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誰說紈褲不讀書》62、清遠道長
齊鳶隻覺自己的思緒跟魂魄似乎同時離了這具肉體,飄飄蕩蕩,茫然地四處張望著。

自己的身體沒死嗎?如果沒死,那自己為什麼沒能醒過去?為什麼魂魄會跑到千裡之外的揚州?到了一個陌生人的身上?

為什麼會這樣?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死透了,魂魄不甘又或者命數未盡,才會寄身在此。可現在自己明明沒死……如今又是誰在自己的身體裡?

對方又是什麼來歷?是跟自己一樣枉死的冤魂?

他會不會害自己的家人?母親知道那具身體裡的不是自己嗎?

齊鳶一口接一口地喝酒,腦子裡昏昏沉沉地想著,所有的頭緒都糾纏在一塊,然而內心叫囂的最終只有一個念頭——回到京城!

他要回去。既然自己的身體沒死,祁垣的身份還在,那自己就該回去照顧家人,想辦法讓家人脫險。

至於自己身體裡的那人,如果是孤魂野鬼,只要他心地善良不會作惡,那就收留他。如果他也是這一世的人,還有親人在世,那就送他回去跟家人團聚,只要他肯立誓……

齊鳶腦子裡轟然作響,突然想起自己不久前的那句話。

“晚輩願意立誓守約,嚴守秘密。”

縣試之前,齊老夫人看破他並非小紈褲,幾番試探之後讓他立誓。

老夫人當時的心情應當跟自己此時一模一樣吧。

那如果自己去了京城,齊家又該怎麼辦?齊府上下的人一直拿自己當齊鳶好好對待著,齊方祖如何能接受活過來的兒子突然離開?洪知縣和褚先生又怎麼能接受自己看中,並鼎力相助的學生突然去京城?王密對自己十分依賴,幾乎拿自己當親哥哥,崔子明暗中幫助自己,遲雪莊更是剖心剖肺赤誠以待,自己轉臉不認,他們又當如何……

甜膩的橘酒喝到後來似乎開始泛苦,齊鳶怔怔地想著,滿腔的不解茫然和愧疚幾乎要將自己淹沒。

謝蘭庭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外面夜靜山空,微雨落在船板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打開的窗戶外面,依稀能看到遠處的畫舫上遊人正隔舟相呼,行歌作樂。

齊鳶目色沉沉地望著外面,一壇酒不知不覺見了底。他晃了晃酒壇,又覺雙目酸澀,頭腦昏沉,半晌後長嘆一聲,不管不顧地就地一倒,竟就這樣睡著了。

這一覺最初睡得並不安穩,醉酒時的那些情緒並沒有因他陷入夢中而有所緩解。

忠遠伯府的幾年經歷,父母的困苦,太傅的期盼,齊家眾人的寬容愛護,這邊老師和知縣的一番苦心……一層一層地壓過來,他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應當北歸,還是要留在這裡。

齊鳶時夢時醒,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在旁邊輕輕嘆氣,隨後又覺額頭溫熱了一些,有人似乎在給他擦汗擦臉,又像是低聲在他耳旁說話……

臉上有些濕潤,自己哭了嗎……

齊鳶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唯獨一種清苦的草木氣息幽幽鑽入鼻子。那氣味苦得純粹,齊鳶聞得救了,漸漸沉靜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丟下這些,陷入了黑甜的夢裡。

第二天一早,齊鳶在輕快的鳥鳴聲中醒了過來。

船上的紗燈已經滅了,船隻泊在一處水亭下,遠處曙色欲明,煙波縹緲。齊鳶坐起身,發現自己躺在後艙的一間小室內,床上鋪著錦褥,被子上也有淡淡的鵝梨香氣,應當是燻過齊府售賣的帳中香。

他起身下床,身形稍稍晃了一下,想是昨晚醉酒的緣故,感覺額頭突突地跳著,口中也有些渴。

船家提著茶壺進來時,齊鳶正覺口渴。

“公子醒了?”那船家笑道,“公子先漱漱口。等會兒後梢生了灶就可以煮雞湯面來吃了。公子要是運氣好,一會兒或許能吃上鰣魚。”

春天正是吃鰣魚的季節,而鰣魚嬌嫩,離水即死,因此如果想要吃新鮮的鰣魚,都是讓人乘小艇去捕,艇上生好爐火,一旦捕到鰣魚,船上的人立刻收拾乾淨下鍋。

齊鳶此時內心已經平靜了下來,他點點頭,謝過船家,余光看到自己手腕上纏著一段五彩絲線,微微一愣。

“昨天跟我一塊上船的那位公子呢?”齊鳶問,“他有沒有在船上?”

