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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命法醫》41-42章
---41章 好朋友

被害人的死因, 凶手的手法一步一步被逐漸還原了出來,像是一副拚圖慢慢被復原,他們好像離著那位凶手越來越近了。本站名稱

眾人剛回到了辦公位上, 白夢很快接到了分局打來的電話,她聽了幾句, 急忙轉頭給顧言琛匯報︰“顧隊, 三分局說, 魏應天找到了,分局的刑警正在把他轉運過來。”

“找到了?!”陸英激動了起來,“他承認自己下毒殺人縱火的罪行了嗎?”

白夢搖頭否認︰“他承認了自己昨晚闖入了姐姐家中盜竊的罪行, 卻說人不是他殺的。”

下午三點多, 魏應天就被轉了過來。

那是個個子高高, 身材偏瘦, 三十多歲的男人,胡子拉碴, 頭髮偏長, 看起來就有點落魄。他正是昨晚出現在監控中的人。

魏應天坐在審問室裡,神情有些灰敗。

顧言琛走入時,陸英已經記錄了他的基礎信息。

魏應天一邊講著昨晚的事, 一邊擦著眼淚, 表情似是悔恨不已︰“我是曾經賭博,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 我現在隻想把外面的債還了, 好好生活。我姐她分明是有錢的。”

“昨天白天, 我到了檳城, 借了個手機給姐姐打了個電話, 求她幫幫我, 她馬上就掛斷了。晚上,我睡在小公園的長椅上,越想越氣,我就想到去她家裡找她。凌晨兩點多,我就從二樓翻窗進去。”

“我進去以後,根據我的記憶,摸黑在一樓找了半天,也就找到了兩百塊錢的紙幣,然後我到了二樓……”

魏應天頓了一下︰“我本想進去看看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當我路過外甥女的臥室門口,我看到有個人影站在裡面,我以為是我姐姐起來給我外甥女蓋被子。嚇得心臟都快停跳了,我怕他們發現我,就急忙從二樓的窗戶又翻了出去,然後我就急急忙忙地離開了……今天,我看到有人盤查,才知道昨晚他們家發生了火災……”

顧言琛問︰“你看清那個人影了嗎?”

魏應天搖了搖頭︰“其實是沒看清,我後來回想起來,那就和個鬼影似的……”

陸英問︰“你是不是以前曾經在放學路上堵過喬思維?”

魏應天道︰“我是做過那糊塗事,但是我也就是嚇唬嚇唬他們。那畢竟是我親姐姐啊,喬思維又是我親外甥女,他們活著還能接濟我一點,好歹不會讓我餓死,他們死了,我也拿不到多少錢。”

顧言琛問︰“你昨天什麼時候到檳城的?”

魏應天道︰“大概是下午六點多吧,坐了輛拉貨的車給我捎過來的。”

顧言琛問︰“車牌號呢?”

魏應天說︰“記不清了,是輛金杯。”

顧言琛和陸英又反復盤問了一些問題,確認那個腳印是魏應天逃走的時候留下的。

大小和鞋底的花紋都吻合。

審問完了魏應天,顧言琛和陸英走出了審問室,白夢直接問︰“怎樣?”

陸英匯總信息︰“魏應天的手機欠費停機很久了,被找到時身無分文,他肯定沒有錢點外賣,也沒有藥物來源,不可能是他下藥。他只有這一件衣服,上面沒有血跡,我覺得他不像是昨晚的殺人縱火犯。”

顧言琛對陸英的分析持保留態度,魏應天是個滿嘴謊言的賭徒,他說的話不應該輕信。

他問白夢︰“你那邊呢?有進展嗎?”

白夢道︰“酸菜魚店說要晚上才能夠把昨天點外賣的單子匯總過來。”

顧言琛點頭︰“你繼續跟進。”

布置完任務,顧言琛看了看時間,剛剛過了五點,到了他和石潔約著打電話的時間。

顧言琛有種預感,也許從這位證人那裡,他能夠獲知一些真相。

為了對話安靜,顧言琛來到了會議室裡,接上了耳麥,他的通話進行了錄音,電話響了一會接通,隨後從對面傳來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你好。”

顧言琛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喬思維一家的慘劇。

對面的石潔有些驚訝,隨後她抽泣了一陣道︰“你問吧,我所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顧言琛先問了一些有關喬思維的事,對方的說法和秋曉雪還有班委告訴他的差不多。

隨後,他就問到了秋曉雪的身上。

顧言琛問︰“我們今早見過秋曉雪,她和喬思維是好朋友嗎?”

