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舞台上， 面對前面一排的攝影機，遲小圓有點膽怯。

好在錄製不是直播， 後期可以剪輯，不行還能重錄，他剛開始不習慣，找到不鏡頭，重錄了三次， 第四次才總算找準鏡頭， 感覺也對了。

鏡頭前的遲小圓換上了節目組準備的白襯衫黑褲子，透著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少年氣息。

他沒有化妝， 白白淨淨的臉上隻稍微打了點粉底，點綴了點唇彩， 造型師又把他金色的頭髮抓得蓬松了一些， 蓬松的自然卷加上一張娃娃臉，青春無限，又萌的不行。

睜著又圓又亮的眼楮，遲小圓望著台下成群的觀眾，有點不好意思， 根據提詞器說話也有點磕巴。幾個主持人知道他是江明月的弟弟， 還是陸堯親自帶來的人，而且這麼軟、乖萌， 更加照顧他， 圓場圓的很老練。

簡單的自我介紹和回答幾個基本的問題後， 遲小圓就被安排到了座位上， 江明月就坐在他身邊，兄弟兩人用心聲對話。

“圓圓，不用緊張，鏡頭掃到你的時候，你就笑，主持人如果點到你，我會幫你的。”

“嗯，我不緊張。”視線掃到坐在觀眾席中，目光溫和看著自己的陸堯，遲小圓又揚起一個個大大的笑臉。

哥哥在身邊。

陸堯在台下。

他不怕。

菠蘿台的這檔綜藝節目是老牌綜藝了，開播有十幾個年限，每期都有一個主題。

這期是民樂專題，請來的嘉賓，多為各個民族樂器的傳人，但全是素人無法帶動收視率，所以這期還有兩個搭檔的明星嘉賓。

一個是江明月，另一個，就是臨時缺席的張鳴。

張鳴沒來，由遲小圓代替，遲小圓也是素人，那節目的鏡頭就更多分攤到了其他傳人身上。

主持人一張巧嘴，挨個點名，將他們都誇了一遍，時不時cue到江明月，江明月也對答如流。

當然鏡頭也會掃到遲小圓，遲小圓牢記哥哥的話，鏡頭一過來，就笑，一雙眼底布滿星辰。

觀眾席的觀眾自然注意到了遲小圓。

他們壓著聲音悄悄議論，每當遲小圓笑起來，都會忍不住捧臉感嘆︰“好萌！”

陸堯坐的位置，旁邊是兩名女生，她們不是在遲小圓笑的時候喊好萌，而是在江明月跟遲小圓互動的時候，發出啊啊啊——

陸堯︰“……”

再抬頭時，他恰好看到江明月側過頭，在跟遲小圓說悄悄話，兩人的腦袋靠在一起，一個長得美艷，一個軟萌可愛，江明月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得遲小圓笑得眼楮彎起，很親昵。

陸堯下意識捏緊了放在腿上的手。

這時，遲小圓又恰好轉過來，目光準確地望進陸堯的眼底，一隻手稍稍伸出來，沖他晃了晃。

陸堯一怔，不知為何，心裡那團莫名燒起的火，瞬間散了個精光。

他甚至都沒明白過來自己為什麼突然就不開心了。

台上的幾個主持人已經按照台本，將節目引到了一個小高潮。

“接下來，江老師和遲老師要為大家表演一個節目，聽說他們私下練習了很久，大家期待嗎——”

“期待——”

粉絲盡情歡呼，聲音響得能把天花板喊穿。

幾個主持人微微一笑，退到舞台邊緣，此時舞台暗下來，只剩下最中央的一束光。

這段表演，節目組的原意是讓遲小圓做配，突出江明月，但江明月自己不乾，編導聽了一遍遲小圓的彈奏，也覺得不行。

江明月彈得不夠好，遲小圓做配，也突出不了他，反而容易造成黑點，被網友輪。

商討之下，還是遲小圓先彈，等到中間，江明月再加進去，後台試了一遍，效果不錯。

現下正式登場，效果比剛才更好。

舞美上來，古風山水色，潑墨畫卷舒展開，是一幅高山流水圖，觀眾剛驚嘆地“哇”了一聲，就聽一聲“錚”的聲音，繼而空靈、大氣的琴音響起，悅耳的音符如流水般，淌進眾人耳朵裡。

