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沒有一個反駁,甚至有幾個評委也出了冷汗。
泉先這個角色的情緒本身就是很強烈的,一旦身臨其境,感染力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在此之前,他們甚至會默默吐槽編劇又寫了不好接的瑪麗蘇劇本——但在此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程不遇,好了,你的試鏡就到這裡就可以了。”製片主任壓著內心的激動,笑著示意他,“你可以休息了,之後就等通知吧,我們討論一下。”
“好。”程不遇小聲說。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眼睫垂下來,微微喘著氣——他有點出不了戲。
這個病症困擾他已久。
戲裡的世界,對他而言是完全真實的,他一旦入戲,幾乎分不清故事和現實,幾乎無法調控自己的情緒。
事實上他的每次出戲都很痛苦,如同把蝸牛拽出他的殼。理智告訴他,出戲是一件必要的事,但他不到事情無法控制時,仍然無法做到順利出戲。
“你不舒服?”齊慶回頭看了一眼評審組,對他笑了笑,“坐公司的車來的?我送你下去吧。”
程不遇抬起眼,連謝謝都沒有說。
——他默許了他的接近。
齊慶卻在這一刹那怔了一下——
程不遇看他的眼神,還是戲裡的眼神,是泉先落水後凝視他的眼神,灼熱、安靜、隱忍的戀慕,但在此刻多出了幾份脆弱和柔軟。
齊慶在這一刹那魂飛天外,幾乎失去了自己的思考。
他渾身的血液都湧了起來——他陪著程不遇走出大樓,進入停車場外一條無人的小路時,試探著——牽住了程不遇的手。
程不遇怔了一下,但是居然沒有拒絕。
程不遇的手細軟白皙,指尖微涼。
他甚至……眼神微微暗了一下,像是有些慌亂和羞澀。
齊慶片場一夜情無數,也對不少小演員下手過,一般都是威逼利誘。
他剛剛準備的一套說辭都沒用上,齊慶做夢都想不到這小美人這麽輕輕松松地就能上勾——他這走的是什麽桃花運啊!
小巷裡前後無人,前面再走就是停車場了,齊慶心癢難耐,忽而拽著他停下腳步。
“聽你公司人說,你沒別的試鏡了吧?”他歪頭來看程不遇,一步一步,慢慢把他逼到牆邊,“劇組房間就在這附近不遠處,要不要一起過去,喝個茶休息一下?”
程不遇抬起眼——他眼裡光芒閃爍了一下,以他的聰明,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暗示什麽,但他們剛只在鮫人池邊見過一次,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此時的進展如在夢中。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最終還是乖乖地低下頭,說:“好。”
他低頭垂眼的樣子乖得不行,睫毛纖長,眼光水潤,嘴唇朱紅,因為剛剛空調房裡熱,他脫了外套,裡邊是一件T恤,白皙的脖頸就在眼前。
齊慶頭腦發昏,他把他抵到牆角,聲音已經啞了:“以前怎麽沒聽過你?你這麽浪……是見一個就跟一個嗎?嗯?你認識誰就跟誰上床?”
程不遇微微皺眉——他的痛苦感加重了,因為對方脫離了人設,自己的狀態隱隱有被強行切斷的趨勢。
他把他抵在牆角,順勢就要偏頭吻他的脖頸,然而一吻將落未落時——忽而一股強大的力量把他扯開了,齊慶整個人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疼痛和恐懼襲來,他被踹得七葷八素,還沒來得及站起身時,他又挨了一記重拳。
這一拳刮到了他的牙齒,齊慶痛得尖叫出聲,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身形修長,面容冷肅。
顧如琢。
他立在巷路的陰影裡,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手指還在往下滴血。
齊慶不寒而栗,他認出了他:“顧如琢?你怎麽會……你怎麽——”
“過來。”顧如琢眉眼淡漠,他伸手拽住程不遇,死死地扣住他的腰,聲音沙啞而沉重,“告訴我,他碰了你哪裡?”
程不遇有點抗拒——他的理智漸漸回籠,但出戲的痛苦緊跟著也壓了上來,他輕輕呼吸著,抗拒回答這個問題,齒尖咬著嘴唇,神情痛苦。
“我沒……我沒碰他!”齊慶恐懼地大叫著,他一邊叫一邊往後退——他退後,不是出於對顧如琢名號的恐懼,而是單純的對危險的預感。
他從來不知道,電視上笑顏璀璨的顧如琢,還有這麽可怕的一面!
那是瘋子的樣子,要殺人的樣子!
“我沒碰他!是他——”齊慶已經嚇破了膽,“是他勾引我!我發誓!是他勾引我!是他先的,你為什麽不信我,是他——”
話沒說完,他又挨了一記重拳,顧如琢身後,團隊工作人員也紛紛到場。但沒有一個人敢出聲,也沒有一個人過來維持場面。
“他勾引你?”顧如琢唇角彎起來,笑顏璀璨,但眼底的冷意幾乎能殺人,“你去跟拘留所的人說吧。”
他轉過頭,望向程不遇。
此時此刻,他的手臂仍然死死地勒著程不遇的腰。
程不遇抬起眼——他已經出戲了,此時此刻,眼底只剩下一片茫然,而且在試圖掰開他的手臂。
他力氣太大,有點勒得他呼吸不暢。
“程不遇。”他聽見顧如琢叫自己的名字。
顧如琢立在他身前,眸光如墨,深不見底,渾身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