電話那邊的石潔頓了一下︰“好朋友?她是那麼說的?班上只有喬思維願意和秋曉雪做朋友,我早就警告過她了,不要同情那個女的,是她那時候看秋曉雪沒人願意要,好心幫了她,結果就像是沾上了惡心東西,甩也甩不掉。”

顧言琛從中聽出了一些怨氣,他開口問︰“你能不能詳細說一下。”

“開始的時候,喬思維就是偶爾發善心,我們和秋曉雪一起做了一次作業。合作結束以後,秋曉雪就問喬思維可不可以做朋友,喬思維朋友很多嘛,自然就回答她‘有什麼不可以?’”

“可是從那時候起,秋曉雪就開始粘著她了。吃飯要一起,上廁所要一起,下學要一起,甚至有時候上學也要一起。她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會和喬思維說。兩個人就像是連體嬰兒一樣。”

顧言琛問︰“那秋曉雪對喬思維好嗎?”

“挺好的,準確的說,她對喬思維特別特別好,甚至是好到了不正常。秋曉雪家家境不錯,父母離異了,不太管她怎麼花錢,秋曉雪就開始給喬思維送飲料,買文具,甚至攢錢幫她買明星的雜志,照片,周邊,喬思維也就收了。”

“我開始提醒她,千萬不要貪圖這些小便宜,可是喬思維說,如果不收下,秋曉雪會不高興。秋曉雪只是太寂寞了,想要和她做朋友,不應該辜負秋曉雪的好意。”

“她們在一起黏了半年多,秋曉雪喜歡買喬思維同款的衣服,鞋子,零食,她會跟在喬思維的身後默默注視著她,還會把喬思維吃完的食品包裝收起來。”

“最初,喬思維覺得秋曉雪這個人就是有點黏人,依賴性有點高,也沒有太在意。可是隨後,喬思維發現,秋曉雪還有獨佔欲。喬思維只要是和其他人說話,和其他人一起做什麼,秋曉雪就會纏著她,還會發脾氣,質問她是不是不把自己當做最好的朋友。”

“喬思維過生日,秋曉雪給她買了個大蛋糕。秋曉雪過生日的時候,喬思維忘了零點祝福,秋曉雪就怨恨了好久。說喬思維心裡沒有她。她還經常把這件事掛在嘴邊,好像反而是喬思維虧欠了她,對不起她一樣。”

“就連喬思維和我多說幾句話,秋曉雪都會過來問她,可是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做不到只和一個人交流吧。”

石潔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後來,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喬思維覺得,秋曉雪太煩人了,可是她不想得罪她,只能想其它的方法,躲著她。有一次她和秋曉雪說,她周末要在家復習,然後約了我們幾個關系好的出去逛街。”

“可是我們沒想到,走到半路上,我們正在吃烤腸,秋曉雪來了。她當時就問喬思維說︰‘你不是說你要在家復習嗎?’喬思維各種辯解,說自己是後來被我們叫出來的。可是秋曉雪還是不相信她,兩個人在路上大吵了一架,還差點打了起來。”

“那時候秋曉雪拿過了幾根烤腸的鉗子,就威脅比劃著要往喬思維的眼楮裡面扎,說把她扎瞎了,她就不會盯著別人看,和別人做朋友了,我們都嚇壞了……”

“再後來,喬思維終於意識到,秋曉雪不正常了,她果斷拉黑了秋曉雪。可隨後,秋曉雪就來找她,她哭著求她,希望她們再做回好朋友。她還說,她只有喬思維了。”

“開始的時候,喬思維拒絕了,可是後來她發現,秋曉雪會在晚上敲她們家的門,在門口喊︰‘你為什麼要拉黑我,你不是答應了要和我做一輩子朋友嗎?’她甚至……”石潔說到這裡,欲言又止。

“甚至什麼?”顧言琛追問。

石潔這才吞吞吐吐地說了出來︰“她甚至說,如果喬思維不把她加回好友,她就會自殘,她把喬思維的名字刻在自己手臂上,鮮血淋淋地發給她。她說,我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其他的事,是不是等到我死了,你才會把我加回來?”

