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多,市局裡開了一輛法醫車過來。
沈君辭帶著戚一安直接把車開到了院子裡。
一下車,兩名法醫站在了井蓋的邊上,蹲下身查看情況。
這裡是工人檢修用的下水道,下方有很多管道通往小區的蓄糞池。
裡麵的味道混合了屍臭,但是幸好經過了昨天巨人觀的洗禮。戚一安居然覺得這味道還可以忍受。
那下水道下方的空間深度大約四米,因為前幾天下了大雨,裡麵有一些積水,屍體就在裡麵。
沈君辭低頭拿出橡膠手套。那手套的五指粘在了一起,他往裡麵吹一口氣,手套像是氣球一般鼓了起來。他再把口子封住,用手一壓,根根手指就被撐開。
他熟練戴上,淡然開口道:“先拍照,然後準備打撈。”
戚一安拿起相機拍了十幾張照片,隨後開始準備各種工具和設備,把裹屍袋也拎了出來。
顧言琛走過來問:“繩索和套筐都帶來了吧?”
法醫部那邊有一套專門打撈屍體的設備,牢固好用,方便拆帶,丁局之前下了血本才批準的。
這套東西也可以用於急救,無論是井下,隙縫,小型的礦坑都可以進行救援。
沈君辭:“帶來了,我下去看看情況。”
顧言琛聽了皺眉,伸手拉了他的手臂:“還是我去吧。”
就沈君辭現在的情況,他簡直想給他貼個易碎品的標簽,哪裡敢讓他去做這種危險的事。
沈君辭去找防護服:“不行,你們刑警不清楚怎麼操作,有可能會對屍體造成二次損傷。也可能會遺漏線索和信息,到時候想要破案就困難了。”
他的語氣自然到仿佛對昨天發生的事情失憶了一樣。
“那井挺深的。”顧言琛手上使力,沒放手,他壓低聲音提醒沈君辭,“裝置隻有一套,萬一你暈在井下,要再救援就麻煩了。”
沈君辭這才猶豫了一下:“可是為了保全屍體,還是需要法醫下去。”
顧言琛轉頭看向一旁:“戚一安,你可以嗎?”
戚一安剛才一直在做準備,根本不知道這兩位領導在爭什麼,他被點到了名字,愣了一下,歡欣雀躍地接下了這個艱巨的任務:“好,我下去看下。”
沈君辭提醒道:“你忘了你的握手會了?”
戚一安愣了片刻,隨後他更加堅決:“沒關係,還是工作更重要,握手會大不了我不去了。”
現場的確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沈君辭這才把戚一安叫過來,叮囑了他下去探尋的各種要領。
戚一安是個乖孩子,一邊聽他說,一邊點頭記下。他雖然準備放棄握手會,卻還是吸取教訓,主動戴了雙層手套。
第一次參與撈屍體,還被委以重任,他已經顧不上無法去握手會的失落了。
沈君辭幫著戚一安把全身防護服穿了,腳下也套上膠鞋,臉上有防毒麵具全副武裝,又在額頭上帶了一盞照明的燈。
顧言琛找了幾名刑警一起安裝好了吊架和吊籃,然後戚一安拴著保險帶,自己順著扶手爬了下去。
洞口有一段有點窄,裡麵黑漆漆的,下方有十幾厘米深的廢水。
這裡並不寬敞,戚一安下來以後,幾乎沒有多少站腳的地方,他小心移動著身體,和屍體錯開了一點距離。
井下陰涼,溫度不夠,沒有形成巨人觀。
戚一安戴了防毒麵具,聞不到太多難聞的味道。裡麵光線不足,黑漆漆的,隻能頭上的燈光能照到麵前一小片地方。
獨處在陌生黑暗的環境,他不由得有點緊張。
沈君辭問:“到底了嗎?”
戚一安:“到了到了。”他一說話,耳邊都是混響。
沈君辭:“呼吸還好嗎?”
戚一安:“沒問題。”
他抬起頭,仰頭看著洞口,上方的洞口是亮的。
戚一安有感而發:“師父我忽然想起來一個詞。”
沈君辭:“什麼?”
戚一安說話帶著回音:“坐井觀天。”
沈君辭同情地向下看他:“你的意思是說你自己是青蛙嗎?”
