。
丫鬟不知道慕明棠怎麽了,連忙低聲喚她。前面的慕母發現不對,也停了車詢問:“棠棠,你怎麽了?”
慕明棠回過神,放下簾子,說:“我沒事。方才看路上的小攤,看呆了。”
慕母聽到,好氣又無奈地念叨她:“東京和襄陽不一樣,這裡講究多,女子不能拋頭露面。你要是喜歡,娘下次帶你出來買,但是現在在路上,不能再掀簾子了。”
慕明棠點頭,乖巧應下。她怎麽會不知道呢,她上輩子,最知道東京的規矩有多麽嚴苛,女子的教條有多麽繁瑣。
慕家車隊繼續前行,慕明棠看似安靜,其實她內心裡翻江倒海,驚慟非常。
原來,她暗暗尋找許久的救命恩人,是她丈夫的哥哥。
慕明棠前世在家破人亡之際被人救起,她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只知道眾人稱呼他為武安侯,以及他有一張極其出眾的皮相。後來慕明棠輾轉來到京城,又機緣巧合被蔣家收養,從蔣家下人口中,聽到了殺人成狂的岐陽王。
她婚後從沒有見過岐陽王,自然沒有辦法把岐陽王與她記憶中的那張臉重合起來。更可悲的是,在她嫁人當年,謝玄辰就去世了。
她前世終其一生沒有見過岐陽王謝玄辰,自然也不會知道,她找了一輩子的人,就在她身邊。
咫尺天涯。
慕明棠發現她前世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求而不得,愛而不能。慕家父母發現女兒從街上回來後就悶悶的,他們開始以為慕明棠在朱雀門被嚇到了,後來寬慰了好幾天,慕明棠還是無精打采的樣子。
慕父慕母擔心許久,正好這時候殷夫人派了馬車過來,當真要接慕明棠到府上做客。慕父慕母想著讓慕明棠出去散散心也好,就讓謝家人把慕明棠接走了。
殷夫人見了慕明棠後極為歡喜,拉著她問她喜歡吃什麽,平日裡有什麽愛好。慕明棠心智畢竟是個成年人,她能看出來殷夫人是真的喜歡她,她也有心在東京多結交些人脈,早為日後做打算,所以很認真地回話。
殷夫人越看慕明棠越喜歡,隻遺憾自己沒有一個這樣的女兒。她們正在說話,突然牆外有動靜,殷夫人想到什麽,趕緊追出去看,發現果然是謝玄辰在翻牆。
殷夫人大怒:“謝玄辰,你給我過來!”
謝玄辰沒想到今日母親竟然坐在花廳,不巧被抓了個正著。他沒什麽所謂,利索地從牆上一躍而下,殷夫人見他身上全是泥,很快想明白了:“你又偷偷去你爹的軍營了?”
這是明擺著的事,謝玄辰點頭應下。他一回頭,見花廳裡面緩緩走出來一個小姑娘,她梳著雙髻,穿著紅色的襦裙,還有一雙極漂亮的眼睛。
謝玄辰要說的話突然就卡了殼。他看看殷夫人,又看向慕明棠:“怎麽你也在?”
“謝玄辰,不得無禮。”殷夫人斥道,“今日是我特意把明棠接過來的,你不許嚇唬人家。”
慕明棠對著謝玄辰,微微笑了笑。
畢竟是她的救命恩人,雖然現在他是個貓嫌狗嫌的半大少年,然救命之恩不可忘,光環破滅就破滅了,她總歸要對恩人尊敬客氣。
謝玄辰看著慕明棠站在陽光下笑,她旁邊一樹花開的熱鬧,一瓣花瓣飄落,正好落在她頭髮上。
謝玄辰想,海棠到底是什麽花,才能讓她起到名字裡呢?他突然對從沒在意過的春花秋月感興趣起來。
後來許多天謝玄辰都不見慕明棠,一天晚飯時,謝玄辰忽然問:“娘,上次那個小姑娘呢?你一個人呆在府裡悶,為什麽不接她過來陪你說說話?”
殷夫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接過好幾次了。你不知道?”殷夫人猛地反應過來:“你又偷跑?”
謝玄辰在殷夫人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露餡了。他這幾天每天翻牆偷去軍營,自然不知道家裡來了什麽人。原來,在他不在家的時候,她來過了。
第二天,殷夫人接慕明棠來時,唉聲歎氣:“還是生女兒好,我們家那個小子太鬧騰了。以後誰攤上他,一輩子可有的受了。”
慕明棠這幾天聽謝府下人說了很多謝玄辰的“光榮事跡”,感同身受。她如果有謝玄辰這樣的兒子,不是愁死就得氣死。
她們正在說話,猛不防外面傳來一個聲音:“娘,你說什麽呢?我怎麽就成讓女人受罪的人了?”
殷夫人和慕明棠雙雙回頭,瞧見來人,殷夫人自己都好生吃了一驚:“你今日竟然在府裡?”
“嗯。”謝玄辰點了點頭,仔細看,他還換了身衣服。
殷夫人沒注意到兒子這些微妙的心思。既然謝玄辰在,殷夫人也不好把他趕出去,只能帶著他說話。慕明棠以前和殷夫人說話十分輕松,今日不知為何,總覺得很拘束。
慕明棠自己都覺得奇怪,她好歹是當過皇后的人,按理不會出現這種問題。今日和以往唯一的差別,就是多了一個謝玄辰。
慕明棠想到這裡暗笑,謝玄辰才多大,在她看來如一個弟弟一般。她怎麽可能被謝玄辰影響?
他們說到一半,府中人傳言將軍回來了,還帶來了客人。
慕明棠最開始沒有多想,她這段時間出入謝府,知道謝毅極忙,基本不在府上,謝毅的客人更和她這個外人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