石潔繼續說︰“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們都覺得秋曉雪那個人特別變態……後來被折騰得沒有辦法,老師都出來找她們談話,問是怎麼回事,喬思維就把秋曉雪加回去了。”

“結果秋曉雪反而變本加厲,她自己每天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都發了喬思維,自己買了什麼,也非要給她帶一份。她說,只有這樣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她把喬思維當做她唯一的朋友,喬思維也必須這樣對她,把她擺在一樣的位置上。”

這哪裡是好朋友?

兩個女孩之間存在著扭曲的關系。

喬思維陷入了秋曉雪的友情綁架。

聽完了這些,顧言琛終於理解了,為什麼石潔會對秋曉雪是那樣的評價,也明白了為什麼班委提起她時,是那樣的表情。

“我們一開始都覺得秋曉雪只是普通的同學,可是誰也沒想到……”石潔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就在前幾天,喬思維還開心的和我說,她去上大學,終於可以甩開她了。”

說到這裡,石潔有些惶恐︰“他們一家……究竟是怎麼死的?不會是秋曉雪殺了她吧?”

顧言琛道︰“案件還在調查之中。”

隨後他掛了電話,把錄音發給陸英整理口供。

白夢那邊也收到了酸菜魚店發來的信息,她很快排查完,向顧言琛匯報︰“顧隊,我掃了通信錄,喬思維認識的人裡,果然有人點了同樣的外賣,你猜是誰?”

顧言琛心裡早就已經有了答案︰“秋曉雪。”

白夢點頭︰“對,就是她!”

越來越多的證據,都指向了秋曉雪。

盡管眾人不願意相信,就是一位十幾歲的少女殺害了朋友一家三口,也不得不越發正視和考慮這種可能性。

只是這就是真相嗎?

顧言琛還是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麼信息。

--42章 真相

到了下午六點,秋曉雪又被帶到了檳城市局,這一次和上一次完全不同。

上午的時候,她是作為知情人來這裡提供訊息,而現在,她是作為嫌疑人被關入了審訊室裡。

刑警去找秋曉雪再次錄入了個人信息,顧言琛帶著其他人先到了觀察室。

沈君辭完成了法醫工作,也過來坐在觀察室裡旁聽。

顧言琛道:“讓她一個人先待一會。”

這是一種審問策略,讓嫌疑人一個人呆在無窗的審問室,可以觀察他們的狀態。密閉空間會讓他們緊張,也就更容易問出真相。

等著裡麵的刑警退出,頂光照射下,秋曉雪低下了頭。女孩的容貌姣好,表情溫柔而平靜,就是兩邊臉頰上有些病態的嫣紅色。

她似乎一點也不為接下來的審問緊張,反而是嘴巴一動一動的,埋頭在喃喃自語。

顧言琛發現了這一點,他對白夢道:“放大一下聲音,聽聽她在念什麼?”

白夢帶上了耳機:“好像是在唱歌。”

她說著話,調節著聲控設備,做了個外放,審問室裡的聲音就通過擴音設備傳了過來。

陸英嘶了一聲:“這個女的好變態,的確是在唱歌,可是在審訊室裡不緊張,還在唱歌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那聲音低低的,像是呢喃,有著一些調子,但是因為她哼的聲音很輕,一時難以分辨是什麼歌。

白夢側頭認真聽,“這是什麼歌?聽著好耳熟。”

沈君辭聽了出來,他在一旁托了下頜,聲音冷清道:“找朋友。”

他這麼一說,其他人才反應了過來,那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詳的一首童謠。

審問室裡非常安靜,秋曉雪低垂著頭,在哼唱著,簡單的旋律也有點跑調。

“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敬個禮,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再見……”

就這一句她反複著,她整個人仿佛都沉浸其中。

這一幕看起來有些詭異。

顧言琛問白夢:“秋曉雪的資料調出來了嗎?”