戚一安淚流滿麵,“師父你當我沒說過。”
不說話的時候,井下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戚一安趟著水往前有了兩步,隨著移動,呼吸聲加重,他終於來到了屍體邊上,低下頭來專心看著眼前的屍體。
戚一安先是打開了身上的監控錄像,這設備是和白夢的電腦相連的,可以讓上麵的人看到井下實時情況,然後他拿起相機,開了夜視模式,拍了幾張照片。
憑借發型和衣著,他確定眼前的這個人應該就是宋燃。
這裡沒有陽光直曬,陰冷了很多,因為溫度較低,屍體並沒有重度腐爛,相比於之前的兩具巨人觀,沒有那麼大的衝擊性,充其量隻能算是普通的腐屍,正在他擅長處理的範疇。
隻是在陰暗密閉的空間和腐屍獨處,還是很考驗他的心臟。
宋燃的屍體顯然是被從上麵夾著腋下丟進來的,這麼多天過去,皮膚已經呈現了一種灰白色,上麵滿是靜脈網。他的臉有些腫脹,臉色蒼白,眼睛閉合,睫毛垂落下來,安靜像是在熟睡一般。
屍體的上身穿著一件舊舊的白色體恤,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下身一條牛仔褲,上麵也有很多淩亂的血跡。
整個屍體蜷跪在裡麵,蛆蟲不算多,就是腳和膝蓋一直泡在廢水裡,腫脹得明顯,身上還有一些被老鼠啃咬的痕跡。
戚一安獨自作業,還是不免心跳加速。他在下麵拍好了照片,然後小心地拖動屍體。
屍體又冰又重,就像是一大塊死肉。井下帶著麵罩會讓人缺氧,戚一安累得喘著粗氣,才把屍體移動了一個位置。
上麵傳來了沈君辭的聲音:“順利嗎?如果出現缺氧眩暈一定要提前說,不要趕時間。”
過去曾經出現過法醫打撈屍體時暈倒的情況,如果防毒麵具脫落,還有可能會吸入有害氣體,身體不適的話甚至需要去醫院急救。
正因為擔心這些,沈君辭才沒有堅持下井,可是他還是不免擔心戚一安的經驗不足。
“還好!”戚一安自覺目前呼吸正常,就是有點氣喘,他大聲回應沈君辭,同時也是給自己打氣,“我可以的!”
他先按照沈君辭說的,檢查了屍體的口袋以及各個部位,隨後把屍體的手腳還有頭部用塑料袋紮住,這是為了避免在上移的過程之中,丟落重要物證。
隨後他用繩子分彆捆住屍體的腋下還有腹股溝的位置,讓屍體均勻受力,不破壞屍體的骨骼和傷口。
到最後戚一安終於完工,搖了搖繩索:“可以拉了。”
上麵的刑警使力,這簡單裝置上有滑輪,可以省力不少。
不多時,屍體就被拉了上去,幾名刑警把屍體抬走,平放在沈君辭早就已經鋪好的一塊塑料布上。
屍體被打撈上來,戚一安的工作卻還沒有完成。
沈君辭衝著下麵喊:“你再看看下麵還有什麼?”然後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下,“先用腳去探,再用手摸,小心凶器劃傷。”
戚一安沒有多少經驗,很多凶手拋屍的時候,會把凶器一起丟棄。如果不小心,水下情況不明,工作人員很容易受傷。
汙水像是濃墨,一片漆黑,戚一安在裡麵借著頭頂的探照燈小心摸著,監控也完全看不清晰。
戚一安悶悶的聲音從井下傳來,“水下好像有磚頭。”
過了一會戚一安又說,“我確認了,不是磚頭,是幾本書,挺厚的。”
沈君辭急忙讓刑警又放了個小籃筐下去。
這下麵廢棄已久,戚一安在水中還找到了一些廢舊的螺絲釘,小樹杈,石塊,不知道是怎麼掉下來的。
又過了一會,聽下麵戚一安的聲音傳來:“我找到凶器了!”
