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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褲不讀書》59、端午佳節
褚若貞看?出了齊鳶的不?情願,但他今天跟張禦史?有要事?相談,因此?隻當沒看?見,用?過午飯後便立即跟張禦史?下山去了。

端午佳節,男男女女皆盛裝出行,賞景取樂。褚若貞跟張禦史?並沒有直奔沐風書院,而是從隨著看?龍舟的人群到了虹橋,有船家看?見,早已搭了踏板過來,請兩位上?船。

張禦史?笑道︰“看?來乃兄早有準備。”

端午節出行的人多,各家女郎不?必再等夜半出行,而是大白天就可?乘香輿坐畫舫,名為躲五毒。因此?那些潔淨的畫舫會被人提前租走,如果沒有準備,臨時到橋頭來問,運氣不?好便只能坐到小船破船,甚至是清洗後用?來臨時載客的灰糞船。

褚若貞笑呵呵道︰“張兄遠道來訪,怎好怠慢。”

說罷請張禦史?上?了畫舫,裡面果真預備了好酒好菜,煙雨樓的蒸鵝,炸蟹、百味羹、羊腳子,排蒸荔枝腰子,色香味美,另有栗子、核桃、西京雪梨等甜食果子,皆是張禦史?最愛。

張禦史?連連搖頭,哎呦一聲?嘆道︰“乃兄對齊鳶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明?明?準備了這麼多好吃的,非要在乃園用?完飯再來,讓我吃人嘴軟。”

“若不?是湊巧,我哪舍得讓你們?也吃。”褚若貞“哼”了一聲?,得意道︰“那可?是我學生煮給我的,張兄門下學生也不?少,可?有人洗手下廚為張兄做飯?“

說完讓船家去溫酒,又將?香鴨爐裡的燻香點上?︰“這香餅也是齊鳶送我的,你聞聞。”

船家蕩開畫舫,微風入船,香氣盈艙,是蓮花和鵝梨類的清椒氣息。張禦史?閉目深吸了幾口氣,搖頭直嘆。

“齊家製香果真一絕,這香有朝陽之氣,清新豐美,在京中都十分少見。”張禦史?又深吸了幾口,這才緩緩睜開眼,“齊鳶之才世所罕見,隻可?惜齊家富貴對他來說弊大於利。”

“此?話怎講?”褚若貞道︰“錢知府是看?重了齊家錢財?”

“齊家雖有累世之財,但比起淮揚鹽商,他們?只能算是中賈。況且齊家並不?吝財,齊方?祖在打點關?系上?很舍得下本錢。”張禦史?道,“我聽說錢知府曾要過齊家香方??”

褚若貞之前對齊府並不?關?注,搖了搖頭。

張禦史?便不?再說話,一直等船行江中,才壓低聲?道︰“前朝重臣錢唐你可?記得?錢唐權傾朝野,獨擁京城的披香宮,家中更是珍寶無數。後來錢唐因故下獄,錢府被抄,整個披香宮裡卻隻抄出了五千兩白銀。當時便有人說,早已高人料到錢家要遭此?慘禍,因此?將?錢府金銀都藏了起來。”

褚若貞當年升為侍讀學士後,曾聽皇子們?議論?過此?事?,眾人似乎對錢家藏起來的寶藏十分在意,甚至號稱那筆藏寶富可?敵國。

“可?這跟齊府有什麼關?系?”褚若貞道,“齊家世代製香,如今的產業也是一滴一毫攢起來的。”

“原也沒人懷疑他家,直到有人在齊家看?到了貓耳石。”張禦史?道,“宋朝賊相蔡京曾得一塊奇石,形似貓首,自體生香。這塊石頭在前朝時被賜給了錢唐。錢府被抄家時,貓耳石卻不?見了。直到幾年前,有人在齊府發現了這樣寶物。”

錢府的東西出現在齊家?

“貓耳石有兩塊,若齊府裡的那塊是流落在民間的那塊呢?”褚若貞問,“這樣草率認定齊家藏有巨富,豈不?是冤枉人?”

“貓耳石的確有兩塊。”張禦史?道,“但在上?個月的時候,另一塊已經在京城出現了。”

***

“當年那道士說齊府有貓耳石,我還不?敢全信。齊家若真有那錢,何苦經萬濤之險做這製香的買賣!齊方?祖若想改換門庭,花錢打點捐個官便是。又何必逼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沒想到,竟是齊方?祖這老賊狡猾,將?天大的秘密瞞得滴水不?漏。他那兒子更是裝傻佯懵,故意做出繡花枕頭的樣子了,今年見勢頭不?對,立刻就露出獠牙,顯出本來的面目來!”

