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見章時年工作時的樣子,但陳安修還是得承認,男人確實是認真工作的時候最迷人,神態嚴謹,眼神銳利,落在鍵盤上的手指迅速而準確。
現在是午飯時間,他剛才去茶水間熱飯的時候,外面的人已經差不多走光了,連joe和於亞青都下去吃飯了。
「是不是餓了?那你先吃。」章時年手上的動作沒停,但轉頭向著陳安修問了一句。
「還好,等會一起吃。」陳安修試試飯盒的溫度,還有餘溫,不用再去熱一遍。
「我大概十分鐘就好。」
「恩,你忙就是了。」
章時年的辦公室主要分為兩個部分,右邊是自辦公區,左邊是休息和待客區,附設的還有一件小休息室,陳安修進去過兩次,裡面乾淨到只有幾件備用的衣物,估計用過的次數也不多,他進去重新洗了把臉,又給噸噸打電話。
「吃飯了嗎?」
「今天葉叔叔在醫院有事不能回來,樓叔叔帶著我和糖球在外面吃麻醬涼皮還有肉夾饃。」
樓南的廚藝陳安修是清楚的,沒有葉景謙,他只有餓死的份,「好吃嗎?」
噸噸很高興地說,「很好吃,爸爸,這一家的肉夾饃放了好多肉啊。爸爸,我有給你和章……叔叔打包兩個,晚上回家給你們。」
陳安修懶懶地倚在窗邊笑,中午明亮的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泛著淺淺的金色,「這麼乖啊?還記得爸爸。」
「我有想多買幾個的,不過這一家的肉夾饃好貴,要十塊錢一個,我就隻帶了二十塊錢,糖球有說給我,我沒要。」
陳安修的手指在窗玻璃上胡亂劃著,逗他說,「兩個也行,你章叔叔不用吃,都給我好了。」
「爸爸你要吃兩個啊……」噸噸好像有點為難,陳安修在這邊就聽出來了。
「我就說不夠吧,我爸爸都能吃六個的,你看我爸爸胖的。」這是糖球的聲音。
接下來那一聲怎麼聽都像是椅子被穩穩地踹了一腳。
章時年洗完手過來,看他講電話的姿態就知道是誰,可能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安修這兩天都沒什麼精神,一貫玩笑打鬧的時候都少了,難得看到他今天有心情作弄噸噸,「我也和噸噸說兩句。」
陳安修理直氣壯地拒絕,「我兒子的通話時間,概不外借。」
「別忘了也是我兒子。」章時年趁他不備,偷襲抄走他的手機。
「章先生,你怎麼不去支援偷搶事業?」手這麼快,真浪費了。
章時年握住他伸過來欲搶奪的手,在他手指上落下一吻。
陳安修掙脫,「我剛上完廁所。」這種敗人興緻的事情,他一向很擅長。
章時年無聲地告訴他,「你可以更掃興一點。」
陳安修興緻不是很高的說,「下次試試。」
「爸爸?你怎麼不說話了?」
「是我,噸噸。」
「章……叔叔啊。」
陳安修見他們已經聊開了,也不再阻止,轉身去收拾飯菜,過了一會,聽章時年說,「如果噸噸喜歡的話,下次我和你爸爸帶你再去吃。」
「你倒是會做好人。」
章時年聰明的很,才不會在這當頭招惹他,在他身邊坐下問,「今天吃什麼?」
陳安修把飯菜往他面前推推,「蔥爆牛肉,魷魚卷,海蜇蝦,還有西蘭花,蘑菇和菠菜豬肝湯。」
「早上沒見你做蛋炒飯啊。」
「這個最簡單了,早上的剩飯,打兩個雞蛋,放一把火腿,剛才在微波爐裡一轉就是蛋炒飯了。剛才還有個漂亮的小姑娘借我了點花生油。」
「來這麼兩天,就認識漂亮小姑娘了?」
「不認識,不過我有看到她用熱水瓶燜銀耳紅棗湯。」
joe吃完飯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見陳安修不在,差不多就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了,過去一看,先生果然還在用飯,不過小陳先生趴在沙發好像睡著了,眉頭皺著,睡得並不安穩,這次再見到小陳先生,變化挺大的,表面上看不大出來,但偶爾的不經意間,會發現他的眉宇間有淡淡的疲憊感。