凶器也是重要的證物,直到確認下麵沒有其他有用的東西,戚一安才和那小筐一起被拉了上來。
沈君辭沒急著看屍體,先幫著戚一安解開了厚重的防護服。
短短的時間,戚一安感覺自己去陰曹地府走了一遭,現在才回到了塵世。
看他沒事,沈君辭道:“做得不錯。”
受到了師父的表揚,戚一安頓時覺得更有乾勁兒了。
隨後沈君辭和顧言琛一起檢查著從下麵帶上來的東西。
凶器果然不出他們所料,是一把帶著鋸齒的刀,整個長度近二十厘米,凶手可以說是窮凶極惡。
刀在水下泡了很久,上麵可能已經沒法采集指紋了。
顧言琛道:“這刀是管製刀具,你們去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處。”
陸英急忙點頭,把形狀和牌子記錄了下來。
其他的就是幾本書,有英語書,也有一些文學作品,最厚的是一本詞典。
有的書被水弄濕了,還有個彆幾本書落在上麵,高出了水麵,是乾著的。
沈君辭帶著手套翻開了其中一本,看到裡麵夾了幾張紙。
他遞給了顧言琛。
顧言琛低頭看去,上麵是一封信。
信是金悅文寫給宋燃的。
“宋燃:”
“你好!”
“我第一次認識你,是看到你穿著保安服,在院子裡的涼亭中看書,我過去找你聊天,得知你想要去上學,提出要資助你,可是你卻拒絕了我的幫助。”
“你說想要依靠自己改變命運。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很多人都沒有的精神,也讓我想起了我的少年時光。”
“我一樣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小時候我住在城中村裡,吃過很多苦頭。那時候我想,如果有人能夠幫助我,我一定可以少走很多彎路,過上不同的人生。後來我憑借自己的力量,終於慢慢變得有錢。”
“於是後來,我就產生了幫助更多人的想法。我去幫助那些念不起書的孩子,幫助因病返貧的家庭,仿佛幫助了當年的我自己。我不求他們回報,隻希望他們將來也能回饋社會,幫助更多的人。”
“這些年我不停地伸出援手,到現在,我有點累了,我也漸漸有心無力。我常常因為我無法幫助所有人而焦慮。”
“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我開始反思,我所給予的幫助,真的是他們需要的嗎?我真的幫助到了真正該幫助的人嗎?他們真的走到了絕路,必須得到我的幫助嗎?”
“是你的拒絕,讓我猛醒了,我或許不該改變有些人的生活。”
“我是個善良的人,但是善良不該用錯地方。我需要學會尊重他們的命運。也要明白,並不是每個人都值得我的幫助。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心存善念,心存感激,我救得了他們一時,救不了他們一世。”
“可是我知道這些道理有點太晚了,有些人,他們就像是貪婪的蛇,我把他們暖在懷裡,隻會換來毒蛇的啃咬。”
“是你提醒我,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很多可憐的人,還有很多即便是身處逆境,還在努力拚搏,如同你一樣的人。”
“聽說你要離開了,我隻有這些舊書可以送給你,祝你前途似錦。我也會努力思考,怎麼把自己的善良用到更為合適的地方。希望每一個明天,都會比今天更加美好。”
“——金悅文”
兩人看完這封信一時沉默。
陸英也過來看了,又轉頭看向一旁的屍體:“宋燃……多大來著?”
白夢看了看檔案道:“十九,這個月二十歲生日。”
“艸”陸英暗罵了一句,“還是個孩子啊,等我找到那凶手的,真想先揍一頓。”
這封信不是什麼關鍵性的證物,卻在刑警之中傳遞,最後交到物證那邊,鄭重收好。
到現在,他們理清楚了。
那天晚上,宋燃是去金悅文家裡拿書外加辭行的。他可能和凶手擦肩而過。
走出彆墅不遠的宋燃聽到了慘叫聲,折回以後和凶手相遇,他毫不猶豫就衝了上去。宋燃想要攔下凶手,可隨後也被凶手殘忍殺害。
為了不被人發現,凶手把他的屍體塞入了附近的井蓋裡,拿走他的手機,脫下了他的雨衣,給自己披上,而那些書,就被凶手一起丟入了洞口之下。
凶手隻把他的屍體藏了起來,卻沒有動金悅文的屍體,一個是怕宋燃沒有走出去的監控被人懷疑,一個是想要嫁禍給這個小保安。
如果警方沒有發現這些,也許會錯過抓捕的時機,宋燃的屍體也會繼續在這裡腐爛下去。
理清了這一切,一時整個現場都安靜下來。
戚一安站在一旁,眼圈紅了起來,他小聲道:“為什麼凶手會遇到他,太可憐了。”
“這個世界上本身就存在很多這樣的事,如果覺得不公,就去儘力改變這一切。我們儘快抓到凶手,是對逝者最好的慰籍。”說到這裡沈君辭輕咳了一聲,“開始檢查吧。”
他們蹲下身來進行屍表檢查。
由於是露天作業,味道好了一些,並不太過難聞。
戚一安從勘查箱裡拿出勘查表,他蹲下身,正好看到那雙洗得成了白色的球鞋,宋燃的雙腳泡在水中,那球鞋被漲到快要撐裂了。
沈君辭一一解開之前戚一安包上的塑料袋。
戚一安也在忙著。
沈君辭問他:“在井下你怕嗎?”