錢弼右手握拳重重捶在桌子上?,惱火道,“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一個小小儒童有這等心機!會做兩篇文章也就算了,他竟提前防了一手,這文章讓我用?無可?用?!可?惡!著實可?惡!”

府試閱卷馬上?要結束了,原本要費時半個月的閱卷,因錢弼怕夜長夢多,所以才十天便提前出了結果。

然而現在卻無法張榜,不?為別的,只因齊鳶的名次沒法定——當日府考,他已經當眾誦讀了齊鳶的第一篇,那篇“欲罷不?能”實在無可?挑剔。甘泉、江都兩縣知縣、教諭,府學教官、場中書吏,無不?對那篇文章大加贊賞。

這次府試,齊鳶若沒通過,這些人必定會來詢問。他們?可?不?是那些沒有功名的生童,如果被這些人質疑不?公,自己怕是要麻煩。

因此?,他必須名正言順的黜落齊鳶,而黜落的理由,必須讓桂提學也啞口無言。

剿襲他人文章,是他想好的計策。在府考結束後,錢弼便安排了儀征縣老生童,將?齊鳶的卷子重抄了一遍,隨後重新入庫。因儀征縣考試在前,到時候老生童只需咬定自己先做的文章,不?小心透露出去便是了。

其他誣告證人,都可?安排。

今天府試閱卷結束,錢弼不?知為何,總覺心裡不?踏實,因此?又將?齊鳶的卷子抽出來看?了眼。這次,他才發現其中關?竅——齊鳶的文章根本不?可?用?!

兩縣考題,儀征縣多出了“康誥曰”半句。齊鳶便在上?面下了功夫,幾處字眼都微犯下文,這樣的文章老生童拿去,壓根不?能取用?!

幸好還沒發榜!錢弼被嚇得不?輕,後知後覺要找老生童過來改卷子,下人們?卻找不?到那老家夥了。

當初選定那人錢弼費了好一番功夫,如今老頭不?知去向,他也不?敢再冒險找別人,否則到時候出現三個人試卷一樣,豈不?是自找麻煩?

這下越想越氣,又氣又急,在家中發脾氣。又擔心自己辦事?不?力,被恩師厭棄。

錢夫人聽夠了他念叨,又惱火不?能出門,在一旁冷嘲熱諷道︰“當年鄉試,你的考官可?是如今的阮閣老。蔡老太監不?過是去考場巡邏一圈,你們?幾個便認他為老師。我看?你早就是自找麻煩了,放著正經的閣老不?拜,去討好一個閹人!”

“無知婦人!當年我中試後如何謝恩,又被阮府冷淡的,你不?知道?”錢弼怒道,“若不?是蔡大人肯用?我,我錢弼哪能有今時今日。”

“你今時今日是花了兩千五百兩銀子買來的。”錢夫人冷笑道,“同樣是買來知府,杭州那麼好的地方?才兩千四百兩。你比人家多花了一百兩銀子,卻隻分來揚州。這也就罷了,如今吏部大考,我聽說杭州的曹知府早就萬兩銀子孝敬了上?去,就你還在這齊府齊府!齊府能有多重要?便是他家有金山銀山,能給你換得了官嗎?”

“若他家真有那座金山,我日後便能做蔡相的心腹。豈是姓曹的可?以比的?”

“你就是做得了老太監的心腹又能怎的?他能給你多大的官?能讓你入內閣?你這又是龍燈又是會,又是老奶奶過十歲的,沒頭沒腦地忙半天也不?算算自己能得什麼實惠?”

錢夫人娘家是京城的,一心想要離開揚州回去做京官,因此?又道︰“再說了,你一個外官,連蔡公公的面都見不?上?。這事?若是真的,難保不?會被別人冒了功領了賞,最後什麼都落不?下。可?這事?若是假的,你惹那太監惱羞成怒,反倒要倒霉。這世上?唯有真金白銀做不?得假,你還不?如跟齊家要些孝敬,落個清淨呢。”

“這事?可?是齊二老爺自己承認了的,而且齊家有處銀庫,其中的文玩字畫都是罕見珍品。我上?月便……”錢知府說到這,突然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

對啊,上?個月送去的那幅畫怎麼沒消息了?一個月了,恩師一直沒有來信!

