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文錢一枝。”
攤主頓時抱怨:“這麽貴?”
小姑娘噘著嘴,說:“這是曇花,隻開一宿,旁人想買還買不到呢。”
攤主一邊抱怨著真貴,一邊拿出剛才那些做糖人的錢,遞給小姑娘:“給我拿一枝。”
小姑娘從背簍裡拿出兩枝花,說:“只剩下最後兩枝了,你一起拿走,隻算你十五文。”
攤主頓時不樂意了:“小丫頭,你年紀不大,算盤倒是打得不錯。兩枝才十五,你一枝就賣我十文?”
攤主想要討價還價,凌清宵看到,直接說:“不必爭了,另一枝給我。”
賣花的姑娘剛才就在偷偷看凌清宵,聽到凌清宵跟她說話,臉一下子羞得緋紅,她拿了錢後都沒有數,就飛快跑遠了。攤主怎舌:“公子,你給多了。那個丫頭沒找你錢!”
凌清宵看著手中的話,低聲含笑:“無妨。”
錢財對他來說,是最無用的東西了。
攤主看著凌清宵的表現,嘖了一聲,明白了。他熟練地背起攤子,說:“公子,快過去吧,糖人不經擱,再不吃就要化了。”
攤主說完後,就背著大包小包健步往前走,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凌清宵剛才不知道怎麽想的,隻想像凡人一樣為她帶一支花,但是等冷靜下來,凌清宵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他的手會執筆作畫,會排兵布陣,會使最刁鑽的劍法,但是此刻,他一手拿著糖人,另一手握著一枝曇花,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洛晗忖度糖人該做完了,就回頭看,正好看到凌清宵似乎愣怔的樣子。她走回凌清宵身邊,熟練地從他手中接過吃的,問:“攤主呢?我一時不留意,怎麽人都不見了?”
洛晗咬了一口,自然地將糖人舉給凌清宵。這種事情她做習慣了,根本意識不到有什麽不妥。凌清宵盯著被咬過一口的糖人,又看了看洛晗沾著糖色的嘴唇,慢慢俯身咬了一口。
他基本隻做了個樣子,唇一碰既分。洛晗沒有注意這些,她見凌清宵吃完後,收回手,再次咬了一口。
凌清宵好險穩住表情,依然一副九五之尊的從容模樣,眼睛卻不自在地朝上方避開。
洛晗正在吃糖人,凌清宵忽然抬手,在她頭上簪了什麽東西。洛晗愣住了,她反應過來後想要拿下來看,被凌清宵按住頭。
“別亂動。”他眼睛往下瞥了一眼,說,“好好吃東西,糖都沾到臉上了。”
洛晗舔了下唇,發現好像真的是。她默默擦臉上的糖渣,問:“你從哪裡拿來的曇花?”
“一個小姑娘著急回家,和她買的。”
難得,不識凡塵的凌清宵竟然有這麽通人情的時候。洛晗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問道:“為何買了曇花?曇花一現,即便美麗,也太短暫了。”
凌清宵正在調整花枝位置的手頓了一下,他明明是那麽理智的人,此刻竟然會生出不吉利的念頭。凌清宵將花拿下來,不顧兩邊來來往往的人群,手指凝冰,在曇花外凝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洛晗看到,當時都驚了:“只是一朵凡花而已。”
至於用這麽精純的靈力凍住嗎?天帝的靈力不容小覷,別看只是薄薄一層,其實已經足以保證這朵花千年不化,萬年不腐。
凌清宵說:“可惜它是凡物,資質有限,只能保存到這個程度。回天界後我另外找花期長的,現在,暫且拿它一用。”
凌清宵將結了冰霜的曇花插入洛晗發髻,這次再看,果然順眼許多。
洛晗發飾素淨,隻簪了最簡單的珠花,手裡還拿著一串吃了一半的糖人。她容貌已至驚絕,渾身上下沒有多余的裝飾,唯有一隻被冰封的曇花插在鬢邊,在余暉下流光熠熠。
身後叫賣的人群來來往往,有人忙著回家,有人忙著出門,然而所有人在她背後,都化成一團模糊的虛影。凌清宵突然產生一種踏實感,他在人間這段時間,走走停停,見識了很多真實的風土人情,然而他始終抱著一股視察、評估的態度,直到此刻,他終於覺得自己融入了這片熱鬧。
洛晗見他很久不動,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她略有些緊張,問:“怎麽了?”
凌清宵伸手,輕輕為她拂去臉上的糖渣:“都吃到臉上了。”
強迫症的注意力總是這樣穩定,洛晗伸手去擦,被凌清宵擋住:“別動。”
洛晗隻好停住,由著他的手指在自己臉上拂動。凌清宵的手指修長有力,指尖帶著涼意,被他觸碰到的地方好像瞬間就清爽了。
洛晗隨口道:“在這方面你是真的一點沒變。”
“什麽。”
“沒什麽。”洛晗搖搖頭,說,“懶得逛了,我們回去吧。”
世上最讓人有安全感的字眼,大概就是“回”這個字。凌清宵置身於凡間日暮的洪流中,低聲道:“好。”
洛晗和凌清宵雖然做凡人打扮,但是他們既不需要吃飯,也不需要睡覺。洛晗回屋後就去修煉了,等她從修煉中醒來,已經到了月上中天的時候。
坐的久了身心煩悶,她站起身,打算到庭院中散散步,回來再繼續。這座凡城依山傍水,風景秀麗,城中有一個廣闊的湖泊,凌清宵這座宅子就買在湖邊,一出門就能看到湖光山色。
洛晗沿著湖水走了一會,看到前方樹叢掩映中,隱隱露出一方白色的衣角,在朦朧的湖光中,他的衣服白的幾乎發光。洛晗提著裙擺走上亭台,問:“你怎麽獨自坐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