戚一安道:“開始有一點,但是後來我就適應了,現在就更不怕了,他是個好人。”他說到這裡看著那腐爛的屍身,“我不怕好人。即使是死去的,腐爛的好人,也比很多活著的壞人要美好。”
沈君辭點頭表示讚同,他沉聲道:“姓名宋燃,男性,身高175cm,死亡時間是六天前的夜晚,屍體被雨水泡過,特彆是雙腳,腐爛嚴重。中刀處為胸口,一刀致命,屍體的手部……”
沈君辭的屍表檢查進行到了手處,忽然停了下來。
他發現,屍體的左手是緊緊攥著拳頭的,這種情況並不多見。
就算是在井下多日,腐爛著,他也沒有把手放開。
沈君辭的神情嚴肅起來。
經過了這麼多天,屍僵早就已經化去。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屍體的手,在那已經滿是腐痕的蒼白掌心之中,有著幾根短短的頭發。
還好戚一安在打撈的過程中非常小心,這些證據沒有掉落。
沈君辭用鑷子夾起來頭發,對著陽光觀察著。
頭發的長度和顏色和宋燃的都不一樣,這頭發不可能是他的,很有可能是凶手的。如果留有毛囊,就能夠檢驗凶手的dna。
戚一安蹲在一旁也緊張起來。
凝視了片刻,沈君辭垂下眼睫判斷道:“有毛囊,不止一根,沒有被汙染,很可能是打鬥的過程之中從凶手的頭上拔下來的。”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些毛發用證物袋單獨存放起來,又感慨道,“能忍到最後,真的挺了不起。”
被他這麼一說,戚一安才反應了過來。
刺中胸口,那會承受極大的痛苦,造成大出血。
大部分人的本能反應就是用手捂住傷口,特彆是近心端的左手,可是這具腐爛的屍體卻沒有那麼做。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宋燃用最後的意識,緊緊攥緊了拳頭,就是為了保存這關鍵性的證據。
這幾根小小的頭發,躲過了凶手的雙眼,甚至在他死亡以後,也沒有在移動和脫下雨衣的過程之中丟失。
直到現在,被法醫收於物證盒中。
這一切冥冥之中,像是天意。
即便已經死亡,宋燃還是最後幫著他們指認著凶手。
幫助他們一步一步接近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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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整了調查方向,檳城市局特刑科全力以赴追查案件的凶手。
三具屍體被解剖,法醫出具驗屍報告。
所有證物彙總。
隨著一輪一輪的探查,走訪,反複查看各種的資料。
到了接案後第五日,特刑科終於鎖定了一位嫌疑人。
早上的會議上,檳城市局負責刑偵方向的董副局在媒體麵前公布了調查結果。
“十日前的夜晚,檳城市勤王府小區內,發生了一起惡性殺人事件。市民金某文與其父親,以及小區前保安宋某三人相繼遇害。隨後三具屍體陸續被警方發現。犯罪者喪心病狂,犯罪方式極其惡劣,針對這起重大殺人案,檳城市局極度重視,警方已經進行了多日調查。目前證據確鑿,本案已經確認了嫌疑人。”
他在投影上出示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人為男性,看起來還很年輕,瘦長臉,麵色偏白,眼睛細長。
董副局繼續道:“嫌疑人趙夢安,男,22歲,此人之前是檳城科技大學的一名肄業生。曾是金某文的資助對象,他的身份證號:……現警方發布通緝。呼籲社會各界和廣大人民群眾提供相關線索,如發現有關情況,請撥打110報警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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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關於舉報趙夢安的線索電話不斷打了進來。
“我高中和他一個學校的,他那時成績還好,沒想到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事。”
“這個人是我們大學同學,大學時候就手腳不乾淨。”
“他經常逃課,在網吧玩遊戲。花錢也大手大腳。還有,他好像結交了社會上的人,總是說一些奇怪的話。”