攝像師將鏡頭推進，分別給了遲小圓、江明月特寫。遲小圓已經進入狀態，閉著眼隨心而彈，江明月慢慢悠悠，偶然彈一兩聲和弦。

這場表演，真成了江明月做配。

但是觀眾聽得享受，粉絲也根本騰不出心思不滿。

一曲終了，現場響起雷鳴掌聲。

舞台上，幾個主持人，包括原先態度端的極高的幾位樂器傳人都在鼓掌。他們自然聽得出來，遲小圓的技藝不低，同時更驚嘆他的年紀，他們怎麼沒聽說民樂界裡有這麼年輕的小孩的存在？

江明月按著台本，謙虛地請教幾位傳人，拋磚引玉，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後面不是江明月的主場，遲小圓更不用說，主持人幾乎不cue他了，但他樂得清閑，坐在高腳蹬上，腳一晃一晃的，偶爾轉頭，對陸堯笑，再對鏡頭笑。

四個小時後，節目錄製完成。

節目組的編導紛紛跑來，再次對遲小圓願意救場表示感謝。遲小圓搖搖頭，“不客氣呀，我是幫我哥哥。”

兩名女性編導母愛都要泛濫了。

瞧瞧，這小孩多乖！

忍不住想抱住遲小圓揉揉，可惜她們都沒膽子，要知道遲小圓身邊站著的，可是陸堯。

說起來，陸堯怎麼好像沒傳說中那麼可怕了？

挺隨和的啊。

幾個編導摸不著頭腦，茫然地結伴走了，剩下陸堯跟遲小圓站在原地。

遲小圓矜持的等人都走了，才抬起頭期待地問︰“我剛才表現的好嗎？有沒有拖哥哥後腿？”

陸堯垂眸，輕聲誇道︰“你表現的很好。”他笑了一聲，“一點也沒有拖後腿。”

遲小圓開心地原地蹦了蹦，想起自己還穿著節目組的衣服，“我先去換衣服啦。”

“嗯。”

目送遲小圓透著歡快的身影消失在幕後，陸堯斂起笑容，拿出手機，找到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我是陸堯，關於今天節目的剪輯，我有幾個要求……”

陸堯氣場全開，全然不是面對遲小圓時，那個溫柔會笑，會輕聲哄人的總裁，一鍵切換模式，自動製冷劑再次開始工作，方圓三米，生人勿進，大家都躲得遠遠的。

一條條要求提出來，盡管隔著電話，對面的人也被緊緊壓了一頭，一個句子還沒憋出十個字，就被陸堯輕飄飄一個“嗯？”打斷。

負責人︰“……QAQ”行行行，全按您要求的剪輯行了吧，如果故意製造輿論我就當場辭職。

陸堯剛掛了電話，轉身就看到遲小圓換回了他買的衣服，背著他買的背包，懷裡抱了一隻泰迪熊玩偶走來，旁邊跟著臭著一張臉的江明月。

江明月瞪了眼陸堯，還是不情不願地說︰“圓圓拜托你了，我晚上還有一個飯局要參加。”

陸堯頷首，“好。”

從電視台出來，已經快六點。

天還沒黑，但馬路兩邊的路燈已經亮起，整座城市陷入燈光的海洋。

遲小圓伸了個懶腰，原地轉了一圈，抱著懷裡泰迪熊玩偶倒退著走，“我們還要去哪裡呀？”

陸堯問︰“你想去哪？”

“吃飯！”遲小圓說著眼楮已經亮了起來，巴巴地望著陸堯，“再去吃上次的全雞宴呀。”

捏了兩下懷裡的玩具熊，他哼哼地補充道︰“模擬考我考了603分，進步很大。”

陸堯配合著遲小圓的腳步慢慢走，又時不時拉他一下，讓他不會撞到行人，“你想吃，我們就去。”

遲小圓咧嘴笑，抓起陸堯的手，催促道︰“那我們快點吧，我餓了！”

