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常歡不知道薄文熠是如何“讓投資人變成他”的。

但是過幾天， 葛飛再次聯系他的時候，這部影片確實成為了“博易出品”。

至此，常歡對“你要對你老公有信心些，張棟這種角色， 還不配做我的對手。”這句話， 有了深刻的了解。

常歡本就喜歡這個故事， 既然薄文熠如此配合， 他自然就不再拒絕。

電影尚在籌備期，預計開拍得年後，常歡有大把時間琢磨角色。

也正好，他現在是大二的學生， 雖然學習任務不繁重，但他這段時間裡，也有了新的打算。

他想考研。

跨系， 讀導演系。

這個念頭是在那一晚之後，模模糊糊起的。

然後， 越來越清晰， 越來越明確。

經過半個月的深思熟慮，以及對導演之後， 常歡很確定了， 自己絕非什麼臨時興起或頭腦發熱。

他做演員這麼多年，就算後面因為腿傷放棄了演戲， 但從未真的與這個圈子隔離開來。

他對於劇本裡不同的角色，天生就有很不錯的共情能力，也很喜歡和人討論自己的見解。來到這個世界之後， 因為原主沒什麼表演經驗， 初期的時候為了不要太“崩壞”人設， 除了陸風和景恆之外，他與旁人聊角色聊劇情的不多。

但在原來的世界裡，他非常喜歡和劇組裡的其他人一起討論。

也許，老天就是知道他的熱愛，所以才讓他穿越，來到這個可以讓他繼續表演的世界裡。

那他就更不應該辜負這一場跨越時空的奔赴。

再者——

還有薄文熠。

常歡不想以後再遭遇這種事情的時候，讓薄文熠費心來做這些本不該做的事情。

他是男人，不應該永遠被人照顧保護。

他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去幫助薄文熠。

雖然不確定這條路好不好走，但至少，他想努力一下。

常歡一直都是那種有了目標就會很努力的人，從他決定考研，選修導演系開始，他就為自己做好了接下來的學習和工作計劃。

薄文熠的書房為他提供了非常多的便利，那裡面，本就有很多相關的書籍。

這樣一來，常歡回家後，留在書房的時間更多了。

這一日，薄文熠晚歸的時候，看到樓下廚房的燈還開著。

他站在門口，仰起頭。

書房的位置，燈也亮著。

薄文熠走到廚房門口。

“少爺回來了，”管叔正在裡頭忙碌，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一眼，“我在給常少爺做點夜宵，馬上好了。”

薄文熠靠在門欄上，看著老人熟練地熄火，將鍋裡熱氣騰騰的食物盛放到一旁的湯盅裡。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很習慣看到這種場景了。

甚至於，當老人端著碗走過來的時候，很自然地接了過來︰“我來吧。”

管叔彎起眼楮︰“好好好。”

薄文熠接過，轉身，又回頭過來︰“你和老太太的事情，穩定下來後就別瞞著那家夥了。”

“他前幾天做夢都還在念叨這個事。”

“別為難他了。”

管叔臉上的表情僵硬片刻，漸漸松動。

他的小少爺，終於知道將關心和寵愛表達出來了。

“行！”

薄文熠點了下頭，往前上樓。

剛到二樓，手機震動了一下，他空著的手伸進口袋摸出手機點開來。

是鐘樂期。

這個家夥糾結了好幾天，還在想到底該怎麼和景恆求婚。

【我看到網上說，求婚的話，最好是在他喜歡和覺得舒適的地方。】

【但是我覺得他在哪都挺舒適的，感覺好難選啊……】

薄文熠目光往前。

他視線的終點，是常歡所在的書房的門。

“喜歡和覺得舒適。”薄文熠輕嘆了一句，目光仿佛能穿透厚實的純實木門，看到裡面。

偌大的書房裡，男生正端坐在那，目光微垂認真看著。

他面前攤放著工具書和劇本，男生也許一隻腿蜷起著，不時抓起筆在一旁的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什麼。