他如果看?到了那幅《萬壑松風圖》,不?應該來信詢問,讓自己嚴查齊府嗎?

那樣的話,自己便可?以順水推舟去搜貓耳石了,到時候搜得物證,便可?將?齊府藏寶的消息報上?去……

可?是這都一個月過去了,京中怎麼還沒反應?是沒看?到還是不?相信?

他打死都不?會想到,那幅畫早已落入了謝蘭庭的手中。

而他孝敬上?去的另一幅《照夜白馬圖》,因被蔡府的門生認出是贗品,所以遭到了蔡賢的惱恨,以至於他後來的書信連蔡府大門都沒能送進去。

最慘的是,錢知府給阮閣老祝壽送的賀禮也被閣老夫人丟了出去。

當然此?時,錢知府對此?還一無所知,他還隻煩悶著府考的發榜,繼續對著夫人長籲短嘆。

**

因得了張禦史?的囑咐,又知道了謝蘭庭再次暗中幫助了自己——不?管有心還是無一,能把做儀征縣的老生童抓起來,的確幫了大忙——因此?齊鳶決定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來好好招待謝蘭庭。

他拿定了主意,見褚先生和張禦史?先下了山,便自覺將?幾人吃飯的碗碟收拾乾淨,又將?飯廳灑掃了一遍,謝蘭庭在一旁犯懶他也不?管。

等忙完這些,齊鳶又讓謝蘭庭稍等了一會兒,自己去舍房換了身?乾淨衣服。

謝蘭庭自己在院子無事?可?做,見院中石桌上?放著的香囊和五色絲絛,便拿起來端詳了一會兒。

齊鳶換好衣服,才走出門舍房,就聽謝蘭庭問︰“這是什麼?”

齊鳶見是自己做飯前摘下來的香囊,奇怪道︰“這不?是香囊嗎。謝大人沒見過?”

謝蘭庭輕輕挑眉,手心翻轉過來,露出了香囊下面的長長的絲線︰“我問的是這個。”

“這個也不?稀奇吧,長命縷,穴枕通靈氣,長絲續命人。”齊鳶好笑地搖了搖頭,見謝蘭庭身?上?乾乾淨淨竟然沒有香包繡帶,也沒有五色絲,不?由一愣,“你不?知道?”

謝蘭庭輕輕一笑,隨後搖了搖頭︰“我知道有這些東西,但沒見過這麼長的五色絲。”

長命縷因有續命之意,因此?都是越長越好。小紈褲從小受長輩疼愛,別人的絲線多是系在手腕上?,他的絲線卻是掛在脖子上?,上?面還要綴滿小金珠。

今年齊鳶死活不?肯讓銀霜給自己掛脖子,連上?面點綴的小東西也都給拆了下來。最後銀霜將?絲線對折好多次,才給他系在了手腕上?。

齊鳶把香囊拿過來掛好,然而這長命縷卻不?知道怎麼辦好了。他沒辦法自己系回去,又不?好意思?讓謝蘭庭幫忙,待要讓謝蘭庭把長命縷扔那,又覺得不?合適。

齊鳶猶猶豫豫,聽謝蘭庭說他沒戴過,又瞟見這人腕上?空空,不?知道怎麼內心一動?,竟鬼使神差道,“要不?,給你系上??”

話一出口便覺得不?妥,臉上?一紅。

謝蘭庭忽地怔住,訝然看?了過來。

齊鳶尷尬道︰“只是圖續命闢兵的吉利。”

“會打結嗎?”謝蘭庭倒是自然得很,將?手伸過來,要求道,“把結打得漂亮點。”

齊鳶︰“……”

他不?僅不?會打結,還因不?夠耐煩,將?長長的五色線折得亂七八糟,最後十分糊弄地往謝蘭庭手腕上?系了個死扣,簡直慘不?忍睹。

謝蘭庭果真不?太樂意,齊鳶關?了園門下山,他便牽著馬在後面嘀嘀咕咕,挑三揀四,又故意道,“你這死結看?著難看?,可?真到要緊的時候,一點兒用?都不?頂。繩子稍微滑一些,拉開的力氣大一些,這扣便被拽開了。”

他說完翻來覆去看?了看?,又問齊鳶︰“如果遇到急事?,要借繩索從高處下來,你知道該怎麼打解嗎?”

“我一不?爬樹二不?翻強,學那個做什麼?”齊鳶腹誹這人毛病太多,但心裡又好奇,於是嘴上?道,“你若是非要顯擺,我勉為其難地聽一聽也行。”

謝蘭庭瞥他︰“想知道就直說,這樣嘴硬我可?不?說了。”

齊鳶笑道︰“別是根本不?會吧?”

