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不能再回去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不能回鳳翔,我得回任天城一趟。”
“不可以,陛下好不容易送你出來,你不可以再回去。”
“可是王二當家已經進城了,謝爺爺隨時可能有危險,還有沉哥,王家人不會把兵符給他,他也有危險。”
宋皎想了想,繼續道:“如果我是王二當家,王曠和謝二爺這邊都失手了,我會等不及,害怕再有變數,我會立即調兵進入任天城,把謝爺爺製住。沉哥在外面鏖戰,很難抽身去救爺爺。”
他下定決心:“不管怎麽說,我不能一個人待在這裡。”
*
宋皎整合梅城周邊的軍隊和謝二爺帶來的兵馬。
梅城不是重鎮,周邊軍隊不多,謝二爺的兵馬都是他從前養的一些私兵,人不多,總共就幾千個。
單憑這幾千個人,當然難以和王家抗衡。
所以宋皎預備先去幫謝沉解圍,再和謝沉一起,趕回任天城。
謝二爺跟他同去,慧靜夫人同樣披掛騎馬——她是慶國武將世家的女兒,只是功夫不及謝夫人。
謝沉在最前線,渭水邊。
宋皎在趕過去的時候,派去的探子傳回來了許多消息。
——同在前線的王家軍不肯上交兵符,和太孫殿下起了衝突。
——謝老當家與王二當家起了爭執,謝老當家在宴席上吐血,如今病重。
——太孫殿下與王家纏鬥,被困城中,因為憂心陛下,氣急攻心,墜馬而死。
宋皎聽見第三個消息的時候,也騎在馬上。
他的身形晃了晃,也險些摔下馬背。
慧靜夫人扶住他,神色焦急:“卯卯?卯卯?”
宋皎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手腳都是麻的,他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聽不見。
他推開旁人扶住他的手,自己緩了緩神,過了一會兒,才道:“不會,沉哥應該是假死,應該是為了避開王家糾纏,故意假死。”
宋皎吹響口哨,把蒼鷹喚來,拿出隨身攜帶的筆橐。
因為眼前什麽都看不清,他只能憑著感覺書寫——
安否?
他雙手顫抖,把紙條卷起來,塞進小竹筒裡,看不見,塞了兩三次,還是慧靜夫人幫他塞進去的。
宋皎把蒼鷹放飛。
他把這話說給自己聽,寬慰自己:“沉哥經常裝死,小時候就經常裝死,他幾乎每年都要裝一次……”
話還沒完,慧靜夫人接住倒下來的宋皎,焦急地喊道:“卯卯?卯卯!”
原來他剛才說的話,說得都小聲極了,旁人誰都聽不見,只有他自己聽得見。
只有他自己聽得見。
*
等宋皎醒來時,已經是夜裡了。
他睜開眼睛,眼前開始一陣發花。
他往邊上摸索了一下,而後慧靜夫人握住他的手:“卯卯?”
宋皎嗓音沙啞:“姨,那隻鷹回來了嗎?”
“還……”慧靜夫人輕聲道,“還沒有,你別擔心,沉哥機警勇猛,不會出這樣的事情的,應該是他設的計。”
“我也是這樣想的。”
但宋皎當然還是放心不下。
“我要去看看,姨姨,你和范開叔帶兵去任天城附近,我已經和謝爺爺取得聯系,我們約好了,五天之後,城裡城外,裡應外合,殲滅王家,有七成勝算。”
“那你呢?”
“我要去渭城。”
渭城,就是謝沉“停靈”的地方。
慧靜夫人按住他:“卯卯,不可以,渭城附近全是王家的人,進城出城的路都已經被堵死了。”
宋皎登時紅了眼眶:“姨姨,我求你了,我真的要去看一下,我自己一個人去,不會帶著兵馬,讓其他人白白送死的,我自己一個人過去。”
“卯卯……”
“王家人會放我進城的,他們覺得我肯定逃不了,也做不了什麽事情,把我放進城,還正好把我抓住。”
正當此時,帳篷外面出現了一個人影,謝二爺小心翼翼地說:“慧靜,我帶卯卯去,我保證卯卯不會有事。”
翌日一早,他們就分開了。
慧靜夫人和范開帶著兵去任天城附近,等候時機,謝二爺和宋皎,前往渭城。
途徑王家軍的營地,謝二爺道:“畢竟是我的侄子,他死了,我進去看看。再說了,我們進得去,又怎麽出得來?”
王家人請示了王二當家,王二當家心裡的算盤敲得啪啪響。
放他們進去,把謝家三個人都圍死在渭城裡,不錯。
於是他大手一揮,放他們進去了。
宋皎在三天之後,抵達渭城。
渭城城樓上掛著白布,滿城裹素,將士披麻,可是宋皎騎著馬,一路飛速進城,什麽也看不清。
他在渭城守備府前下了馬,快步跑進門。
穿過走廊,到了正廳,正廳裡亦掛著白布,一個棺槨擺在正中。
這是一個靈堂。
宋皎登時頓住了腳步,隻覺得心上壓了一塊巨石,要把他壓得窒息。
宋皎哇的一聲嘔出一大口鮮血,染紅一大片衣襟。
他沒注意到,身後士兵們見他這副模樣,連忙關上大門,打開棺材板。
謝沉從棺材裡爬出來,輕巧地翻出來,大步上前,一把把他抱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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