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來到中古,有機會和日後歷史書上的傳奇人物並肩作戰,這是何等的機緣?天啟紀許多傳承斷絕,尤其是武學技法,很多都在漫長的時間河流中失傳了。但是現在,後世宗派的創始人就站在他們面前,如果凌清宵能跟著他們一起行動,所得助益將不可估量。
凌清宵當然也知道這是好事,前輩有意提攜他,才會說這樣的話。凌清宵對修煉的態度歷來是專注又嚴謹的,有這樣的機會,他理應想都不想應下,可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他猶豫了。
凌清宵說:“一旦上戰場,時間就不由自己安排。這樣一來,我可能沒法及時護著你。”
洛晗輕輕驚歎了一聲,她這才明白,原來凌清宵在為難這件事。洛晗立刻說:“沒關系,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那個約定,嗯,也不是非要那麽嚴格地遵守。反正我也要跟著羲衡前輩學習,這段時間,你盡可去做自己的事,我成天待在營地,不會有危險的。”
凌清宵並沒有立刻接話,他默然良久,說:“但是這樣,可能會很久。”
凌清宵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隱秘的心思,他也知道每個決定都應該為自己負責,唯有自己強大才是真正的依仗。可是,如果他答應了容成神,那麽極有可能,他會幾年幾年地離開營地,隨戰在外。洛晗在這段時間裡認識了什麽人,經歷了什麽事,他都無緣參與了。
如果洛晗認識了其他適齡男子……
凌清宵僅是開了個頭就沒法再想下去。凌清宵並不知道他能為此做什麽,如果有任何舉措可以推進或者避免,無論多難他都不介意,但是偏偏,這是人力所不及的。
他只能被動地,等待最終審判。
洛晗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還介意於那個一千年的約定。洛晗有點頭疼,自己挖的坑還得自己填,她不久前才信誓旦旦說過一千年就是一千年,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現在她不能拆自己台,只能拐彎抹角給自己圓場:“你跟隨眾神出戰,你變得越強大,打敗的魔族越多,後方陣地就會越安全,這也是在保護我啊。我們總是要回去的,我努力學習法則,你去戰場磨煉劍法,我們共同為了一個目標努力,即便不在一起也沒有關系。”
凌清宵沒說話,洛晗也不知道他被說服了沒有。很快,她的屋子到了,洛晗開門,她進門前,停住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轉身,十分鄭重地直視凌清宵眼睛:“保護不是捆綁,我不希望這個約定成為你的負累。成長應當各自成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為了另一個人放棄自己的夢想。”
“我希望你去做你喜歡的事情,不要為任何人妥協。哪怕那個人是我。”
凌清宵仿佛終於動了,他緩慢點頭,低聲道:“好。”
洛晗放下心,說:“那我進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
洛晗進入屋子,轉身關上屋門。外面月亮被雲層遮擋,窗戶半開,屋子裡昏昏暗暗。洛晗去桌子上找燈台,經過窗戶時,她鬼使神差回頭,看到凌清宵還站在原地,並未移動。
此刻月亮忽然穿出雲層,月光大亮,清冷的光芒如流水般傾瀉,刹那間鋪滿庭院。凌清宵站在庭中,身姿筆挺,孤影寂寂。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洛晗手中的火引子晃了晃,噗嗤一聲將燈芯點燃。屋內光線大作,洛晗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痛眼睛,她本能地捂住雙眼,等習慣後,她慢慢放下手,再從窗戶中看去,庭院中已經沒人了。
一切安靜如常,仿佛剛才都是她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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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無歲月,一轉眼,就是三年。
洛晗跪坐在蒲墊上,她面前的桌案上放著一個竹杯。她雙手圍在竹杯兩側,手中緩慢發出暗金色的光芒。
隨著光芒流逝,竹杯仿佛發生了某種異變,青翠的杯壁迅速暗淡、老化,最後變成枯黃的乾木,洛晗松手,枯木似乎無法維持己身,啪塔一聲碎成兩半。
羲衡懶洋洋地躺在榻上,打了個哈欠,點頭道:“不錯。”
洛晗活動自己的手指,時間術真的非常非常難學,竹杯是死物,不會動也不會有因果,洛晗只是控制這麽一小隻竹杯,都感到十分勉強。開啟時間漩渦需要大量能量,洛晗要一邊從天地間吸收能量,一邊控制竹杯上的時間加速流逝,同時還要抵抗時空本身對擾亂因子的斥力。僅僅只是一百年,洛晗就感到已經到了她的極限。
她看著眼前乾枯的竹子,不禁歎氣。
只是一百年而已,中古距離天啟紀,那是以萬億計數啊。
羲衡見她情緒低落,說:“你才學了三年而已,能做到如此已經很好了。基本原理你已經學會,接下來無非熟練手法、積累力量罷了。哦對了,你會反向流動時間嗎?”
洛晗搖頭,她現在只能做到加速時間流動,延緩時速,甚至讓時間逆著回流,她還沒學會。
羲衡為難地“呀”了一聲:“你不會啊,這就難辦了。現在竹杯變成了一堆木頭,不能用了,你要是能複原還好,不能複原,這些損失怎麽辦?”
洛晗震驚了:“還可以這樣?這不是教學道具嗎?”
“並不是,這是我私人收藏的茶器。”羲衡從塌上坐起身,站起來抖了抖衣襟,說,“我只剩這一套杯子了,你自己看著辦,反正在我晚上回來前,我要看到一套完整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