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他不知道,但這一位小陳先生在先生心目中佔據什麼地位,通過這半年多的觀察,他大概可以確定了,如果不出大的意外,這一位絕對就是先生未來的伴侶了。
「下午一點半的會議推遲半個小時。」
joe輕輕應了一聲退出去,更改會議時間的同時,又把於亞青喊進來,把一摞報表給她,「麻煩於秘書把這些儘快分發到各部門去。」這樣應該就更沒人進去打擾那兩人了。
*
林梅子下班之前,很意外地接到蔣瑤的電話,說是約她一起逛街,她和蔣軒在一起說起來也有五六年了,與這位未來的小姑子的關係也不錯,蔣家家庭條件好,蔣瑤這人雖然性格有點驕縱,但只要順著她的性子來,並不難相處,至少對她來說,並不是問題。
蔣瑤推薦了一家新開的西餐廳,兩人一起用了晚飯。飯後姑嫂兩人攜手去逛商場,在化妝品櫃檯挑眼霜的時候,林梅子主動問起,「瑤瑤,最近的工作怎麼樣?」蔣瑤今年大學剛畢業,女兒的性子,家裡兩位老人再清楚不過,也不指望她有多大成就,只要安安穩穩的就行,本來家裡的意思是讓她考個公務員,蔣叔叔在位,現在還可以幫她挑個好的單位,可她嫌公務員工作太沉悶,一畢業就跟著她的一個師兄跑去酒店做什麼企劃。
蔣瑤邊示意導購員給她拿另一款,邊和林梅子抱怨說,「比想象中的累多了,剛開始還以為這工作就是坐在辦公室裡寫寫策劃呢,誰知道還要外邊跑來跑去。我都擔心會提早長眼紋了。」
「不行就換一份輕鬆點的。你那師兄的意思呢?」林梅子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蔣家人都知道那個男孩子的存在,但論家世和能力,那個孩子都很一般,蔣瑤沒往家裡帶,其他人就都裝作不知道。只要不牽扯到結婚,在外面交個男朋友也不是個稀奇事。
「別提他了,沒意思,天天在外面點頭哈腰地拉客戶,每個月賺的錢除了租房子,估計也連我手裡的這一小瓶眼霜都買不起。工作之後,我總算是明白了你以前和我說的話,兩個人在一起不光是戀愛還要生活。你說我如果繼續和他在一起,將來買件衣服,買瓶眼霜都要精打細算,這樣的日子還有什麼意思,我肯定過不下去。」
「瑤瑤還真是長大不少。」
「幫我拿那款保濕水,恩,對,就是那個。」蔣瑤伸出手,導購員幫她拍了試用裝,「梅子姐,你知道綠島泰恆嗎?」
「這個我知道,和你現在工作的君雅酒店同屬於章氏的。」本來沒有太關注這些,但上次陳家的官司牽扯到章氏,後來還有朱副書記那事,讓她想不知道也難。
「就是那家,我聽人說那裡待遇挺不錯的,梅子姐,你有在那裡認識的人嗎?幫我打聽一下。」
林梅子笑說,「暫時沒想起來,難得你有感興趣的,回頭我幫你打聽打聽。」
蔣瑤一共要了四五樣,林梅子自己挑了一支唇膏,又到旁邊的櫃檯上選了一套適合中年人用的保養品,一併把蔣瑤的錢也付了,「瑤瑤,這套是給阿姨的,最近有點忙,也沒空過去,你幫我捎給她。」
這種情況估計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蔣瑤接受的很自然,挽著林梅子的手臂說,「謝謝梅子姐,怪不得爸爸一直誇你懂事,我這個做女兒的都沒想到要給我媽買一套。」
「我也是上周末的時候,聽阿姨提了這麼一句,這個牌子是她喜歡的,要不然我也想不起來。」
「總歸是你比我有心,梅子姐,你和我哥是不是有個同學叫陳安修的?」
「是啊,你不也見過嗎?」林梅子嘴裡答應著,但心裡不禁疑惑,蔣瑤和安修這兩個毫不相乾的人怎麼會有牽扯?
