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取下那支針管,在手裡掂了掂,神色徹底冷沉。
……原本以為只是場普通的聚眾鬥毆,沒想到這群混小子簡直無法無天,什麽都乾得出。
這種神經性麻醉劑,是科學部前些年的研究成果,通常都被應用在戰場上。
注射四分之一的劑量,可以在短時間內讓人失去意識,方便醫療員予以及時治療。
如果全部注空,就可能對神經系統造成不可逆的損傷,讓人陷入永久的沉睡狀態,再也沒有清醒的可能。
在醫療室,這種針劑都是被嚴格保管在密碼箱裡的。
教官伸出手,替那個被卸脫了頜關節的人複位,寒聲問:“是誰用了這東西?”
那個人疼得臉色慘白,發著抖,視線飄向甘立飛。
甘立飛正拚命往時霽身上打眼色。
那人剛被按上了下巴,口齒含糊得不行,壯著膽子:“是,時,時——”
“吞吞吐吐幹什麽,心虛?!”教官厲聲呵斥,“說話痛快點!是誰——”
時霽溫聲說:“是我。”
教官有些錯愕,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時霽。
他當然不是到現在才注意到時霽。
學院的第一觀察手,叫老師和教官們又驕傲又頭疼的特優生。今天下午,僚機專業的院長還因為時霽的身體檢查結果大發雷霆,直接拍了校長的桌子。
……實在是時霽站在邊上,不論怎麽看,都像是正在食堂用餐被卷入紛爭的無辜同學。
身上看不出一點傷,臉不紅氣不喘,連衣服都沒有亂。
教官原本以為是這些人內部的鬥毆,可現在看著幾個人飄忽的神色,再看他們的視線落點,倒像是時霽一個人群毆了地上這五個。
……
甚至還拄著支拐杖。
教官的視線掃過時霽手裡的拐杖,眼底不著痕跡沉了沉。
重新檢查的結果,時霽的左腿十字韌帶嚴重撕裂,在和僚機的配合方面,已經沒辦法再徹底回到原本的巔峰狀態了。
“我在食堂用餐,和這幾位同學發生了衝突。”
時霽說:“情況緊急,我用了一些特殊手段……我願意接受調查。”
教官們處理這種鬥毆的方式大都簡單粗暴,弄出傷來了就背處分,沒弄出傷就所有人跑五十圈,乍一聽時霽這種文縐縐的說法,甚至沒反應得過來:“什麽調查?”
“覆核監控。”時霽說。
甘立飛狠狠打了個冷顫。
“我申請覆核相關的A級監控存檔。”
時霽沒有看他,繼續說下去:“剛才這段時間裡,食堂在這個區域的監控。今晚和昨晚醫療室的監控,半年前——”
甘立飛忽然失聲喊出來:“藥是我們弄來的!”
時霽停下話頭。
甘立飛胸口急促起伏,他站在那幾個手下錯愕的注視裡,臉上臊得發燙,背後卻因為恐懼一片冰涼。
這次他們長了記性,事先其實已經做好了足夠周密準備。
麻醉劑不是從醫療室偷的,是從黑市高價買來的,早提前把所有的證據毀屍滅跡,沒留下半點證據。
他們來的這一路,都把麻醉劑藏的嚴嚴實實,只有在準備下手的時候才露出了一點針尖,監控根本沒有可能拍得到。
麻醉劑是時霽用的,甘立飛特意戴了薄膜手套,上面只有時霽的指紋。
就算真追著不放,也查不到他們身上。
……可他怎麽敢讓時霽追著不放?
從黑市買禁藥,最多還只是嚴重警告處分,如果讓時霽覆核出來半年前的監控,一切才是真的徹底完了。
甘立飛不敢再想,他嗓音發啞,不自主地打著哆嗦:“是我們,我們在期末考核裡輸給了時霽,心裡不服氣……”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想在食堂攔住時霽,搶先向他發難,找機會不著痕跡地給時霽一針。
針管不大,再怎麽也能擋住攝像頭,時霽剛在對戰裡受了一身的傷,情緒一激動,虛弱昏過去也不算多奇怪。
他們就可以借口把時霽送去醫務室,想辦法把人弄走。
教官聽得心頭髮寒,臉上依然不動聲色:“你們要把他弄走,然後幹什麽?”
甘立飛張口結舌。
時霽的突然反擊徹底打亂了他的陣腳,他急著補過去的窟窿,卻又漏出了新的破綻。
直到現在,甘立飛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論他怎麽試圖找補,說出來的所有話,都已經成了徹頭徹尾的自證罪狀。
他們要把時霽迷暈弄走,然後幹什麽?
花了這麽大的力氣,難道就只是把時霽弄暈了打一頓,為難為難他?那為什麽不直接套個麻袋?
這種鬼理由編出來教官都不會信。
解釋不清楚,就還要追查。
一旦追查,就又要弄出時霽說的那個什麽A級權限監控。
……
甘立飛恐懼得說不出話。
他好像已經被徹底關在了一個死胡同裡面,不論怎麽掙扎,怎麽找補,最後都會繞回那個躲不開的結局——
“教官。”時霽忽然出聲,“我可以申請紙筆嗎?”
教官有些莫名:“要紙筆幹什麽?”
時霽說:“按照軍方規定,在調查前主動陳述過錯、供述其他涉案人並提交證據的,可以酌情從輕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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