顧言琛從刑警隊那邊調了人來,排除了無效線報,最後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長安樓附近的一棟破舊建築之中。
“通緝令上的人我見過,他就住在長安樓30棟那邊,我在樓下倒垃圾的時候,看到他在窗口抽煙。”
“那一家有個女人,叫什麼來著,對,好像是叫做辛小美,她家裡總是會來不同的男人,後來有一個長得像是小白臉住了進去。可能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最近幾天那個女人都沒有出門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被他殺了。”
警方進行排查,隨後進行收網。
顧言琛摸排清楚了情況,帶著一隊人全副武裝,出發抓捕。
他們幾位特刑科的警員需要帶隊,跟的是不同的車。顧言琛上了最後一輛,他身邊坐了個年紀輕輕,頭發很短的小警察。
這車是準備抓捕後押運的,前後不通,另外兩名警員坐在前麵,後麵的車廂裡隻有他們倆個人,那小警察看起來有些緊張,不停在咽口水,還總是摸自己腰間的配槍。
顧言琛看著他有點眼熟,忽然想起來是在哪裡見過。
前幾天丁局找他開會商量,最近的案子有點多,考慮給特刑科增加編製,發了內部郵件以後,就有幾份年輕警員的簡曆主動發了過來,這人就是其中一個。
顧言琛還記得他的名字,是叫做餘深。
那簡曆寫的挺積極的,警校成績也很優秀。
之前顧言琛聽陸英講過他家的事,還有印象。
看著他正好坐在身邊,顧言琛開口問:“餘深?”
餘深緊張點頭:“顧隊好。”
顧言琛道:“第幾次出抓捕行動?”
餘深道:“第三次。”
顧言琛嗯了一聲,還是個新手,緊張情有可原,身經百戰的顧隊開導小警察:“彆緊張,有我在。”
餘深愣了一下,挺直了腰背:“我不是因為行動緊張,我是因為看到顧隊你有點緊張。”他頓了一下小聲解釋,“感覺就和提前參加麵試似的。”
顧言琛把他的檔案挑選了出來,隻是還沒有到麵試那一步。聽餘深這麼一說,開口道:“提前麵試也挺好,節約了時間。”
沒有什麼麵試能夠比一場實戰抓捕更能夠深入了解的了。
顧言琛問了個常規又經典的問題:“你怎麼想著來當警察的?”
餘深沒想到顧言琛還真在這裡問了起來:“就是因為我家裡的事,我父母失蹤了十幾年,一直沒有找到,我想我自己也長大了,不如努力自己來尋找。也能夠幫助更多的人。”
隨後顧言琛又問了他一些警校的事還有專業的問題,總體來說,他對這個孩子還挺滿意的。
顧言琛見過不少受害人的家屬,很多人要麼一蹶不振,要麼開始變得多疑。在他們的身上,能夠明顯讓人感覺到一種對他人的不信任感。
可是餘深看起來陽光,回答問題也很正常。
聊了一段,顧言琛輕輕點了一下頭:“你能夠走出來,挺好的。”
餘深低頭坦誠:“我其實中間迷茫過一段。”
那時候他的父母已經被尋找了多年,一直沒有消息,他在學校裡被人欺負,被指指點點。他懷疑過警方的無能,也上網發泄過情緒,自己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學著抽煙喝酒,不去考試,甚至想著墮落下去,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穿上這身警服。
顧言琛想起來,之前聽陸英的故事,似乎是有這麼一段:“你是怎麼走出來的?”
餘深低頭笑了一下:“因為我遇到了一個人,遇到他時,正是我最難過的時候,我感覺周圍就像是漆黑一片的極夜,走到精疲力儘看不到一點光亮。是那個人告訴我,單憑自己一個人是不夠的,我們必須像是螢火一樣彙集起來,才能夠有破除黑暗的力量……”
一想到那個人,餘深就覺得一陣溫暖。
那個人,是他那漆黑一團生命裡,照耀了方向的光。
就像是永夜裡的瑩瑩燈火。
顧言琛聽了這話,忽然想起了林向嵐。
他低垂眼簾:“我也曾經有位恩師,指導了我很多。”
剛聊到這裡,車路過了一段不好的路麵,一陣顛簸過後,停了下來。
他們已經進入了長安樓地區,這裡的樓宇眾多,卻根本沒有完整的小區,更彆說什麼院牆,空中支楞著各種私搭亂建出來的閣樓。
院子裡人多嘈雜。
一打開車窗,連味道都十分混雜,和那些辦公區寫字樓裡的香水味完全不同。
顧言琛看了看外麵:“到了。下車,準備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