陸堯低頭，看了眼他跟遲小圓交握的手，眼尾不自覺勾出了一抹笑意。

—

江明月的行程被po到網上，粉絲知道他錄製了菠蘿台的綜藝，一窩蜂跑到官微下求問哪天播出。

高冷的官微並沒有給回應。

倒是那天進到錄製現場的粉絲忍不住發了一條︰看完全程，我這個女友粉想轉親媽粉了，月亮好溫柔嗚嗚嗚，第一次看到月亮對人這麼溫柔啊啊啊，我宣布，我有了萌的cp！

原本只是小粉絲的一條微博，營銷號不知道打得什麼心，反正不是好心，給直接給輪了起來，還配一個“江明月轉型改溫柔人設？”、“江明月終於開始炒cp？”的tag。

這可還行？

粉絲們手撕完營銷號，很快想起了菠蘿台的騷操作，陷入了被他們亂組cp支配的恐懼當中。

他們的小仙男，怎麼能有cp？

Cp是什麼？哪個臭不要臉的小新人想炒作？

江明月走得實力 流量路線，又以“盛世美顏”吸了一波顏粉，粉絲群體裡女友粉、親媽粉、事業粉各佔一半，撕起來戰鬥力爆表。

再加上上次“包養門”事件，提純了一批更忠誠的粉絲，更是勢不可擋。

很快#拒絕菠蘿台亂燉cp#就被刷到了熱搜榜上。

然而不到半小時，他們就被打了臉。

節目組直接官方闢謠，承諾絕對不亂組cp，順便放了預告和一段花絮。

粉絲迫不及待點進去，嗯？好像很正常？

【這麼……正常的預告？我可能看了個假的菠蘿台。】

【其實仔細想想，這個綜藝好像不走cp亂燉的路線？】

【樓上的你太天真了，具體請回顧往期，男女嘉賓被剪的曖昧叢生，男男賣腐也是正常操作。】

【其實我想問，這次邀請的嘉賓都是四五十歲的老人，我們月亮要跟誰組cp去啊？】

【怎麼沒有？月亮旁邊不是坐了一個萌萌噠的少年？】

【我怎麼覺得，月亮是真的很溫柔啊？】

【從預告上看，真的沒有亂組cp耶。】

粉絲們看完預告，更蒙圈了，剪輯非常正常，正常的已經沒了菠蘿台的風格，要知道以往的預告，總能輕易挑起粉絲在意的點，越撕流量越高，然後正式開播去追真相的人越多，但這期……？

平淡無奇？

【我準備等節目播出了，再觀望觀望。】

【樓上的等等我，我也是。】

粉絲消停下來，被拿來大材小用的蔣冬森也移開了盯著微博的眼楮，摘下眼鏡揉了揉。

江明月的粉絲不跳了，安安靜靜等節目播出，可張鳴的粉絲又不幹了。

有知情者爆料——這次節目，本來邀請的嘉賓是張鳴和江明月。

張鳴的粉絲︰？？？

邀請的是我愛豆？那我愛豆人呢？

對哦，我愛豆前一天確實出現在B市，還進了電視台，那麼為什麼換人了，難道……內幕？

這時爆料者又貼了一段關於張鳴的資料，在張鳴自幼學習古琴這塊標了重點，然後說這期節目主題是民族樂器，節目也是因為這個考量，才邀請的他，最後卻突然換了人。

還爆了遲小圓的名字。

隨後，張鳴在個人微博發了一段視頻，視頻裡，他正在彈奏古琴。

這個足夠內涵了。

蒸煮親自下場內涵，粉絲向來看不得自家愛豆委屈，張鳴的這條微博，將事件推到了高潮。

愛豆委屈，粉絲群炸。

【這人是誰，菠蘿台新寵嗎？】

【搞笑了，民樂專場隨便找個人就上，奉勸某人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否則被群嘲別哭。】

【臥槽，簡直氣哭，我愛豆那麼厲害，憑什麼隨隨便便就被頂替了？】

【跟我一起刷，#抵製菠蘿台#】

鳴粉找不到遲小圓的微博，網上更搜不到這號人，不過沒關系，他們直接把“遲小圓”這個名字輪了幾萬遍，其中有微博名跟“遲小圓”三個字類似的，無辜被罵了幾千條，嚇得連忙改名。

陸堯時刻關注這件事，每刷到一條評論，臉色就陰沉一分。

周航站在旁邊，用了十足的勇氣，才壓住想跑的沖動。

陸堯沉聲，“聯系節目組，換擋，先播這一期。”

周航點頭，腳下飛快出了辦公室，去傳達陸堯的指令。

蔣冬森一邊刷著各大熱搜頭條，一邊操縱水軍控評，然後順便在心底為張鳴點了根蠟。

“天涼……哦，現在是天熱了，張鳴你該退休了，讓你得罪誰不好，偏偏踩了陸堯的逆鱗。”