白夢遞過來一份打印的資料:“調出來了,幼時父母離異,她被判給了母親,後來母親組建了新的家庭,就讓她自己住在離學校很近的一處房子裡。同學們對她的評價是獨來獨來,不和其他人親近,學習成績中等。”

顧言琛對陸英道:“等下你先主審。”

陸英有點犯怵:“顧隊,你知道我的刑審不是長項,打個配合還行,你讓我主審,我估計問出來有點難。”

顧言琛道:“不擅長才需要多練習,而且問不出來沒關係。”

他隻是希望通過陸英和秋曉雪的對話,獲知更多的信息。

做好了簡單的安排,顧言琛拿了資料,帶著陸英走進了審問室。

他們兩個人坐在秋曉雪的對麵。

秋曉雪的歌聲這才停住,少女抬起頭看向他們,審問室裡一時安靜下來。

陸英問:“你知道我們為什麼又把你叫過來嗎?”

秋曉雪搖搖頭,一臉的無辜:“我不清楚,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

陸英道:“警方現在懷疑你就是殺害喬思維一家三口的嫌疑人。”

秋曉雪的眉毛皺了下,她上午哭過,眼睛還是腫的:“我沒有殺喬思維。”

“昨天下午你做了什麼?”

“我去了喬思維家,給了她禮物。然後我就回家了。”

“你的晚餐吃了什麼?”

“五點半的時候,我餓了,點了一份酸菜魚。”秋曉雪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道,“這有什麼不對嗎?我不能吃酸菜魚?”

陸英因她的反問語塞,他開口道:“吃完了晚飯以後呢?”

秋曉雪道:“就像是往常一樣,出去散步,回家睡覺,淩晨三點多的時候被消防車的聲音吵醒。”

陸英開始列舉證據:“我們在屍體的屍檢之中,發現了治療失眠的藥物。這種藥是處方藥,你曾經在醫院開過。昨天晚上六點半,是你在喬思維家的門口,換掉了他們點的酸菜魚外賣。”

秋曉雪的身體前傾,主動道:“我怎麼知道他們今晚會吃酸菜魚?”

“你熟悉喬思維家的生活規律……”

“那種藥不知道有多少人手裡都有。再說證據呢?我隻不過是點了一份酸菜魚的外賣,這有罪嗎?你們為什麼懷疑到了我?”

陸英道:“你今天早上趕過去的時候,就露了馬腳,很多嫌疑人都會重返案發現場。”

秋曉雪道:“我隻是聯係不上喬思維,又聽說附近著了火,這才過去。”

陸英繼續硬著頭皮問:“那昨天半夜,你有沒有進過喬思維的家?”

秋曉雪搖了搖頭:“我又沒有她們家的鑰匙,怎麼進得去他們家?”

“也許是你平時和喬思維在一起,偷偷把鑰匙多配了一把。”

秋曉雪振振有詞:“她家是剛換的指紋鎖,我去哪裡配鑰匙?等下你是不是又要說我會拓印指紋了?”

陸英還真的不知道門上是指紋鎖,早上的那場火,彆說是指紋鎖,就是門都被燒去了大半,他們去的時候,門是開著的,他也就沒注意這些細節。

陸英又想起了魏應天的進入方法:“那你可能是翻牆進入,喬思維家的二樓有個小窗戶是開著的。”

秋曉雪再次否認:“我這樣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去爬到二樓,打開窗戶?”

這樣豪不慌張,還咄咄逼人的罪犯,陸英還是第一次遇到,他想起了之前魏應天所說的話,就詐了秋曉雪一下。

陸英道:“不管你是什麼方式進去的,昨天晚上,我們有人證能夠證明,你在喬思維的房間裡,隨後不久,房子就起火了,所以喬思維就是你殺害的!”

提到了喬思維,秋曉雪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那是悲傷,夾雜著委屈:“你們說的人證是誰啊?敢不敢過來和我對峙?再說了我為什麼要殺死我最好的朋友?”

