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聲在霞光中碰撞,一黑一紅兩支隊伍在隨地交匯,兩位在會獵時結緣的大國公子再次重逢。
郅玄和趙顥均未下車,而是等隊伍全部集結,在左右列成方陣,才命駕車者策馬行出。
意識到兩人要做什麽,巫醫和宗人都想阻止,可已經來不及了。
方陣中亮起火把。
兩部戰車保持相同的速度,在火光中越來越近。
車上戎右立起盾牌,郅玄和趙顥同時拔出佩劍,車輛交錯而過時,劍鋒相抵,碰撞的刹那,綻放清越的金戈之聲。
黑紅交錯,兩人身上的玉飾飛舞,彩寶和珍珠閃爍光芒,一瞬間有光暈生成,炫發五彩,令人目眩神迷。
戰車疾馳而過,衝出數十米遠才相繼調頭。
郅玄和趙顥收回佩劍,第二次擦身而過時互相彼此頷首,其後回營。
“彩!”
雙方甲士發出歡呼,喝彩聲不絕於耳。
趙顥的隊伍中,史官捧著竹簡,再次陷入苦惱。
諸侯國嫡公子會面,駕戰車致禮完全符合禮儀,挑不出任何毛病。問題是公子顥和公子玄此次會面意義不同,為的是聯姻,不是結盟去揍狄戎。
他該怎麽寫?
兩人為商討婚事在隨地會面,剛見面就打了一場?
史官握緊刀筆,看向前方的郅玄和趙顥,考慮再三,選擇遵從自己的職業道德和素養,鄭重刻下一行字:公子聯姻,會隨,軍前致禮。
第五十五章
當夜,郅玄和趙顥各自歸營。
營門關閉,營地中點燃火堆,帳篷周圍燃起火把。
火光同月光交相輝映,引來趨光的小蟲。蟲子不過芝麻大小,越聚越多,大群繞著營地飛舞,如在夜間盤旋飄搖的黑紗。
蟲群不斷聚集,擴散開,逐漸覆蓋整座營地。
這些黑色的小蟲子不咬人,卻著實有些惱人。往往大片落在巡邏的卒伍身上,會不斷向鼻子和耳朵裡鑽,甚至眼睛也無法幸免。稍不留神,鼻孔和耳朵就會鑽進去幾隻,碾死後留下難聞的味道,幾天時間都不會消失。
幸好營內有巫醫。
查看過蟲群的情況,辨別出蟲子的主要種類,巫醫就地取材,命人舉著火把在營地周圍搜尋,尋找一種樣子獨特的草藥,取草藥根部碾碎,混合兩種藥粉,將殘渣和汁液塗抹在身上,能十分有效地驅逐蟲群。
這麽做也有一個弊端,植物的汁液有染色效果,塗抹在皮膚上會呈現出淡青色,要用溫水才能洗淨。
“對人無害?”郅玄走出帳篷,看到巫醫盛在碗中的草藥,綠幽幽的顏色,怎麽看怎麽像是有毒。
“公子放心,草藥無毒且有好處。”巫醫一邊說,一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郅玄仔細打量著他,覺得這老頭笑得古怪,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好人。
錯覺吧?
草藥做出來自然要用。
巡邏的卒伍排隊取藥,按照巫醫的吩咐將草藥塗抹在臉頰、額頭、脖頸和雙手上。
巫醫的醫術相當高明,用藥也十分精準。藥汁顏色不好看,效果卻是極好。塗抹在皮膚上清清涼涼,散發出一股清爽的味道,惱人的小蟲子迅速被驅散,再也不敢靠近。
此外,卒伍還發現草藥有另一種效果,竟然能提神醒腦,讓人變得精神。
“不可口服!”見一名卒伍試圖將藥汁送進嘴裡,巫醫立刻出聲製止。
“切記,此藥只能塗抹,不能服用。”巫醫擔心有人不聽勸,私下裡服藥吃出問題,當即命隨行的藥仆向眾人傳話,絕不能將藥汁入口,否則就不是變得精神,而是徹夜難熬。
“為何不能服用?”待領藥的卒伍離開,郅玄好奇道。
“公子,此藥外用能提神,口服則壯陽。”巫醫道。
一千多號人的營地,藥可不能隨便吃!
說話間,巫醫打開藥箱取出一隻小陶罐,鄭重遞到郅玄面前,道:“這是臣之前配製,裡面加入三味藥,效果更好。”
郅玄看看巫醫,又看看遞到眼前的陶罐。
壯陽?
是他想的那個壯陽?
給他,說效果好。
這是幾個意思?
見郅玄不動,巫醫直接將藥罐塞到他手裡,認真道:“公子兩次中毒,身體元氣損傷,需多做調理。”
郅玄不說話。
“公子無妾,公子顥亦無。為防今後生活不協,身邊當備此物。如有機會,公子不妨試上一試,也好心中有底。”巫醫說得一派坦然,絲毫不覺得有哪裡不對。
郅玄繼續保持沉默。
不是他不想開口,而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和趙顥的事八字還沒一撇,連訂婚的程序都沒走,這位就開始擔心他的婚後生活,速度是不是快了點?
再則,說起類似話題,沒有半點遮掩,簡直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上古時期的人都是如此熱情大膽狂野奔放?
懷揣著無法言喻的心情,郅玄收下藥罐。送走巫醫後,自己坐在帳篷裡沉思,和真正的古人比起來,反倒是他更加保守封建。雖然無法置信,但事實擺在眼前,想裝作看不到都不行。
當夜,因郅玄帶來巫醫,營地眾人免去被蟲子騷擾之苦,總算睡了個好覺。
趙顥麾下則不然。
沒有驅蟲的藥,卒伍巡邏營地時,只能靠布巾遮擋臉和脖頸。睡覺時想方設法將帳簾封住,避免蟲子鑽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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