雖然現在都是無紙化學習了，但常歡還是保留著那些用紙筆做筆記的舊習慣。

這樣的畫面，光想想，胸口就暖了起來。

薄文熠收起手機，推開書房的門。

果然如他所想那般，常歡正坐在書桌前

聽到聲音，他放下手中的筆，一如既往地朝薄文熠笑了一下。

胸膛裡的暖意擴散到了四肢百骸。

薄文熠走過去，放下湯盅。

常歡早在他進門的時候就已經聞到了香味，他抬手去抓湯盅的蓋子，指尖剛踫到蓋子的邊，就聽到頭頂男人很輕地說了句什麼。

常歡喜歡看書的時候放一點背景音樂，這可以讓他更加專注。

“你說什麼？”

“我說——”薄文熠低下頭，在他額角親了一下，“謝謝你願意和我結婚。”

常歡懵了一瞬，有些不明白為何薄文熠突然說這個。但眼前湯盅裡漫出來的香味深深刺激著他的食欲，大腦很快偏離思考，隨口應了句“不客氣，應該的。”後，就去揭湯盅的蓋子。

薄文熠順著他的手，幫他打開了蓋子。

一瞬間，滿室飄香。

常歡深吸了一口︰“我覺得管叔最近做東西越來越厲害了！”

薄文熠︰“因為是做給特別的人吃。”

常歡嘿嘿一笑︰“別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

薄文熠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接話。

‧

第二天早上，常歡剛下樓，就遇到了從廚房裡走出來的管叔。

老人手裡抱著一個保溫杯，尚未完全蓋攏的杯中，冒著悠悠的食物香氣。

和他昨晚吃到的一模一樣。

管叔︰“我去給人送下東西。”

常歡邁開的腿踩了下去︰“……哦。”

很好，原來他並不是那個“特別的人”。

三兩句間，管叔就將緣由解釋清楚了，原來管叔的愛人，是他的奶奶，梁老太太。

這些年，管叔其實一直都知道梁老太太，也都關注著她，但是怕影響到她的生活，所以從來沒有出現過。

之前與老人聊起這件事時，對方淡然中帶著淡淡悵然的神色，現在已徹底轉化為滿足平和。

即便是在室內，他提到梁奶奶，眼楮依舊是亮的。

常歡忍不住眨了眨眼楮。

眼眶有酸意。

是高興的。

看到身邊的人一個個都得到圓滿，真的是一件再幸福不過的事情。

管叔抱著保溫杯，繼續往外走去。

“等下！”常歡突然叫住他，　　　地跑上了樓。

很快，他手裡抱著一盆霓虹燈玉露下樓。

“管叔，這個是薄文熠買給我奶奶的，一直由我養著。現在也養得差不多了，你幫我帶過去給她吧。”

管叔的目光從多肉上轉到常歡臉上，慢慢點了點頭。

當天晚些時候，常歡從學校回來，就看到了擺在二樓的大熊童子樹。

大熊童子樹旁邊的欄桿上，是他買回來的那顆小熊童子。

有風徐徐，兩顆樹上的熊爪子一顫一顫的，上端靠在一起的部分，你抓我一下我拍你一下，分外可愛。

常歡發愣間，管叔走了上來。

“那盆多肉，我已經給你奶奶了，她說她會把你和少爺的定情信物好好養著的。”

“不對！”常歡脫口而出。

“嗯？”

他慢慢轉身，面向老人指了指身旁大半個人那麼高的熊童子樹︰“那顆不是，這一顆才是。”

‧

過了兩天，課間休息的時候，常歡將那顆熊童子樹“回來”的事告訴了柯南。

柯南對這棵樹“熟的很”，某人一直心心念念，和他說過好多次。

他一直以為這棵樹會成為常歡的某種遺憾，還因此勸過常歡好幾回，讓他失去的莫追憶，讓遺憾成為一種缺憾美。

誰知道，最後竟是這個走向。

柯南牙酸得不行︰“求求你做個人吧歡歡，我這隻單身狗承受不了你們的愛情之重。”