麵對著這樣的嫌疑人,陸英的審問陷入了僵局,警方的手上還是缺了決定性的實證。

顧言琛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著,陸英果然段數不夠,這場審問的節奏居然一直是被秋曉雪在帶著走。

不過這樣也好,秋曉雪說得越多,也就暴露得越多,他一直關注著秋曉雪的每個動作,甚至是一些微表情。

提到喬思維的死亡時,她一再否認,說不是她做的。

而且她的表情有著傷心,這一點沒有作假。

麵對著警方的詢問,她也沒有露出什麼馬腳,像是在打太極,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把陸英的問題一一化解。

顧言琛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案子一定是和秋曉雪有關係的,她並不無辜。

秋曉雪對喬思維的友誼,有著變態的占有欲。

她可能會做出常人難以理解的行為來。

可是警方辦案必須要找到實證,或者是問出口供。他們不能憑借著酸菜魚的推斷,就把她當做犯人。

而且,今天淩晨到底發生了什麼?

秋曉雪有沒有說謊?

魏應天所說的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他們知道一些信息,又缺失了一些信息。

那些缺失的信息,可能才是解開謎題的關鍵。

顧言琛可以感覺到,秋曉雪和其他的嫌疑人不一樣,她更為坦然,更為理直氣壯。她不排斥和警方交流。

這種健談且配合度高的嫌疑人對供述的抵觸性並不強。

她目前沒有招供,可能隻是因為陸英的問題還沒有切中她的內心。

也就是說,陸英現在分析完全是錯誤的。

反之,隻要分析出秋曉雪的作案動機,犯罪心理,她也許就會招供。

那麼,那個關鍵的點是在哪裡呢?

秋曉雪並不是個完全的瘋子,她的行事一定有她自己的行為邏輯,也會有她的目的性……

顧言琛想,他必須把自己帶入秋曉雪,從她的角度來分析這個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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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沈君辭坐在觀察室裡,他也在看著審訊的進展。

沈君辭看著顧言琛默不作聲,知道他是在暗中觀察,思考對策,推理真相。

沈法醫仔細看著,忽然發現了一些問題。

他轉頭問白夢:“有紙嗎?”

“有。”白夢一愣,隨即把紙和筆遞給他。

沈君辭寫了一張紙條,疊了幾下,遞給了白夢:“麻煩你把這個送進去給顧言琛看下。”

白夢不知道沈君辭寫了什麼,但還是接了過來,她走到審問室,敲了敲門走進去,然後把那張紙條遞給了顧言琛。

顧言琛把那張紙條打開,認出了是沈君辭的筆跡,上麵略顯潦草地寫了一個字。

就這一個字,宛如一把鑰匙插入了鎖中。

顧言琛頓時明白了所有的事,也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推理的最後一環終於扣上。

原來真相竟是如此……

他把那張紙重新疊好,放在一旁,然後站起身來。

顧言琛雙手抱臂,並不像是在審問,而像是在和朋友聊天:“秋曉雪,我知道你和喬思維是最好的朋友,出生在離異家庭的你,從小就沒有得到過父母的關懷,你無比珍視你們之間的友誼,你還羨慕喬思維幸福美滿的家庭。”

秋曉雪沒有辯駁,就安靜地聽他說著。

“你一直維持著這段友誼,直至高考結束,喬思維報了外地的學校,她很快就要去上大學。聽到了這個消息,你是無比傷心的,你覺得自己要被她拋下了,而且一想到她可能會結交更多的好朋友,逐漸地,你們會變得疏遠,你就無法接受這一切。”

秋曉雪蹙眉聽著,她沉默下來,雙手的手指攪在一起。

“今晨案發以來,警方就全力以赴,想要偵破這個案件。我們根據一些情況,做出了推斷,可是這些推斷裡是有錯誤的,這導致了警方的調查方向有所偏差。我們原本以為,你因為喬思維的離開,一時氣憤,殺害了她……”

聽到這裡,秋曉雪張開嘴巴又想反駁。

顧言琛卻打斷了她,繼續說下去:“但是我現在想清楚了,你不會殺喬思維,因為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就算是傷害自己,你也不會親手傷害她。”

秋曉雪垂下了頭,沒有再說什麼。

顧言琛繞著審判桌而行:“我最初還有一點不太明白,為什麼魏應天會說謊,他其實可以指正你當時就在那棟屋子裡,這樣他就可以脫罪……可是他在證詞裡,隻是語焉不詳地說看到了一個鬼影。隨後我想明白了,他是在包庇你。”警方忽略了一個細節……就算是班上不太關心八卦的班委,都知道喬思維有個欠下賭債,來糾纏她的舅舅,秋曉雪作為喬思維最好的朋友,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甚至在魏應天試圖綁架喬思維的時候,她可能就已經見過他了。

