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低啞的嗓音在耳旁響起,江倦回過神來,輕聲地問:「王爺,你受傷了嗎?」
薛放離:「你咬的這一下?」
江倦:「不是。」
「你身上的味道,好像也是血味。」
薛放離眼皮一掀,氣定神閒地問江倦:「本王不是養了隻貓嗎,怎麼成了隻小狗。」
江倦茫然,「什麼小狗?」
薛放離微微發力,下一刻,江倦被他放在懷中,趴伏在他身上,修長又蒼白的手指緩緩摩挲著少年光裸的後背,薛放離嗓音靡靡,「一回來就聞個不停。」
「怎麼?怕本王抱了別人?」
江倦:「……才不是。」
是王爺非要抱他,江倦才聞到了奇怪的味道,他對王爺的氣息很熟悉,突然多出了一股陌生的味道,江倦當然要警覺。
「你才是狗呢。」
江倦小聲罵他,薛放離隻是笑了笑,手環住江倦的肩頭,又朝他心口處探去,江倦一下按住這隻不老實的手,「你做什麼啊。」
薛放離:「不是總喊心口疼,要揉。」
江倦:「現在又不疼,不要你揉。」
他總算是反應過來了,不再給王爺占便宜的機會,可是江倦卻又顧此失彼,他想起來不用王爺給他揉心口,卻忘了再往下追究那股血腥味從何而來。
「你不要動。」
抓住放在心口處的手,江倦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薛放離的手指,他慢吞吞地說:「我要把便宜占回來。」
怎麼占回來,江倦想了一下,抬起了臉,向他索吻,「王爺,你再親親我。」
還真是把便宜占了回來,薛放離低頭吻他,江倦卻連忙用手心擋住他,「我還沒說完。」
「你不能亂摸,也不許脫我衣服。」
薛放離「嗯」了一聲,漫不經心地扣住他的下頜,至於有沒有亂摸,有沒有脫衣服,親到最後,江倦一概不知,但他被攬入懷中的時候,幾乎是光著身子。
翌日。
喪失了視力,感覺好似格外敏銳。
先是手被放下來,然後離開了熟悉的懷抱,沒一會兒,江倦就醒了過來。
「……王爺?」
「宮裡來了人,殿下去見他了。」
高總管立在旁邊,恭敬地答完,蘭亭也走了過來,她掀開帳子,「公子,你醒了?」
江倦慢吞吞地點頭,蘭亭問他:「要用膳嗎?」
江倦其實還想睡的,隻是王爺不在,沒人攬著他,江倦就有點害怕,他想了一下,決定等王爺回來再接著睡,就說:「好。」
蘭亭立刻去張羅早膳,高管事站在旁邊,薛放離交待過讓他把人看好,見江倦慢慢地坐起來,高管事不由得感慨道:「王——太子妃,幸好您沒什麼大礙,這幾日,府上人人心驚膽戰的。」
他冷不丁地出聲,江倦嚇了一跳,「高管事,是你嗎?」
高管事:「是奴才。」
江倦「哦」了一聲,這才問他:「為什麼會心驚膽戰?」
「那一日,殿下把您抱回來,您渾身是血,昏迷不醒……」
冊封太子,本是一樁好事,誰知道不過幾個時辰,王爺再回來,倒是成了太子,可他卻是抱著受了傷的太子妃回來。
江倦昏迷三日,薛放離也守了他三日,這三日,府上人人自危,畢竟薛放離渾身直冒寒氣,滿眼都是血色,好似又回到了過去瘋病發作的時候,隻是這一次,卻是一場曠日持久的發瘋。
——江倦一日不醒,他便瘋上一日。
好在沒多久,罪魁禍首就被帶入了府中。
高管事苦笑道:「殿下的怒火,可算有處發泄了。」
聽他說到這裡,江倦才後知後覺地問道:「是誰推的我?」
高管事回答:「刑部侍郎李侍郎。」
江倦:「是那位李大人嗎?」
他不太確定,沒法把職位與人對上號,高管事思索了一下,對江倦說:「太子妃可還記得,過去您與殿下去過一次書肆,結果碰上一名為李銘的人在書肆行凶?」
這個江倦有印象,「嗯,記得他。」
高管事:「李侍郎是他的父親。李銘在書肆行凶,又對太子妃您出言不遜,陛下下令處斬,李侍郎便對您與殿下懷恨在心。」