船家笑呵呵道︰“那位公子剛走不久,看樣是有急事要辦,他臨走前叮囑說讓公子吃過了再走。”

齊鳶怔了怔,隨後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潺潺流水。

船家候了會兒,看他沒有別的囑咐,便將茶壺放在一旁悄悄走了出去。

齊鳶等船家離開後,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昨天的五色絲絛被人剪下一段,編成了齊整的三股辮,最後兩尾相扣,又編出一個吉祥結,緊緊箍在他的手腕上。

齊鳶很難想象謝蘭庭在燈下編繩結扣的樣子,但他知道謝蘭庭一定照顧過自己,將自己挪到這間小室休息。

他更確定,對於京城的“自己”,謝蘭庭一定是知道什麼。

這人早早離開,未必是有急事,而是怕自己醒來後追問他吧……

腦海裡千頭萬緒,齊鳶搖了搖頭,將紛紛冒出的猜想撇到一邊,開始認真思索起了出路。

他不可能拋下揚州的一切回到京城。先不說錢知府看得緊,不會給他出具路引,單是忠遠伯府如今的狀況,他若草率行事,也會很容易為齊家惹禍。

更何況如今齊家現在也處在風口浪尖,他得先把小紈褲的家人安排好再說。

至於京中情形,仍需進一步打探。

他之前小心翼翼行事,是怕謝蘭庭發覺異常。如今看來,這位指揮史大人手眼通天,或許早就發現了什麼,所以自己再跟婉君姑娘通信,可以試試找他幫忙,借用官驛。這樣一來一回,能快不少。

昨晚的情緒和茫然似乎只是一場醉酒後的錯覺。齊鳶此時思緒漸漸清明,人也徹底冷靜下來,一手輕輕敲擊著窗稜。

其實接下來如何行事,只看府試成績了。

如果自己府試中了,那就一邊打探京中消息,一邊準備院試,只要過了院試,便有了生員身份,自己憑借生員巾便可以行走天下,到時候進京也方便。

如果沒有通過府試……那就跟齊家長輩商議,納粟入監,自己以例監的身份去京城!

日頭升起,霧氣散乾淨的時候,船家果真將扁食做好,並端了一盤鮮嫩的鰣魚過來。齊鳶食指大動,謝過船家後也不客氣,在船上用過早飯,又讓船家將自己送回碼頭,自行歸家去了。

清晨時分,路上行人很少。齊鳶往回走了一裡路,就聽前面有人大喊︰“少爺!少爺回來了!”

齊方祖正在家裡等得心急如焚,昨晚狀元巷的曾家邀他出遊,齊方祖興沖沖赴約,等到船上卻被曾家百般羞辱,聽來聽去,竟然為了書院的事情。

那書院是他之前盤下來的一處廢棄的別業園林,齊方祖修葺過後,用來接待過不少遊方僧人和途經揚州的道士,後來又拿它當過家館,請了名士大儒在裡面給族中子弟授業解惑。

然而齊家子弟在讀書一道上都不開竅,齊鳶更是將老師氣走了一撥又一波。

後來幾個孩子被送去社學,齊方祖覺得這處別業雕牆綺閣,景色秀美,這樣放著未免可惜,因此將其捐贈出去,作為了揚州的一處書院。

書院的經營便由狀元巷的曾家接管。但是這幾年書院風氣漸下,其中山長、掌教等人全為曾家親戚,學田收入更是被這家佔為己有,齊方祖心生悔意,再想將書院收回,卻遭到了阻攔。

齊鳶之前說要收回書院時,齊方祖還當他說得孩子話,沒想到昨天曾家竟然突然發難了,暗中威脅了他一番。

齊方祖被人刁難羞辱,心裡卻隻擔心齊鳶的安全。因此今天一早,他就派孫大奎去乃園一趟。

孫大奎到了乃園,見那裡鎖著門,急忙回府,幸好在路上遇到了遊湖回來的小少爺。

齊鳶身上酒味很濃,孫大奎見他無恙,松了口氣,又奇怪道︰“少爺不是說不喝酒了嗎?老夫人壽辰那天你都沒喝。”