秋曉雪的一雙眼睛望向他。

顧言琛知道自己的推理又正確了,他繼續推理:“魏應天欠下了巨額的賭債,身無分文,他的手機停機,銀行卡凍結,他躲在鄉下也會有人上門討債,這段時間要怎麼生活?答案簡單,就是獨自居住的你,收留了他。”

“而你這麼做也有你的動機與考慮,你覺得你這樣做,是在幫助喬思維,甚至你拿出你的錢,去幫助魏應天去還錢,目的是讓他不要騷擾你最好的朋友。你默默做著這一切,甚至不求喬思維知道或者報答你。”

秋曉雪點了下頭:“我希望喬思維的高考能夠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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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後來,高考結束後,你發現了喬思維對你的冷淡。友誼是容易失去的,你發現你留不住喬思維這個朋友,渴望溫暖的你,做出了一件常人難以理解的事。你和大你十幾歲的魏應天發生了關係。”

秋曉雪的目光閃爍了淚光:“你覺得我為什麼會這麼做?”

顧言琛道:“表麵上看,你是無依無靠,希望有人取暖。可是實際上,你還是為了喬思維。甚至我覺得,你可能還萌生了嫁給那個男人的想法。”

秋曉雪的聲音終於不那麼平靜:“對,我不愛那個男人,我是為了喬思維。”

顧言琛沉聲說出了真相:“你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你一旦成為了喬思維的親人,她這一輩子就再也躲不開你了。”

聽到這句話,秋曉雪的眼淚順著臉頰,刷的一下就滑落了下來。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進入那棟房子,但是這件事,應該是你和魏應天合謀。你點了酸菜魚,在其中下了安眠藥,魏應天翻窗進入,給你開了門。今天淩晨,你們兩個人都在那間房間裡。”

警方開始沒有推倒出真相,因為兩個人都有所隱瞞,他們獲得了兩根斷線,直到沈君辭給了他那個提示,斷線才得以相連。

這本就是一起合謀案。

說到這裡,顧言琛雙手壓住審問桌:“所以那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

談話進行到了這裡,秋曉雪沒有選擇說謊抵賴,她直接承認了:“對,我是早就認識了魏應天,也是我換了喬思維買的外賣,在裡麵下了安眠藥。然後我回家,淩晨兩點,我和魏應天一起,來到了他們家。”

秋曉雪講述著,仿佛自己做的並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我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我想要和喬思維說清楚。我本來想要在下午送禮物的時候就告訴她的,給她一個驚喜。可是那時候她隻是冷漠地把禮物接了過去,然後告訴我下次彆再過來了。”

“今天早些時候,魏應天也給他的姐姐打了電話,她姐姐馬上掛掉,然後把他拒之門外。他早就想要進去偷錢了,是我一直攔著他。昨晚他再次提出時,我沒有阻攔,我隻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他帶著我……”

說到這裡,秋曉雪哽咽了一下:“我們拚命想要進入那個家。可是沒有人歡迎我們。”

“淩晨的時候,我們用了點手段,終於如願以償。我進入了喬思維的房間,開始的時候,我什麼也沒乾,我站在床頭,就那麼看著她……”

秋曉雪的眼神直勾勾的,仿佛喬思維就躺在她的眼前,少女的目光裡有著一絲病態,臉上竟然現出了微笑。

三更半夜,忽然出現在朋友家裡,就站在房間裡,凝視著彆人睡覺,這樣的行為實在是太過變態。

聽到這裡,在觀察室裡負責記錄的白夢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沈君辭則是繼續麵無表情地看著審問室裡的秋曉雪。

“後來我叫醒了她,我告訴她,我和他的舅舅在一起了。可她非但沒有祝福我,反而罵我是個瘋子,是個變態,說我是她的噩夢,會一輩子糾纏著她。她說得激動,打開抽屜,取出了一把改錐。向著我的肚子紮過來。那時候魏應天為了救我把改錐奪了過來。在爭鬥中,他反手紮入了喬思維的身體。我最初是想救她來著,可是她傷得太重了。喬思維就那麼看著我……死在我的懷裡。”

