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姒撐不住, 伏在床邊大哭一場, 崩潰之際,她抓住姐姐的手喊了起來:“姐姐……姐姐你走吧!寧沅一切都好,沒有什麽需要你操心,你走吧!”
夏雲妁緩緩轉醒,反握了握她:“阿姒……”已然氣若遊絲。
夏雲姒生怕下一瞬就要聽不到她的話,忙止住哭,湊近聽她的聲音。
夏雲妁笑意迷離:“阿姒別哭。”頓一頓聲,她卻沒有像往常哄她那樣跟她說“我會好起來的”,而是說,“我今天不能走。”
夏雲姒怔怔然:“為何……”
“上巳節……”夏雲妁用盡力氣與她解釋,“今天,上巳節,好日子。”
說著她睜了睜眼,眼中早已沒有光澤,只是從輪廓仍能看出這雙眼睛曾經多麽明亮好看。
她的眼睛美麗卻不妖嬈,不像夏雲姒,上挑的眼角透著妖異。兒時的夏雲姒曾因此很嫌棄自己的眼睛,拚命地去揉,想將那分上挑揉掉。
但姐姐抓住她的手哄說:“幹什麽呀!誰說我們阿姒眼睛不好看,這樣的眼睛最美了,等你再大些,描個合適的眼妝,便像書裡說的漂亮小妖!”
她氣得哭了:“你明明也覺得不好看!不然怎麽會覺得是妖!”
在她那時的想法裡,妖美歸美,卻不是什麽好東西。
夏雲妁嗤笑:“妖也有好妖呀,狐妖報恩的故事不記得了?又美又心善,凡人比不了呢。”
在那之後,姐姐給她講了好多天的《聊齋志異》。書裡有好的妖、壞的妖、說不清好壞的妖,讓她覺得也不必對妖那樣抵觸。
現在,姐姐早已沒力氣再給她講故事了。她木然盯著幔帳,氣若遊絲地告訴她:“我若今日走了……日后宮裡那麽多人,都要因為我的忌日……不能好好過上巳節了。”
夏雲姒眼眶一算,抱住她的胳膊便又哭了。
這皇宮明明是讓她不開心的地方,都到這個時候了,她卻還想著那些讓她不開心的人。
可她也真的撐不住了,說完這句話就陷入了昏迷不醒。吊著一口氣,昏迷了一天一夜。
這般嚴重的昏迷之後,她再精神大好地醒來,每個人都一眼就看出了,這是回光返照。
她的最後一日,便是這樣在回光返照中度過。
皇帝帶著寧沅陪了她大半日,直到她開口要求他們離開,叫夏雲姒進了屋。
姐妹兩個又絮絮地說了許久的話,佳惠皇后終於闔上眼睛,駕鶴西去。
之後的每一個上巳節,夏雲姒都在克制著,不讓自己去想這些,卻克制不住;想要好好過節,卻又樂不起來。
直至去年,她才與這份回憶做了和解。她能讓自己好好過節了,也不再刻意克制思念,只是會在采桃花時為姐姐也采一瓶、插柳時為姐姐也插一支。
姐姐已經留在了過去,可她總還要往前走,況且她還要帶著姐姐的恨與不甘一起往前走。
桃花采回來,夏雲姒如同去年一樣,分了兩隻白瓷瓶插好。瓷瓶裡裝了適量的水,能讓桃花枝活上好幾天。
一瓶擺在臥房羅漢床榻桌上,另一瓶明日去給姐姐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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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自晨曦的第一束光開始驅散黑夜起,皇宮就被籠罩在一派肅穆之中。
上巳的一切歡愉在這一日蕩然無存,皇宮、皇城,乃至京城的許多地方,都在沉肅中有條不紊地打理忌日事宜。
皇帝照例在天明前就出了宮,率百官前往京郊皇陵,哀悼亡妻。
臨近晨時,后宮中的祭禮也按時開始,順妃主祭,一眾嬪妃與外命婦隨在她身後,在皇后靈位前端肅叩拜。
嬪妃們叩拜的位置是依身份而排,但因為姐妹親緣的緣故,夏雲姒的位置被排在了前頭,在順妃左後方。與之相對的是右後的昭妃,二人之間還有一位女子,夏雲姒卻不認得。
待得祭禮散去,夏雲姒去順妃宮中小坐,謝過順妃的這般操持後便問起來:“不知臣妾與昭妃娘娘當中的那位是……”
順妃哦了一聲:“那是覃西王妃。前陣子西邊兵亂,覃西王平亂有功,不日前入京面聖,提起皇后祭禮的事,皇上便說讓覃西王妃一並參禮。也是臨時添上來的,本宮這一忙起來,倒忘了與你提上一句。”
“不妨事。”夏雲姒笑笑,心下卻有幾分計較。
順妃忘了與她提及,確不是大事。
可是按著原本的規矩,外命婦都跪在嬪妃後頭,皇帝這樣吩咐,說到底是抬舉覃西王。
覃西王是有功之臣,論功行賞原也沒什麽,只是……
貴妃與昭妃便是覃西王送進宮的。
如此“論功行賞”,昭妃怕是又要在宮裡要得意一陣了。
而她常去紫宸殿為皇帝讀折子,竟也全未讀到覃西王平亂之事,隻與宮中旁人一樣知道西邊在鬧事。
一時也摸不清是恰巧錯過了,還是皇帝對她尚存防心,緊要的東西便不拿來給她讀。
夏雲姒沉下一口氣,暫未多說什麽,從順妃宮中告退離開,回朝露軒取上昨日摘來的桃花與幾樣點心,就去了椒房宮。
這個時辰,皇帝尚在回宮的路上,椒房宮中安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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