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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褲不讀書》69、秦淮夜遊
京城裡的竟然是小紈褲?!

小紈褲沒死?!

齊鳶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氣,張著嘴巴半天合不上——所以自己是與小紈褲換魂了?!

“你確定是他?”齊鳶起初還有些提防,然而此時,他哪能不明白謝蘭庭知道的遠超自己想象,如今他也無法再掩飾自己的急切,忍不住連聲問道,“若真是他,為什麼他不回揚州?伯府裡的情形他如何能應付的了?”

齊鳶在這邊開不了路引,離不開揚州城。但京城裡的“自己”卻是早就有了生員身份,可以自由行走天下的。

小紈褲從小嬌生慣養,哪能受得了伯府裡的規矩。他不會想到回揚州找自己親人嗎?

謝蘭庭聽到這,倒是忍笑了一回︰“這位小少爺怎麼會不想回來?他人小鬼大,都偷偷摸摸跑到通州去了。”

齊鳶的一顆心被高高吊起,一眨不眨地望著謝蘭庭︰“那後來呢?”

“後來在船上被抓了。”謝蘭庭想到手下的匯報,也覺得滑稽︰“這孩子有幾分聰明,但是太倒霉。那天駙馬也要出逃,忠遠伯府跟駙馬的巷子緊挨著,倆人坐錯了馬車。因此兵馬司的人去抓駙馬時,錯將他逮了回去。”

齊鳶︰“……”

“這位在通州驛哭哭啼啼好幾日。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又回國子監讀書去了。”謝蘭庭道,“依我看,他在京城雖無根無萍,倒也吃得開。國子監裡學風清正。他又與國公府的三公子走得很近,有這位給他撐腰,誰敢欺負他?”

謝蘭庭捏起酒杯,輕輕嘬了一口,隨後道︰“倒是你,如今齊府正是艱難盤錯之際,你若行差踏錯一步,齊府上下幾十口人怕是要完。”

“我不明白,”齊鳶的思緒拉回,皺眉道,“齊家只是小小香戶為什麼會到這種地步?錢知府與齊家有什麼過節?”

謝蘭庭聽到這裡,神色遲疑起來,看了齊鳶一眼沒再言語。

齊鳶心裡一涼,確信了自己之前的推測——錢知府對齊府虎視眈眈,應該是跟閹黨利益有關。謝蘭庭顯然是知道,但又不方便透露自己。

齊鳶並不奢望謝蘭庭做到這種地步,他只是不明白,如果就因為幾幅字畫,至於嗎?

這個問題顯然是乾想不出來的。

齊鳶忍下疑惑,舉杯先向對面的人表達謝意︰“多謝大人點撥。”

謝蘭庭頷首,與他同飲了一回。

齊鳶雖沒怎麼參加過宴請,但也知道要吃會兒東西才好繼續聊天,於是閉了嘴,靜聽著船首絲竹聲聲,陪著謝蘭庭用飯。

這一席的飯□□致卻又十分怪異,嫩綠的茼蒿吃到嘴裡有羊肉味,雞腿卻又是蘑菇做的,也不知那廚子使了什麼花招,讓人完全看不出想不到。

齊鳶吃得滿臉懷疑,隻覺每一口都不是自己以為的味兒。謝蘭庭顯然是吃慣了的,見他這樣不免使勁笑了兩回。等齊鳶有點惱羞成怒了,這人才止住笑,講那假雞腿是用蘑菇用高湯和豆腐煨的,雞蛋是用山藥煮熟搗碎,加了東西後又蒸透,外面裹了皮的。

齊鳶聽他講明白了,又重新挨道菜試吃過去,這才品出了其中味道。

唯有一道雪白的蟹鰲,謝蘭庭不肯講,讓他自己嘗。

齊鳶狐疑地夾了一點,舌頭輕輕抿開,感覺肉質細嫩像是魚肉,卻又有種橙子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倒是挺好吃。

“這是我自創的,可以教給你。”謝蘭庭笑道,“等你以後有機會回京,可以把這菜譜送到太傅府,讓你老師嘗嘗。”

齊鳶聽他說這菜是他自創的已經吃了一驚,等後面聽到楊太傅,又忍不住一愣。

“太傅府?”齊鳶頓了頓,不太自然地問,“老師愛吃這個?”

謝蘭庭道︰“他不是喜歡陸放翁嗎?陸放翁那首有蟹又有橙的詩,你老師應該記得。到時候你就說這道菜叫橙蟹,有橙之味又有蟹之形,二者兼具,四時可吃,豈不是完美?”