一邊講著,秋曉雪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隨後她哭著笑了一下:“後來我想清楚了,既然我所期待的友誼不能長久,那麼她死了也許是一件好事,她的生命永遠凍結在了那一刻,我們就做了一輩子的朋友。然後我就去點燃了一張紙,引燃了窗簾,火燒起來,我就離開了,魏應天為了隱藏我進入宅子的事情,依然走了二樓的窗戶。”

陸英聽到這裡,還是覺得真相難以接受,他忍不住問:“就算你們是誤殺了喬思維,你為什麼還要殺死她的父母?”

秋曉雪道:“她們家隻有那一個女兒,如果她的爸媽起來,發現自己的女兒死了,那得多麼傷心,不如送他們一起,在那邊也有個伴。而且,魏應天也害怕事情敗露。我就點燃了那把火。”

聽了這殘忍的話,陸英攥緊了手裡的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沉默了片刻又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秋曉雪低下頭道:“你不知道,我生在一個怎樣的家庭。”

“我的爸爸媽媽在我三歲的時候就離婚了,我對我的父親……幾乎沒有什麼太多的印象,後來我七歲的時候,我的媽媽又給我找了一個後爸,可是當我八歲,他們就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就成了多餘的一個。”

“他們很有錢,覺得用錢就可以彌補一切,可是我從未享受過親情的溫暖,給我的永遠隻有刺痛。上了高中,我媽就和我談起,希望我自己獨立生活。我意識到,我被他們丟開了。”

說到這裡,少女抱住了自己的雙肩,蜷縮起了身體。

“我孤零零地一個人,看著彆的孩子們在一起玩,可是我的性格,決定了我無法和他們做朋友,我害怕受到傷害,害怕彆人像是對待垃圾一樣,把我再一次丟掉。連睡覺都會因此驚醒。”

“那個唯一一個向我伸出手的人,就是喬思維。”

“我當初問她,是不是可以做好朋友的時候,她同意了。我一直不喜歡和彆人身體接觸,但是有了她,我第一次拉住了彆人的手,原來靠近彆人是這種感覺。”

“我抱著她的時候,能夠感覺到女孩子身體的柔軟,能夠聽到她咚咚的心跳。她會傾聽我的心聲,對著我微笑,在我難過時給我安慰,她會擦去我的眼淚,撫摸我的頭發。我曾不止一次發誓,我要和她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她的外表看起來和常人無異,也能侃侃而談,可是內心孤僻怪異,隻有喬思維走近了她。

她從來沒有得到過父母的關愛,那是她第一次從另外一個人類的身上得到了慰藉,那種感覺名為溫暖。

喬思維像是一束光,驅散了她生命裡的陰霾。

秋曉雪的表情無比向往:“我覺得她就像是一個天使,她的身上帶著光。我好喜歡她,我想要和她做一輩子的朋友。”

“她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後一個,我要把她當做我的唯一。”

/

“我對她那麼好,自己有什麼就會給她什麼,甚至有時候,我會把她放在我的前麵。她說想要一本明星的簽名書,我不惜高價,自己不吃早飯也攢錢買給了她。我一直是很珍惜這一段友誼,我是真心對她好,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其他人能夠像我一樣對待她了。”

“我們曾經約定過,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我們一起長大,一起買房,一起合住,我們不結婚,不生孩子,遠離那些男人,再也不分開。”

那時候她們還在關係最好的時候。

兩位少女並排躺在秋曉雪的床上,拉鉤許下了誓言。

秋曉雪不知道,喬思維這麼說的時候,是否有一些真心,總之這些承諾在她的心裡當了真。

這份友誼在她的心裡扭曲著,逐漸成了魔。

她無法想象,沒有喬思維的日子了。

隨後她的目光暗淡了下來,仿佛整顆心都要碎掉了。

“可是,她要上大學走了,我們再也見不到了!她沒有聽我的話,報我替她選擇的專業,而是填了個外地的學校。我們必須分開……想到這一點,我就難過得無法呼吸。我又開始每天做噩夢。”

“她明明把我帶入了天堂,怎麼可以就這麼把我丟下來,讓我又回到那個獨自一人的地獄?”