常歡︰“……”

柯南磨了會牙，大概是覺得緩過來了，又道︰“不過，緣分這種東西，有時候還真的一開始就注定了。”

常歡彎著唇︰“沒錯。”

因為他的念念不忘，所以才有了現在的回響。

柯南看著好友那得意的小模樣，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酸味又冒了上來，正準備好好吐槽常歡幾句，抬眼就看到了一個熟人。

對方一直盯著他們，目光復雜幽深。

他吞咽了下︰“常欣。”

常歡聞言抬起頭，就看到女生正站在不遠處的地方，定定看著他。

兩人目光相接，常欣原先復雜的神色一秒變得從容。

雖已到了初冬，她還是穿著純色的白裙，裙擺下方，是一截白皙修長的小腿。

常歡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常欣的時候。

她躺在床上，面容蒼白卻又清純，讓人心生同情之余，又為她不甘。

常欣就是這麼一個人，在任何處境下，都懂得利用自身的優點來佔據“高點”。

可是常歡不是以前的常歡了。他就那麼站在那，看了常欣幾秒，然後移開視線。

那目光，就像是看一個不認識的同學一樣，完全沒有用任何波動。

柯南都要忍不住為常歡的行為拍手稱贊了！

常欣顯然也感覺到了常歡的這種漠視，自己走了過來，擋在常歡面前。

對視幾秒後，常欣開口︰“媽媽說，現在那些股權在你名下了。”

常歡點頭︰“嗯，薄文熠轉給我了。”

常欣眉心瞬間蹙起，用力看著常歡。

她眼楮很大，皮膚又白，這麼直愣愣瞪大眼楮看人的時間，給人以一種快要力竭的脆弱感。

常歡被她看得有些發怵。

他在心裡想著，千萬別為了那些股份道歉，或者求我。

重點是，可千萬別哭。

他是真的架不住女生哭。

但是，面對著常欣，他不會心軟了。

常欣盯著常歡看了好一會，抿了抿嘴，突然道︰“這不是終點。”

常歡︰“……”

常歡︰“哦，那我等著。”

他們三人就站在走廊裡，不時有人經過，小聲竊竊私語著。

“誒那不是常家姐弟麼？”

“什麼常家姐弟呀，常歡早就回歸鐘家了。”

“哦哦對，那你們說現在常欣找常歡，會不會是求他幫忙啊，畢竟就常家現在不死不活的樣子，搞不好還真需要這個曾經看不起的養子幫助吧。”

“說不準。”

“所以說，做人不能太過分。”

“……”

這些話像是利刃一樣，割過常欣的耳朵。

眼前面無表情一臉淡然的常歡，更是讓她五髒六腑攪到了一起。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轉身欲走。

“常欣。”

常歡突然叫住她。

常欣心臟微提。

接著，她就聽到男生像是不放心般，用嚴肅的口吻提醒道︰“但是，我哥那邊，已經是你的終點了。”

常欣︰“……”

她突然有種脫力感。

周身上下像是全數卸了力氣，怎麼往前都不會了。

但她還是維持住了最原始的驕傲，這麼昂著頭，一步一步地走遠了。

直等到常欣的背影徹底消失，柯南才嘖聲道︰“你哥那邊怎麼了？”

常歡轉過頭來︰“我哥要向景恆求婚了呃。”

柯南︰“臥槽！什麼時候的事情快和我說！”

常歡彎起唇︰“你不是江城百事通麼？竟然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柯南摟住他的脖子︰“哎呀哎呀百事通也有偶爾掉線的時候嘛，快點來和我說，我絕對要拿到第一手的消息，我有感覺，這事絕對可以讓我不的微博再漲50w粉！”

常歡︰“……”

