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戲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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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城在任天城以北,不是軍事重鎮,也不是要塞要害。
所以謝老當家讓范開帶著宋皎,先去梅城躲幾天。
可是來梅城這一路上,並不順利。
馬車在傍晚的時候抵達梅城,在還沒進城的時候,又在城門前遇見了另一輛馬車。
那輛馬車同樣簡單,掛在馬車門前與窗前的簾子是素白的。
范開再一次讓宋皎躲進去暗門裡:“殿下,不知來者,小心為上。”
而後對面馬車那邊,派了一個年輕的婢女下來,婢女上前,在馬車旁道:“小公子不必驚慌,我們家夫人聽聞王家造反的消息,特意來保小公子平安。”
簡單交談兩句,兩輛馬車一同進城,在一處民宅住下來。
傍晚時分,一個人騎著馬,帶著幾百人,緊跟著馬車進了城,在城中四處搜查。
為首的人,雖然也披著甲胄,卻不像是將軍。
因為他的腦袋上是光禿禿的,只有六道戒疤。
他是個和尚,或者說,他曾經出過家。
正是謝二爺。
幾年前他自請離開鳳翔,出家修行。
其實倘若他不提,謝老當家是不會這樣重地罰他的。
前陣子王家人在寺廟裡找到他,“共商大計”。王家人說陛下年邁,日薄西山,太子溫吞,難成大事,希望能夠匡扶他繼位。
他便來了。
臨行之前,他特意去了一趟雲州。
是這些年二夫人在的地方,他沒敢進門,就一個人在院牆外面,看著二夫人房裡的燈火,坐了一宿,想了一夜。
然後他整肅自己從前的兵馬,一路趕往任天城。
王家人讓他先殺了宋皎,他就來了。
很快的,手下人發現一座民宅宅門緊閉,拍門不應。
他們直覺不對,連忙去通報謝二爺。
謝二爺騎著馬到了巷口,而後下馬,扶著佩刀,腳上嶄新的鹿皮靴,一步一步,走到宅門前。
他試著推了推門,推不開,於是他抽出佩刀,後退兩步,大喝一聲,用長刀劈開木門。
這是一個天井宅院,簷下點著一個燈籠,謝老當家安排的、隱藏在暗處的護衛隨時準備動手,宋皎就站在天井那邊,毫不畏懼地抬頭看他。
還有一個謝二爺無比熟悉的人。
閨名雲慧靜的女子,他從前的夫人。
慧靜看起來與幾年前沒有變化,甚至比幾年前還要年輕精神許多,她臉色紅潤,目光堅定,倨傲地抬起下巴,直視著謝二爺。
她擋在宋皎面前,張開雙臂。
猶如鳳凰張開雙翼。
“這是我的孩子,你要動他,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謝二爺舉著刀,站在門檻那邊。
不知道他這個膽小怯懦的前夫人,是什麽時候發覺的,是什麽時候來的,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勇氣。
宋皎站在雲慧靜身後,喚了一聲:“姨姨。”
雲慧靜回頭看了他一眼:“沒事,卯卯不怕。”她轉回頭,看向謝二爺:“謝信,你現在回頭是岸,還來得及。”
如同一道結界,謝二爺就站在門檻那邊,不敢上前一步。
僵持許久,只聽聞“哐當”一聲,謝二爺手上的長刀滑落,掉在地上。
他屏著一口氣,整個人直挺挺地站著,只有兩個膝蓋往下彎。
“撲通”一聲,他在雲慧靜面前跪下。
他摘下頭盔,露出燙著六個戒疤的腦袋,“嘭”的一聲,俯身磕頭。
他脊背顫抖,泣不成聲:“慧靜,我不是,我是來保護卯卯的,我是來保護卯卯,你相信我,我知道錯了,我已經改了……”
說來應該沒有人相信,謝二爺自己也不相信。
出山那天,他在雲慧靜的院子外想了一夜,最後還是派人給他的太子大哥遞了信,讓他提防王家。
他沒有要造反即位的意思。
他趕來,是為了給父親解圍,是為了保護謝沉,是為了保護宋皎。
多可笑,這樣正義的名頭,沒有人信他,沒有人信他。
做的錯事太多,虧他名為“信”,到頭來,竟沒有一個人信他。
謝二爺抬起頭,看見雲慧靜眼中的防備。
他試圖爬上前,雲慧靜卻護著宋皎往後退,害怕他還有其他的動作。
謝二爺伏在雲慧靜腳邊:“願永生永世為夫人腳邊狗彘。”
雲慧靜皺著眉:“讓你的人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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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謝二爺帶著他的人退到城門外,宋皎和慧靜夫人在安頓好的宅子裡吃飯。
慧靜夫人給他夾菜:“卯卯,多吃點,還能長高。”
“嗯,謝謝姨姨。”宋皎低頭吃了一口,想了想,問道,“姨姨,剛才太危險了。”
慧靜夫人平靜道:“沒事,這麽多年,我了解謝信,他不會動手。”
“可是……姨姨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就前一個月,他莫名其妙跑過來,在我房子旁邊亂轉,我覺得不太對,就派人去看了一下,然後告訴大哥大嫂。”慧靜夫人戳了一下他的額頭,“我回了鳳翔才知道,你已經跑過來了,實在是放心不下,就過來看一下。你看吧,剛才果然危險。”
宋皎咀嚼著飯菜,小聲道:“姨姨,王家反了,我想,我不能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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