“所以,我不惜一切代價,都要留住她!我要永遠都在她的身邊!為此,我寧可犧牲自己的身體,甚至犧牲自己的生命!”

那時候,她像是躺在一艘名為友誼的小船上,她可以感覺到船在下沉,感覺到喬思維對她態度的轉變,她必須做點什麼……

供述到這裡,秋曉雪停了下來,她的眉目低垂,望著眼前的審訊桌,她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我做了那樣的事情……”

她放下右手,低頭撫摸著自己的小腹,表情無比溫柔:“這輩子,無論她是死是活,都甩不開我了,我是她的小舅媽,我的身體裡,有她家族的血脈。”

她真的一點也不喜歡那個男人,甚至覺得他惡心,可她把這一切當做了一場獻祭。

當做了對即將失去的友誼的自救。

她終於如願以償,決定親口告訴喬思維這個好消息。

下午的時候,喬思維接受了她買的東西,卻沒有聽她把話說完。

她原本想要告訴她的就是這個最大,最為驚喜的“禮物”。

於是目的沒有達成,仍不死心的她,回家以後夥同魏應天想出了這個計劃。

今天早上淩晨兩點,他們闖入了喬思維的房間,就是告訴了她這一點。

那是令喬思維暴怒的真相。

自己曾經的閨蜜為了不離開她,去睡了她的舅舅,還懷了一個孩子。

那時候,睡眼朦朧,腦子混沌的喬思維麵對這兩個闖入家中的不速之客,聽到了這個讓她震驚的消息。她意識到,她這一生可能都躲不開這個魔鬼了。

長期飽受折磨的喬思維瞬間崩潰。

她拿起了改錐,刺向了秋曉雪……

凶案終於發生。

現在,秋曉雪毫無保留地把所有罪行供述了出來,因為她認為眼前的警察懂得她為什麼這樣做。

她甚至期盼著,這些警察們能夠見證她們至死不渝的友誼。

聽到這裡,所有人一時沉默。

秋曉雪口口聲聲說那喬思維是她最好的朋友,卻對對方尾隨,入室,下藥。

喬思維因她而死,她最後燒死了喬思維的父母……

在觀察室裡,白夢歎氣道:“這是哪門子的好朋友?遇到這種人,一定要遠離,快跑。”

沈君辭回她:“大概喬思維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眼前的少女,病態,自私,可是她會偽裝,她的瘋狂藏匿在自己柔弱的外表之下,顛倒了黑白。

表麵上看她是弱勢的那一個,可實際上,喬思維是被她關在了籠子裡的金絲雀。

喬思維不是沒有掙紮過,她拉黑過秋曉雪,試著遠離她,可是最終,事情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她至死也沒能脫離這個可怕的女人。

秋曉雪供述完了所有的罪行,核實無誤之後進行簽字。

在她招供後不久,魏應天也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一切果然如同秋曉雪所說。

一天之內,一起滅門縱火案了結。

顧言琛從審訊室裡出來,叫了沈君辭一起回家。

坐在車上時,沈君辭似是有點困了,一直沒有說話。

車窗外,城市的景色變換,晝夜交替。

顧言琛道:“沈法醫,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幫助,這個案子不會這麼快水落石出。”

沈君辭嗯了一聲,隨後道:“是我應該做的。”

晚上聽著審問的時候,沈君辭回想起了秋曉雪的步態,體型,骨盆的形狀。

憑借著多年法醫經驗,他得出了結論:雖然月份不大,但是秋曉雪可能已經懷孕了,所以他給顧言琛寫了紙條送了進去。

正是這個訊息,促使顧言琛完成了最後的推理。

沈君辭繼續望著車窗外出神。

顧言琛感覺到了他的低落,開口問:“在想事情。”

沈君辭嗯了一聲:“我在想……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界限,感情……”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奇怪的事,奇怪的感情。”顧言琛道,“我覺得,感情是勉強不來的,人們的感情應該是雙向的。雙向的愛情也好,友情也好,親情也罷,都是可以很美好的。”

沈君辭道:“是啊……那種扭曲的,單一的感情,卻可能會化成殺人的火焰,把一切焚燒殆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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