「梅子姐,他好像就在泰恆工作的。」她最近有次在酒店見過陳安修,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陳安修現在是泰恆的董事長助理。酒店裡認識他的人都還好一陣驚嘆,畢竟陳安修當時走的並不算光彩,誰知道現在竟然來個這麼華麗的轉身,真是跌碎了一眾人的眼鏡。
「瑤瑤,這不可能啊,安修他在秋裡鎮上開小飯館,你哥哥也是知道的,公安局裡很多人還常去他那裡吃過飯呢,他怎麼會在泰恆工作呢?」
「是真的了,梅子姐,你打個電話問問不就清楚了,如果是的話,你幫我和他聯繫一下吧,看看泰恆那邊現在有職位空缺嗎?除了清潔工,我什麼願意做。」
林梅子並不笨,她很清楚蔣瑤並不是那種對工作特別執著的人,良好的家境註定了她對工作賺錢並不怎麼上心,她工作更多的是興趣,但僅僅是興趣的話,並不會讓她表現這麼急切,「好啊,有時間我幫你問問。」她想把事情敷衍過去。
蔣瑤卻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呢,帶著些撒嬌的口吻說,「姐姐,你現在就幫我問問吧。」
林梅子眼看拗不過,只能答應下來,當著蔣瑤的面撥通了陳安修的電話,電話是噸噸接的,「喂?我是噸噸。」
「噸噸?我是林姑姑,你爸爸呢?」
「林姑姑,我爸爸和章叔叔正在浴室裡洗澡。」
安修和另外一個男人在浴室裡洗澡?這是什麼情況?林梅子聽完噸噸的話,臉色當時就變了,她心裡安慰自己,兩個男人一起洗澡,應該也沒什麼,況且還有噸噸在,但她不知為什麼總有種揮之不去的怪異感,「那沒事了,我晚會再打給他。」
「好的,再見,林姑姑。」
當時的情況是陳安修和章時年剛下班回家,兩個人分別在各自房間的浴室裡洗澡,不過經噸噸的嘴這麼一說,想不讓人誤會都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掛斷電話的時候,他臉上淡淡的,沒露出什麼特別的情緒。之後顛顛地跑到浴室裡他爸爸搓背了。
手機被噸噸扔到被子裡了,陳安修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才發現有三個未接電話的,都是林梅子打過來的,看看時間不早了,就第二天打過去的,兩人約在泰恆底下的那家餐廳見面。
陳安修提前在這裡預定了兩屜蟹黃包子,等包子出籠的時候,就在櫃檯那裡和老闆閑聊,順便推銷他淘寶店裡最近新上的小鹹菜,「都是自家種的菜,秘方醃製,很乾凈,味道還不錯。老闆,你也可以親自到我們山上的店裡看看,我們那邊的客人都挺喜歡的,吃完飯,還帶一小罐子走的特別多。」
大胖子取出兩聽冰鎮的可樂扔給他一聽說,「小兄弟,你真會做生意,天熱了,店裡確實需要很多小冷盤,鹹菜和滷菜之類的,你說,你們那裡都能提供嗎?」
「沒問題,我們有車,可以每天從山上下來給你送一趟。不過老闆,你要數量多才行,太少了,我們跑一趟不值得。」
「小兄弟倒是不用擔心這個,如果真的好吃的話,我還有一家店在南京路上,離這裡不遠,到時候都要你的貨。」
陳安修這下高興了,正愁家裡的那些鹹菜和醬菜打不開銷路呢,當下就拉人碰杯說,「那我下午讓人每樣都送一些過來,你先嘗嘗,免費的,就當交個朋友,生意成不成咱們以後詳談。」
「小兄弟大方,是個交朋友的人。」
這件事陳安修已經觀察過好幾天了,小鹹菜和小冷盤之類的東西,夏天消耗多,但利潤很少,這家店裡來來回回的就那麼幾種,客人都不太滿意,如果店裡在這方面投入太多,又不賺錢,還不如從外面進的實惠方便。陳安修想通了這點,才敢來推銷自己家的東西。