「這一次,李大人在冊封太子之時,說您出身與品行不佳,不堪為太子妃,陛下為您澄清以後,又私下叫來了李大人,要他自行辭官,李大人便……」
「尾隨了您一路,也是他推的您。」
實際上,這件事不止如此。
推江倦,確實是李侍郎憤恨至極所為,但是冊封之時的那番話,卻是有人授意,畢竟連香都被人動了手腳,高管事聽說查出了不少人,還全是一些貴人——什麼什麼大皇子、梅妃娘娘,李副相之類的。
不過嘛,再怎麼尊貴,他們殿下肯定一個也不會放過。
不得不說,這也是頭一回,高管事頗是慶幸他們殿下手段夠毒辣,畢竟太子妃可真是遭了罪,高管事安慰江倦道:「太子妃,您放心,您受的罪,殿下會為您逐一討回來的。」
其餘人暫且不提,動手的李侍郎,那可真是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那李大人,他啊——」
李侍郎的牙齒被拔掉,雙手被斬斷,他一心求死,殿下卻不讓他死,日復一日地吊著他的命,讓他看著自己被一片一片地被淩遲,直到千刀萬剮,身上再無一塊好肉。
本要與江倦提上幾句,高管事話才到嘴邊,江倦側過了頭,少年瞳仁黯淡,可氣質卻又純粹至極,好似與他多說一句人間的醃臢,都是一種褻瀆。
江倦追問:「他怎麼了?」
高管事一怔,恍然回過神,他可不能亂說,雖說殿下是在為太子妃撐腰,但手段太過殘忍,太子妃應當聽不得這些。
「殿下在審問他。」高管事語焉不詳地說道。
江倦「啊」了一聲,「昨天王爺忙了那麼久,就是在審問他嗎?」
高管事:「應該是吧。」
江倦擰起了眉尖。
好奇怪。
王爺在審問李大人,為什麼騙他在書房?
王爺身上的血腥味,也是審問的時候沾上的嗎?
江倦想不通,他抿了抿唇,「王爺什麼都不告訴我。」
高總管能說什麼,他隻能訕笑幾下,「太子妃在養傷,殿下不想讓您操心吧。」
江倦並沒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惦記這件事了。
他覺得王爺是怕他心軟。
王爺總是笑話他菩薩心腸,江倦懷疑他是怕自己知道了,就不許再審問了。
他才不是這種人。江倦決定為自己正名,下一回王爺再說有事,他得纏著一起過去。
才做好決定,蘭亭也讓人上了一席菜,江倦還沒坐好呢,丫鬟小跑過來,「王——太子妃,六皇子、蔣公子與顧公子來了。」
他們怎麼來啦?
高管事問江倦:「可要見他們?」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江倦說:「見吧。」
以往江倦用膳,薛放離在就由薛放離投餵,他若是不在,江倦也很少使喚蘭亭,但是現在就不行了,他什麼也看不見,隻好麻煩蘭亭幫他。
薛從筠他們被帶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江倦被投餵。少年安靜地坐在那兒,白淨的手指攥著軟榻上的扶手,蘭亭餵一勺,他吃一口,整個人實在是乖得不行。
「倦哥。」
薛從筠喊了一聲,蔣輕涼則比他直接多了,跑來江倦麵前,伸出手晃來晃去,江倦卻一點反應也沒有,蔣輕涼見狀,吃驚地說:「你真的看不見了啊。」
「嗯,看不見了。」
江倦說得坦然,「不過應該過幾天就好了,隻是暫時的。」
「那還好。」
蔣輕涼說著,瞟向蘭亭,手有點癢,他努力克製。
可沒多久,江倦的唇角沾上了米粥,蘭亭起身去拿帕子,結果她才把碗放下來,立刻伸來了兩隻手。
不止蔣輕涼手癢,薛從筠也躍躍欲試。
——倦哥吃東西也太乖了吧,好想餵一下試試。
他們兩人,一人拿著一邊,薛從筠用力往自己這邊奪,並先聲奪人:「你搶倦哥的碗做什麼啊?你是不是有病?」
蔣輕涼翻一個白眼,「你才有病。他丫鬟不是去忙了嗎,我想著幫個忙,免得粥涼了。」