齊鳶笑了笑,無奈道︰“不是我想喝,是有人要我喝。”且又哄又騙,簡直趁虛而入。

倆人過了橋,走路回到齊家。齊方祖忙將齊鳶叫過去,先問了一番書院的事情,知道是張禦史要主持此事,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又問齊鳶銀庫的事情。

齊府的銀庫鑰匙一直是老夫人掌管,昨天齊方祖赴宴的時候原想帶點禮物過去,跟老夫人要了鑰匙,開門一看,才發現裡面少了兩箱東西。

“老夫人說這兩箱東西教給你了。”齊方祖將齊鳶拉進屋裡,壓低聲道,“你可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那些可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老夫人讓孩兒看過了。”齊鳶點頭道,“裡面的字畫文玩,看樣都是唐將軍的東西。不一定值錢,卻十分容易惹禍。”

如今自己已經跟齊府緊緊綁在了一起,齊鳶不再猶豫,徑直問出心中疑惑︰“父親,咱家為什麼會有將軍府的東西?”

齊方祖面色遲疑,似乎還拿不定主意。

齊鳶便垂手在一邊安靜地等著。過了一刻鐘後,齊方祖才突然道︰“鳶兒,你如何看唐將軍?”

齊鳶道︰“是為名臣,未遇明君。”

這話算得上忤逆了,元昭帝下令處死唐臨,齊鳶幾乎等於直接罵元昭帝瞎眼。

齊方祖卻隻苦笑了一下,點點頭︰“我從未跟你說起過將軍的事情,你能知道這一點,很好。”

他說到這裡長長地嘆了口氣︰“你可記得我跟你說過清遠道長?”

先帝晚年曾癡迷修道,當時清遠道長因善於製香,屢次被召入宮中。後來先帝長子認為清遠道長妖術惑眾,將其趕出皇宮。

齊鳶並非小紈褲,對香品一道不了解,但他聽說過清遠道長最擅長的一味香品叫絕塵香,此香氣味清遠,可令聞者百毒不侵。甚至有人傳言,唐臨當初帶兵征戰崖川時,便因此香抵住了西南一帶的瘴氣。

“孩兒記得的不多。”齊鳶道,“父親似乎說過,清遠道長在家裡住過一段時間。”

齊方祖點了點頭。

“道長和將軍對我曾有活命之恩。那年也是這個時節,因端午香料上漲,我便跟船去嶺南收香。誰想在海上遇到風浪,漁船被掀翻,我在海上飄了一天一夜……最後幸虧被倆位年輕公子救了起來。”

齊方祖將這段往事珍藏多年,除了夫人和母親外,連親兄弟都不曾講過,此時跟齊鳶說起,抑製不住心中激動,嘴唇輕輕顫抖著。

“後來我才知道,下海救我的年輕公子是唐將軍,另一位為我驅寒去毒的道士就是清遠道長。”齊方祖道,“當時兩位恩人自稱是雲遊四方的閑人,我心中不安,離開前留下了家中住址和信物給他們,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見恩公。”

沒想到的是,隻此一別,再見竟是幾年之後——清遠道長被人趕出皇宮,無處可去,最後無奈拿著信物找到了齊府。

齊方祖為人俠義,安排他隱姓埋名,在書院住了半年,一切錦衣玉食地供著,並時常過去與清遠道長作伴,甚至毫不避諱地與他一同研究香方。

也正是因為道長的指點,齊家的香品才會越來越好,有了如今的買賣。但清遠道長並沒有一直住下去,半年後,他忽然說要走,臨走前給了齊方祖兩箱寶物。

其中一箱是唐臨珍藏的字畫書籍,另一箱則是道長的私財,貓耳石便在其中。

道長千叮嚀萬囑咐,讓齊方祖不可將東西示人,否則東西和人都要遭殃。齊方祖一一應下,沒想到幾個月後,京城突然傳來皇帝駕崩,庶子登基的消息。

再之後,便是唐臨被抄家,滿門上下無一幸免。

齊方祖聽到這個消息時大為驚駭,千裡迢迢奔去京城,想為唐臨收殮。然而等他去了之後,才知道此事不可能。

唐臨是被凌遲至死的,是真正的千刀萬剮,屍骨無存。

京中百姓曾想為他收屍,然而朝廷對此嚴查,一旦抓到便是死罪。京中人人自危,以至於一代忠臣名匠,死後連個墓地都沒有。齊方祖痛哭恩公三日,最後從刑場找到了一片衣角,帶回家中,為唐臨立了個衣冠塚。