‧

鐘樂期和景恆雖然戀愛時間不久，但其實彼此對對方欽慕已久，幾乎沒怎麼猶豫，就決定進入生命的新階段。

鐘樂期選擇的求婚地點，是景恆家裡。

確實，沒有什麼地方比家裡更舒適自在了。

兩人穩定感情後就選擇了公開。

雖然景恆因此遭遇了不少反對和斥責，但他本身就不是靠粉絲吃飯的流量，作品又硬核，所以那些反對的聲音很快就消散了。

再者，鐘樂期不管是外貌還是家世，都幾乎是江城拔尖的了。

不管是老婆粉還是事業粉，都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再找出一個比鐘樂期更好的人來。

不過對於廣大吃瓜群眾來說，最高興的事情，是終於可以看到景恆家裡“長什麼樣子”了！

這一場求婚，他們夫夫兩人沒有邀請任何外人，就連和鐘樂期關系非常親近的常歡，也只能在家裡實時追看。

常歡看得津津有味，連薄文熠什麼時候進來的都沒有察覺。

“羨慕嗎？”

常歡抬頭，見男人一身正裝，一隻手藏在身後。

薄文熠之所以問他羨慕嗎，是因為直播窗口中，景恆正取出戒指，帶到了鐘樂期的手上。

而終於得償所願的鐘樂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流滿面。

常歡盯著自家老哥那哭的鼻子都紅了的樣子，尷尬地皺了下眉︰“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還真不羨慕。”

說完，他停頓兩秒︰“太醜了，回頭他一定特別後悔搞這場直播的。”

薄文熠︰“……”

他的手還在身後，臉上並沒有因為常歡的俏皮話表情有所變化。

常歡很快敏-感察覺到，薄文熠在緊張。

緊張？

他突然對薄文熠藏在背後的那隻手感興趣起來。

常歡清了下喉嚨︰“你今天怎麼下班這麼早？”

薄文熠定定看著他︰“因為有重要的事情。”

男人說“重要的事”的時候，常歡心臟突然開始加速跳動起來。

薄文熠還站在那，距離他一米多的距離。

一隻手背著。

那裡雖然是常歡的視野盲區，但他隱約已經看到了薄文熠身後的東西。

那是一束花。

現在換他開始緊張起來了。

重要的事情，拿著花。

常歡刷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站到薄文熠面前去。

“什麼重要的事情？”

薄文熠看是用那種目光看著他，很深，除了燈光之外，裡頭隻印著他的臉。

常歡突然一陣臉熱，他垂下眼睫。

腰上突然多了一隻手，就這麼單手攥著他的腰，把他抱坐到書桌上。

因為單手的幅度，薄文熠力度沒有控制好，常歡在身體往後仰的時候本能伸手——

他拉住了薄文熠的領帶。

男人也因此，微微俯身下來。

一時間，兩人目光相對，氣息交纏。

“你說的重要的事情……”常歡眨了眨眼楮，“是向我求婚嗎？”

薄文熠緊緊看著他，嗓音乾啞，卻又厚重︰“是。”

他目光專注看著眼前男生俊秀的臉，看著他越來越紅的雙頰，看著他因為緊張而不時抿起又分開的雙唇。

還有裡面隱約可見的殷紅舌尖。

薄文熠喉結上下滾動，喉間藏著無數的話語。他一直都是非常能言的人，這會兒卻像是世界上最笨拙的人一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甚至於——

他連最簡單的“你想和我結婚麼”都說不出來。

他只能這麼安靜地看著常歡。

等待著。

五秒十秒。

一分鐘，兩分鐘。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遠，男生終於松開他的領帶。

常歡張開雙臂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旁留下了一個字︰“好。”

兩人側頰相觸，胸膛相貼。

這麼近的距離，可以聽到彼此快速劇烈的心跳聲。

書房像是一個小小的世界，這裡有他們太多的回憶，高興的激動的難耐的，以及——

很快，他又聽到常歡用很輕的聲音在他耳畔道︰“其實那天那句話，也是我想說的。”

“謝謝你願意和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