薛從筠懟他:「就你事多,我倦哥要你幫忙嗎?」
蔣輕涼一眼識破他,「他不要我幫忙,難道要你幫忙嗎?」
薛從筠:「要不要我幫忙不知道,但是這碗粥就算涼了,他也不用你餵一口!」
江倦:「……」
這也能吵起來,真的很難讓人理解,江倦慢吞吞地說:「饒了我的粥吧,它是無辜的。」
蔣輕涼瞪薛從筠,「聽見沒有?倦哥讓你放手。」
薛從筠怒道:「你怎麼不放?」
蔣輕涼:「倦哥眼睛看不見,他可是我喊過爹的人,我給我爹盡點孝心怎麼了?」
薛從筠瞠目結舌,「你他娘的——要點臉行嗎?」
江倦沒辦法了,隻好使出殺手鐧:「……你們再不鬆手,我就告訴王爺了。」
「砰」的一聲,碗被放下,無論是薛從筠還是蔣輕涼,紛紛鬆開手,再不敢放肆了,江倦摸到碗,喃喃道:「王爺可真好用。」
薛從筠聽了,一臉菜色,蔣輕涼也敢怒不敢言,畢竟他們都被迫害過。
蘭亭還沒回來,粥也確實快涼了,江倦便自己吃,隻是他總得試上好幾次,才能把勺子放入碗中。
又一次錯開,勺子「叮當」一聲碰在碗壁上,一直在看傻子打架的顧浦望伸出手,幫江倦把勺子放回碗中,「吃吧。」
江倦還挺不好意思的,「謝謝。」
薛從筠和蔣輕涼麵麵相覷,意識到了不對勁,果不其然,顧浦望幫江倦放了幾次勺子後,淡定地說:「我幫你吧。」
江倦有點猶豫,顧浦望接手以後,倒沒有一勺一勺地餵——盡管在他心中,也覺得江倦一口一口地吃乖得可愛,但他還是頗有分寸地端起粥碗,讓江倦自己喝。
這樣就好多了,江倦愉快地接受了他的幫助,並發出了感謝,「謝謝。」
顧浦望微笑,「不用謝。」
薛從筠:「……」
蔣輕涼:「……」
這叫什麼?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薛從筠和蔣輕涼瞪向顧浦望,並無聲地怒罵他道:「顧浦望,你真他娘的——」
「過於詭計多端!」
詭計多端的顧浦望並不在意,隻是悠閒地與江倦聊起了近況,「再過幾日,我便要入仕了。」
江倦「啊」了一聲,「這麼快嗎。」
顧浦望說:「還好,年初郊祀的時候父親就已經報上了名目。」
蔣輕涼一聽,也不甘示弱道:「倦哥,我也要去軍營了。」
他念書實在念不出個什麼名堂,還不如直接去軍營裡鍛煉,磨了好一段時間,他爹可算是鬆口了。
劇情真是到了後半段。
江倦記得,在小說裡,長公主與駙馬因為對主角受不滿,連帶著對安平侯也有意見,至於蔣將軍與顧相,對主角受與安平侯的態度更是不冷不熱,但是後來顧浦望入了仕,蔣輕涼也參了軍,主角受與安平侯因為他們的相助,最終還是勉強被蔣將軍與顧相接受了。
他們入仕的入仕、參軍的參軍,薛從筠沉思片刻,覺得自己不能輸,隻好緩緩地說:「倦哥,你缺寶貝玩嗎?我看我母妃那兒又有了好東西,改天我偷來給你。」
江倦:「……謝謝,不必了。」
他們說著話,蘭亭總算回來了,薛從筠上過幾次門,蘭亭是記得他的,倒是蔣輕涼與顧浦望,都是第一回來,蘭亭借機看了幾眼,隻是目光落在顧浦望臉上時,她驚詫地發出一個音節。
「你……」
顧浦望看過來,蘭亭喃喃道:「這位公子,你好麵善。」
「五年前,你可是來過落鳳山一帶?」
顧浦望一怔,頷首道:「沒錯。」
蘭亭不確定地說:「那你可曾遭遇歹徒挾持,後來被我們老爺——當地村民救下?」
顧浦望確實被挾持過,但他當時高燒不退,記憶模糊不清,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自己最後在一座荒廟中醒來,笑容可親的少年用手背替他試了試溫度,溫柔地說:「你醒啦?」
「我是江念,你好像被人挾持了,我讓人救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