網上這些紛紛擾擾，遲小圓完全不知道。

他沒有微博，現在也沒時間上網，知情的陸堯、江明月更不會告訴他，壞了他的心情。

遲小圓現在每天必做的事——刷卷子，然後訂正，查錯，繼續刷。

他雖然有天賦，但畢竟接觸系統學科剛一個多月，每天刷卷子的時間都不夠，連他最愛的哥哥的電視劇、綜藝都沒時間追了，哪裡有空管網上那些事？

從五月份開始，給老人上課，都暫時停掉了。

陸堯讓換擋，節目組不敢不換，陸氏是最大的金主，而且華耀名下明星眾多，未來還要合作，不能得罪。

於是原定下個星期播出的民樂專題，換到了今天。

幾個主持人轉了一遍預告，紛紛點出相約晚上八點，嘉賓也都轉發了。

晚上八點，江明月的粉絲齊齊坐在電視機前，手裡抱著手機，準備實況轉播，一旦發現問題，直接開始罵。

至於張鳴的粉絲，從開場舞開始，就已經開始嘲了……實際上，人主持人都還沒出來。

菠蘿台的負責人再三確認，“沒有故意剪輯製造矛盾的點吧？”

剪輯組︰“沒有沒有。”

負責人還是擔心，踱步走來走去，手機被他放的老遠，生怕待會魔王來電，那他就要引咎了。

這時，開場舞結束，嘉賓跟主持人站在台上。

江明月粉絲︰盯。

張鳴粉絲︰呵。

但是一段自我介紹和與主持人的互動以後。

江明月的粉絲︰哈哈哈哈哈，這小孩誰，這麼耿直真的好嗎？說自己是趕鴨子上架的可還行？

張鳴粉絲︰白蓮花本蓮了，得了便宜還賣乖，先罵為敬。

按照陸堯的要求，剪輯下來以後，節目給遲小圓的鏡頭很少，偶爾一個兩個，遲小圓都在甜甜的笑，而遠景鏡頭掃過去，江明月的粉絲拿出放大鏡一幀幀找，也沒有看到遲小圓有任何貼自家愛豆的行為，反而是愛豆，真的太溫柔了叭？還都是主動的！

嗯？？？

突然也覺得好甜怎麼回事？

江明月的粉絲放心了，開始認真看節目，唯有張鳴的粉絲還在蹦，可很快，他們也閉嘴了。

節目過半，到了江明月和遲小圓彈奏的那段。

網上炸了。

【啊啊啊啊少年你是神仙啊？我哭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張鳴粉絲，你們的臉伸出來被打嗎？這神仙彈奏，你們張鳴能摸到人家腳指頭嗎？】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遲小圓……不，遲老師的聲音特別像一個人！@古風愛好者，求問這是不是“書畫琴棋”大大？】

【樓上你不是一個人，太太太像了，這麼軟這麼可愛，最最重要的是，手法跟技巧也好像啊，不行我要去把“書畫琴棋”大大直播《流水》的視頻翻出來再看一遍，等我回來！】

這段播完，張鳴的粉絲不揪遲小圓不夠資格的點了，開始掉頭質問節目組為什麼臨時換人。

陸堯看著這個時間點，直接讓蔣冬森放出關於張鳴缺席錄製的原因——前一天晚上酒駕，被警-察抓了，錄製時在看守所。

同時聯系節目，讓他們也出一個官方通稿。

張鳴微博安靜如雞。

鳴粉大型脫粉現場。

當晚網上討論度最高的，莫過於遲小圓跟江明月的這段神仙合奏。

一是兩人的默契，二是江明月前所未有的溫柔，三是關於遲小圓到底是不是前段時間被熱議和全網尋的主播。

到現在還在蹲守直播間的粉絲大喊“臥槽”，全部轉戰周舟的微博底下，誓要問出究竟。

而反復對比視頻，又學過古琴的粉絲們，已經發覺了真相——不是同一個人，他們直播吃翔。

終於，在晚上十一點，周舟發了一條微博。

@古風愛好者V︰寶藏男孩，遲小圓。還配了張圖。

【嗚嗚嗚嗚，我宣布我戀愛了！】

【原來太太不露臉的原因，是怕長得太好過於被關注顏值了！】

【誰知道太太的微博啊，我要去關注他！太太太可愛了叭，雖然鏡頭少，可每個鏡頭都好甜。】

【我已經把節目反復看了三遍，就說一句話，月圓cp鎖了。】

從節目播出開始，短短幾小時，cp粉不斷壯大，甚至多了一個超話，#月圓cp#。

弟弟在勤奮刷卷子，閑來無事上了個網的江明月︰“…………”

晚上十二點，江明月上線，發了一條微博，就一句話，配圖是遲小圓做好的一疊卷子。

@江明月V︰圓圓是我弟弟，他在備戰高考，請別深挖他的消息，認真警告某些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