齊鳶︰“……”

楊太傅的確很喜歡陸遊,而陸遊又寫過一首小詩——莫笑放翁顛,歌呼覆酒船。雙螯初斫雪,珍已披綿。寒雨連旬日,新橙又一年。更須重九到,作意菊花前。

如今不過端午之後,這席上便“有蟹又有橙”了……若讓楊太傅知曉,肯定是要羨慕的。齊鳶哭笑不得。

老太傅本就是跌宕不羈之人,有時如老頑童一樣,只是齊鳶以往去太傅府,很少跟老師戲謔說笑,若自己真拿了菜譜去……

算了,自己真去了,太傅恐怕也不認得自己是誰。

今晚那短暫的夢境再次浮現出來,齊鳶彼時在夢裡想不通,為什麼門子突然不認識自己了。現在夢醒,他倒是明白過來,自己如今已經換了模樣,換了身份了。

“謝大人,我再敬你一杯。”齊鳶在心裡輕嘆了一聲,主動將倆人的酒杯斟滿。金陵酒味美甘甜,很有清雅意趣,然而後勁也大。齊鳶喝了兩口,臉頰眉梢開始飛起薄薄紅暈。

謝蘭庭看他又有醉酒的架勢,想起端午那天好好的夜晚,這人大醉之後又哭又鬧,不由心頭一凜,趕緊道︰“你下午不是才喝過?小酌怡情,再喝就要傷身了。”

齊鳶感覺自己正要品出美酒佳釀的美妙之處,突然被謝蘭庭打斷,不免有些掃興。

等謝蘭庭匆匆將酒杯收起,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看來自己上次酒後失態,把這位謝大人嚇到了。

齊鳶促狹地看著謝蘭庭直笑,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時面色通紅,眉眼餳澀,眼角漾著霞色水光,唇瓣被他無意識地咬著,雖是醉意朦朧的樣子,卻又別有一番情態,讓人抑製不住地生出憐愛之情。

謝蘭庭驚覺自己似乎也喝多了,一向清心寡欲的自己竟冒出了許多不合時宜的念頭。

偏偏他並不是一個不懂風月的人,江南一帶的名妓孌童不知多少人被他考察挑選,暗中招至麾下……旁人傳他風流,一點兒不為過。

他的確是最為風流的,最懂風月的。

但也正因此,謝蘭庭對於這種事情十分淡然,甚至以為自己不會動凡心。

哪能想到今天,不過幾杯小酒,竟就讓自己欲心甚熾……

齊鳶見謝蘭庭臉頰飛紅,隻轉頭看著艙外明月,似乎很緊張,不由揶揄道︰“看把大人嚇的,端午那天我都做什麼了?”

謝蘭庭渾身不自在,卻又忍不住回頭去看他,目光在他的唇上打了個轉。

“看來你都不記得了?”

齊鳶道︰“當然,隻覺得睡了個好覺。”

“那我說了你也會不認帳。”謝蘭庭搖頭道,“不如不告訴你。”

齊鳶卻對那一夜的事情好奇了很久,只是之前沒機會問,現在他酒後微醺,又覺當下氣氛宜人,便忍不住道︰“你有什麼不敢說的,你說的我可是都信了。多離奇的事情都沒懷疑。”

謝蘭庭聽他狡辯,好笑道︰“我好心給你通風報信,反倒要感激你信任我?”說完又忍不住回頭,見齊鳶眸光似有幾分迷離,腦子一沖,竟然道,“那天你說我秀色可餐,強吻了我,你可認帳?”

話一出口,自己先面紅耳赤,一邊在內心斥責著自己的無恥,一邊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齊鳶,屏息留意這人的表情。

齊鳶的反應卻因喝酒遲緩了許多,腦子也不像平時那麼清醒,因此聽這話後先不自覺地看了眼謝蘭庭的嘴唇,心想自己還有這膽量?

等對上謝蘭庭的視線,意識到對方是在控訴後,齊鳶才“啊”了一聲,先為自己開脫道︰“喝醉了的事,就莫要計較了吧。”

謝蘭庭︰“……”

外面的琴瑟之聲漸漸停歇,畫舫緩緩停靠在岸邊,聲伎們已經悄無聲息地上了岸。謝蘭庭見齊鳶似醉非醉的樣子,內心猶豫了一會兒,才站起身,用帷帽把齊鳶的臉遮住,拉著他往外走。

“一會兒我們在內室喝茶聽曲,莫要出聲。”謝蘭庭自然地抓著他的手腕,低聲道,“今晚這得月館裡的人,可都大有來頭。”

齊鳶隔著紗幔往岸上瞧了兩眼,才想起謝蘭庭說得要帶自己去“風月場所”。他還以為剛剛看見幾個聲伎就算是了,沒想到謝蘭庭竟要帶自己去妓院!

揚州的秦樓楚館就不少,齊鳶雖然沒去過,但一聽“得月館”的名字,便知道不是一般的地方。

“大有來頭?”他小聲問,“都是什麼人?”

“江左名儒楓林先生,望社社首幽玄公子以及幾位望社成員……”謝蘭庭道,“你這次能不能帶著孫輅離開,就看這幾位怎麼打算了。”

齊鳶點點頭,忍不住糾正道︰“我們師兄弟三個人,還有劉師兄。”

不過劉文雋今天沒參與鬥文,應當不會被人惦記。

誰知道他話音一落,謝蘭庭便停下了腳步,回身看了過來。

“若沒猜錯……”謝蘭庭目露遺憾,搖頭道,“劉文雋今晚便會被人吸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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