之後年年清明,他都要按北方的習俗,為唐將軍上墳。

齊鳶沒想到清明那天,老夫人給自己的東西並非臨時準備的,而是齊家年年都有。

“這些字畫比咱家的金銀珠寶要珍貴,這都是將軍府的東西。”齊方祖低聲道,“我這些年一直在想,唐家會不會有人活了下來?若那樣的話,這些東西應當早早物歸原主。”

清遠道長既然能提前將將軍府的藏品放在這裡,那邊說明唐臨對自己的下場早就有了準備。他的妻兒會不會也提前安排了出來?

齊家父子陷入了沉默。

齊鳶沒想到齊府的秘密竟然是這樣的,清遠道長的確很會看人。齊方祖憨厚仗義,知道這些東西會惹禍,也一直小心封存著。有時越是不起眼的人物,越值得托付大事。

“那兩箱東西,從給祖母祝壽起便開始分批往外運了,如今已經安置好了。在我買下來的一處莊子裡。我之前去看過一次,東西完好無損,藏的地方也十分隱蔽。”齊鳶解釋道。

崔子明從給齊老夫人祝壽那天起,便跟王密他們一起來齊府。後來更是借口幫忙來做端午香包,日日過來運貨,神不知鬼不覺。

齊鳶有次好奇,在崔子明藏完一包東珠後,一時興起想要找出來。崔子明便笑呵呵地任由他搜,結果齊鳶都快要將崔子明扒光了,也沒找到一粒珍珠。

“現在府上應當沒什麼特別的東西了。”齊鳶道,“父親可安心經營著鋪子,路引的事情我會另想辦法。”

這事兒還不能找張禦史。張禦史知道錢知府刁難自己,但他的態度顯然不想跟錢知府有沖突。

是因為謝蘭庭嗎?

謝蘭庭幫助自己,但也不想讓錢知府看出來。

齊鳶想不通為什麼。

齊方祖長舒一口氣,他之前只顧著為齊鳶上進讀書而高興,卻沒意識到這孩子的變化不止如此。

“你好像一下就長大了。”齊方祖欣慰道,“這次你落水差點沒命,沒想到竟是因禍得福。這次府試,你如果沒中……”

“如果這次府試,孩兒中不了。”齊鳶立刻道,“孩兒想請父親考慮捐……”話剛開頭,就聽外面一陣喧嘩。

齊鳶愣住,隻得將捐納銀子送自己入京的話咽下,跟齊方祖一同出去看看。

門外吵吵鬧鬧地卻是一隊吹打的鼓手。這群人一看齊鳶出門,立刻擁著擠著沖進來,將鑼鼓敲得震天響,齊方祖躲避不及,差點被人撞到地上去。

“少爺,少爺!府試放榜了!”常永混在人群中,瘋了一樣沖進來,“少爺你中了!”

齊鳶心裡一跳,一顆石頭落了地,卻也說不上是愁是喜——這樣一來,他就沒法提納粟當監生的事情了。進京的事情反而要慢幾個月了。

“中了?”齊方祖反應慢了一步,顫抖著聲音問,“真真真中了?”

“真的!”常永突然嗚嗚大哭,扯著嗓子吼道︰“少爺中了,還中了案首!”

“案首?”齊鳶這下也驚訝了。

錢知府竟然真舍得給他?府試案首可是必補生員的,自己等於確定有了生員身份了。

吹打的鼓手紛紛笑道︰“對!我們是來給案首報喜的!齊公子連中縣府兩次案首,咱江都縣幾十年來的頭一個啊!”

齊方祖剛剛聽到中了就高興得老臉漲紅,這會兒一聽竟然又是案首,心裡又驚又喜,不由“啊呀”一聲,張著嘴竟說不出話了,急得直拍大腿。

下人們紛紛忙碌起來,給老爺拍背順氣,又給報喜的人發賞銀。

這邊越忙,外面越亂,齊鳶只聽一陣喧嘩吵嚷,齊府的門子飛快地跑過來,沖裡面大喊︰“老爺,賀客們上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