林梅子過來的時候,陳安修和胖老闆已經達成了初步的意向,兩人扯七扯八,相談甚歡,最後胖老闆也高興,又多送了兩屜蟹黃包子。
「這些我就夠吃了,這兩屜給你,回去和同事分了吧,老闆送的。」兩人點了飲料在餐廳外面的綠蔭太陽傘底下坐下。
林梅子感嘆說,「你這本事倒是一點都沒落下。」從以前就是這樣,和他一起出去買東西,他嘴甜,能哄得買炸雞柳的小姑娘多添幾根,賣臭豆腐的大嬸多給兩塊。蔣軒和他不一樣,蔣軒出手大方,買東西都不怎麼問價格,更遑論是為了點微不足道的東西開口。兩種處世態度無所謂對錯,但年少時候,陳安修明顯能讓人更開心一些。
在外人面前,陳安修不是習慣在外人面前流露負面情緒的人,一貫沒心沒肺的樣子,「估計是因為太帥了,所以很多人都愛我。」
林梅子都被他逗得一直笑,「可能真的是,你這是又出來工作了嗎?」
「也不算,過段時間還是要回山上去的。」
林梅子把蔣瑤的事情和他說了。
陳安修想想蔣瑤,印象中挺長相甜美的一個小姑娘,小時候也跟著他玩過,「我也是剛來這裡上班,招聘的事情我不清楚,回去幫你問問吧。」
「如果很為難的話,就算了,瑤瑤就是小孩子脾氣,想一出是一出,沒準兒過兩天就把這事給忘了。」這一次蔣瑤的心思,她摸不準,總擔心會惹出麻煩。
「只是打聽一下,也不是很為難的事情。」
「那就先謝謝你了。」
「咱們都是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說這些客氣話幹嘛,蔣瑤也喊過我哥的。」
有一對穿著高中校服的小情侶對面的紅房子冷飲店裡點了一杯檸檬茶,要了兩根吸管湊著頭一起喝,不時地還抱著親兩下。
「安修,你看,現在的小孩子真的比咱們那時候大膽多了。」
陳安修笑她,「讓你一說,好像咱們高中時候是上世紀的事情。」
「雖然不是上個世紀,但離高中畢業都有十年了。」
「確實挺久了。」有噸噸在這裡比著。
「安修,你現在有女朋友嗎?和劉慧分手很久了。」莫名的,她想起噸噸昨晚的話,安修現在是和一個男人住在一起嗎?
「暫時還沒有,你知道緣分這種事情是沒法強求的。」點的冰水入口還是太涼,陳安修隻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你今天怎麼又想起問這個,是不是你和蔣軒的好事將近?」
林梅子垂了垂眼睛說,「就是今年的事情了,具體的日子還沒選定。蔣軒家那邊要考慮的事情多。」
陳安修聽見自己這樣問,「那也快了,現在都九月份了。新房準備好了嗎?」初戀的女孩要結婚了,說沒有一點感觸是假的,但比起他現在一團混亂的生活,這點感觸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已經買了,還沒裝修完,就在海園那邊,等裝修完了,請大家喝酒,到時候你有空的話,一起過來。」
「好。」離著章時年現在所住的地方很近,這也算是緣分嗎?
「陳安修?」
曾經像噩夢一樣無比熟悉的聲音,剛進部隊那會,不知道在這人手中被折騰過多少次,陳安修轉頭,果然就是他,「大隊長。」他真的不是很想念這個人,壞心,小氣,超級愛記仇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以為今天趕不回來,找人請完假,我又趕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