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玲瓏剔透的小皇子手中握著一把長劍,長劍盡頭洞穿一人的肩膀, 見蕭客望過來, 泉先的神情絲毫未變,他低下頭, 轉動劍柄,那人發出痛苦的呼號。
那是昆侖派的一個弟子,被鮫人族抓來,自知活不長久,但臨死之前,他手中有家中妻兒的治病良方,他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那人已經被血色浸染,面目全非,但一雙眼睜得很大,烏黑的瞳仁一片愴然,這樣子猙獰扭曲,與金尊玉貴的小皇子格格不入,而他卻蹲下來仔細看他:“你很有趣,在我們抓到的所有昆侖人中,你掙扎最久,最想活。我給你喂個丹藥,你要撐久一點。”
他聲音清朗,透著少年的單純與純粹,但讓人聽了不寒而栗。
就在此時,一道冰冷劍光劃破虛空,指向他的咽喉。
“你放開他。”蕭客聲音冷然。
泉先歪頭看他,摸了摸自己的喉頭——劍風已經劃破他的肌膚,有細小的血珠滲了出來。“哦……是你,我們救回來的人類。”他望著蕭客鋒銳凜冽的神情,忽而一笑,“你不是昆侖人,我隻殺他,我不殺你。”
“他是個人!”
蕭客長劍勁頭絲毫未收,他杏林出身,也曾是名門貴子,嫉惡如仇。蕭客進一步,泉先翻身退後,抽出長劍,明亮一笑,“是要打架嗎?來吧。”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兩人旋即纏鬥起來,泉先漸漸落了下風,蕭客最後一劍,將他打落在鮫人池中,修長的手捏住他的喉頭,只差一步,泉先就要死在他手裡。
鮫人族的小皇子此時衣衫凌亂,碎發沾濕,他抬起眼,盡管有些恐懼,但仍然咬牙笑道:“你贏了,盡管殺我,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是誰?我是鮫人族最小的皇子,我父皇,長兄,都疼愛我,你殺了我,也不會好過。”
隻一刹那,蕭客眼中的野性與凜冽溘然褪去,他忽而揚唇一笑,松開掐著他脖頸的手,輕蔑地笑了一聲:“小孩。”
“鮫人與昆侖血仇,我不干涉,但他們是人,不是個東西,以後讓我看見此等虐殺行徑……”蕭客轉身,長劍帶著疾風釘入假山中,“有如今日。”
而他身後,那驕傲不可一世的小皇子,眼底卻浮現出了異樣的光芒。
跋扈的小皇子在那一天被一頓毒打,從此安靜下來,一改往日小魔王的秉性,反而乖乖地追在蕭客身後叫哥哥,自己偷偷編繩結,掛在他的劍上。
大家化乾戈為玉帛,在鮫人宮中度過了一段平靜的歲月,半年之後,蕭客傷勢痊愈,謝別鮫人一族。
他所不知道的是,半年間人世風起雲湧,天翻地覆。他的仇人追殺他至鮫人水晶宮,反倒讓昆侖派發現了失蹤的弟子們,昆侖上師正在修魔,一怒之下將鮫人一族全滅,只剩下泉先出遊,躲過一劫。
泉先跪在廢墟之上,懷裡抱著奄奄一息的父親——任由父親拚著最後一口氣,用鮫人千年鑄成的匕首,在自己頰邊劃下一道血痕。
明珠有瑕,這個從來嬌慣任性的少年,從此背負起全族的仇恨。
“你記著,昆侖。”父親吐出一口血沫來,眼神發狠,字字泣血,“昆侖!”
鏡頭隨之轉回人間。
蕭客遍歷人情冷暖,經歷家國破滅。他收斂心性,藏起鋒芒,風拂過他的劍穗,雪山下,有牧民唱起雪原上的離歌。
少年負劍上昆侖。
*
這一場戲,泉先與蕭客從岸上打入水中,最後都是濕身PART。
泉先這個人物是反派陣營的,拿捏起來難度很高,用力不到位,小皇子的銳氣驕傲就顯不出來,用力過猛,就是腦殘極品。
編劇很有想法,不過製作方本身對這個角色的演繹,也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反正只是耽美劇情線的一條,這條不爆還有其他的。
李浮生的試鏡他們看過了,中規中矩,顏值在線,對人設也有一定的拿捏能力。比起其他來試鏡這個角色的人,的確已經很出色了。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程不遇已經入戲了,齊慶本來沒當回事,也沒打算多認真——但他抬起頭,看見了程不遇的眼神,這一刹那頭皮發麻到了天靈蓋——
這就是人物的魂!
純然的、危險的、天真的、妖冶的,經由他的眼神統一,落定成“泉先”這個人物,他是最受寵的小皇子,尚且沒有經過教化,美麗明豔的外表之下,透著一種天真與殘忍。
“等一下,”齊慶叫了停,隨後調整了狀態,這才重新望向程不遇,微笑了一下,“來。”
他是男一號,也是科班出身,演技不能說多好,但至少不是被全網嘲笑的那個水平。
台詞一句一句地對,齊慶有些手心冒汗,他的大腦飛快地轉動著,竭盡全力去找自己人物的狀態——這種狀態,他還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有點接不住程不遇的戲!
程不遇台本流暢,每一個動作,每一句台詞之間,沒有任何抽離、切換的余地,他自然到這一切好像不是在背台詞,而是自然發生,卻是這種自然的進程,無形中生出了極強的壓迫感——齊慶跟不上他的節奏!
在場所有人都漸漸發現了異常,只有程不遇一個人沒發現,他的眼神始終沒有出戲過,那種灼熱、天真、鋒利的眼神,一直放在他身上。
齊慶手裡的冷汗越來越多,推進太快,他念台詞甚至都有些勉強了——關鍵場景一過,還沒到這幕戲的收場時,他立刻叫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