謝蘭庭搖頭︰“激將?法沒用?。要麼你服軟,要麼就不?告訴你了。”

齊鳶之前就聽父親說過,行軍打仗的時候繩結有各種系法。但他當時沒問也沒學,這會兒心裡好奇,又不?想服軟,於是暗暗哼了一聲?,琢磨著怎麼激謝蘭庭自己講明?白。

心裡正盤算著,就聽謝蘭庭突然出聲?,道︰“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但擔心你不?說實話。”

他側過臉,認真地看?著齊鳶道,“我出一個上?聯,你如果對得上?,我就教你怎麼打結。你如果對不?上?,就如實回答我的問題,不?許敷衍撒謊,如何?”

齊鳶一聽這個當然樂意︰“有何要求?”

“齊公子大才之人,因此?需加個條件,七步為限。”謝蘭庭眼珠子轉了轉,道,“七步內對上?,就算你贏。”

他說完笑笑,一指路邊掠過的小雀,道︰“鳥入中,餃去蟲而做。”

話音一落,已經牽馬走出︰“一步。”

齊鳶︰“……”

這可?有點故意了。

鳥入中是組合聯,兩字拆開組合最後為“”。對聯不?難,就是這七步有點為難人——謝蘭庭步子邁得有點快。

齊鳶又好氣又好笑,跟在後面不?緊不?慢地對著那匹白馬道︰“馬來蘆畔,吃盡草以為驢。”說完一頓,又笑了笑,“還是頭大白驢。”

他故意嘲諷,等著謝蘭庭反唇相譏。然而等了會兒,謝蘭庭卻隻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齊鳶看?他眸光閃爍,眉目凜凜,並沒有懊惱之情,心中立刻警鐘大作?。

“大人還有問題?”

“有。”謝蘭庭倏然一笑,“那天你為什麼匆匆跑走?”

齊鳶︰“……”

齊鳶愣了好一會兒,等聽明?白過謝蘭庭的問題後,臉上?轟地一下熱了起來。

“我隻說你如果對得上?,我就教你如何打結。但沒說我的問題就不?問了。”謝蘭庭道,“打結等會兒就教給你,問題我先問了,你可?以不?說實話。但我能看?得出來。”

他說完松開小白馬的韁繩,含笑轉身?,慢步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齊鳶。

齊鳶後知後覺,這才反應過來剛剛是陷阱——什麼對對子,不?過是放松自己的警惕,並順理成章地問出這個尷尬的問題罷了。否則自己再跑走一次也不?一定。

那剛剛在山上?,謝蘭庭也是要說這個?

看?來那晚的誤會,不?止自己一個人在反復思?量啊……

齊鳶不?是遇事?躲避的性格,尤其是遇到謝蘭庭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家夥,他寧願一次性說清楚。

只是這種問題……怎麼答才算實話?

“大人那天的問題我沒聽清楚。是以不?知道如何回答。”齊鳶定了定心,乾脆道,“大人到底要問什麼?”

謝蘭庭見他突然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輕咳一聲?,也痛快道︰“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看?上?的是你,你當如何?”

“不?知道。”齊鳶搖頭道,“我不?好男色。”

謝蘭庭對此?有所準備,因此?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我也不?好女色。”齊鳶道︰“我不?好色。”

謝蘭庭︰“……”

“假如你好男色呢?”謝蘭庭不?死心,繼續追問道,“假如你好男色,我又恰好看?上?你,你當如何?”

他說完輕輕揚起眉毛,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齊鳶,薄唇微抿,端麗的面孔上?罕見地顯出一點期待和緊張來。

齊鳶抬頭與他對視,不?由在心中暗想,“惑陽城,迷下蔡”的傾城國色也不?過如此?了。

謝蘭庭頂著這樣的臉,在陣前會不?會有什麼影響?這麼自戀的人肯定不?會如蘭陵王一樣戴面具的。如果敵軍因他外貌輕視他,頂多讓他多割幾個腦袋。

嗯……端午佳節,想這些血腥的東西不?太合適。

齊鳶甩甩頭,想起這幾日的反思?,微微嘆了口氣。

“大人,”齊鳶輕咳一聲?,後退半步拱手道,“學生……德不?足以勝妖孽。”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還是朦朧階段,非真正表白

仍是沒寫完的一天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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