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武料定事有不妥,密氏恐將陷入困局,對公子玄愈發惱恨。
令人意外的是,粟虎始終按兵不動,除了派人打探消息,並無任何舉動。
這讓許多人看不明白。大好的機會,他竟無所作為?還是說,這背後有什麽更深層次的謀劃?
不等各家家主想明,國君突然傳下旨意,強行按下這場風波。
“各自歸府,公子玄罰金三十,閉門二十日。公子康罰金五十,閉門二十日。”
旨意中未提密氏,也未提事情的前因後果,更沒說誰對誰錯,直接對兩個兒子進行處罰,算是各打五十大板。
表面看似公正,卻讓公子康極其不平。
使詭計的是公子玄,不依不饒的是公子玄,命侍人在他府前鬧事的是公子玄,他什麽都沒做,憑什麽跟著一起受罰?
何等不公!
這讓一向自視甚高的公子康憤懣不滿,想要當場發作,卻被密武用力拉住。脾氣暴躁的密紀也一同阻攔。
密氏兄弟驕橫跋扈不假,終歸不是傻子。
密夫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兩人仔細想一想,也能明白幾分。
無論出於何種原因,國君表明態度,身為兒子,公子康絕不能頂撞,否則必當埋下禍患。
公子康滿心鬱憤不得發泄,面色自然不會好看。傳旨之人面上不顯,暗暗記下每個細節,隻待回去後上稟國君。
國君親自處罰兩個兒子,巡城甲士自當撤回。
各家奴仆隨人群散去,很快不見蹤影。
不到片刻時間,公子康府前只剩下侍人、婢女和引發混亂的家仆。
“公子,這些人當送還二公子。”密武開口道。
公子康正滿心憋氣,聽聞此言,臉色瞬間漲紅。如非記得眼前是他舅父,想登世子之位還要仰賴對方,他必會當場拔劍。
身為國君長子,母家勢力舉足輕重,他即使不為嫡,自幼也是受盡恩寵,一度不將郅玄放在眼中,何曾受過這樣的氣?
“公子,聽我一言。”密武繼續勸說,“今日之事不尋常,勿要令國君不喜。”
一言猶如冷水潑在公子康頭上,他漸漸冷靜下來。
偏在這時,幾輛騾車慢悠悠行來,停在距府門不遠的石墩旁。趕車人紛紛跳下,俯地行禮,口稱是奉公子玄所命,帶回侍人婢女。
“帶回去?”公子康剛剛壓下去的火氣瞬間又被挑起。
密武忙拉住他,同時對密紀使眼色,不許他輕舉妄動。
趕車人再次行禮,目送密氏兄弟將公子康拽回府內,關上大門,方才站起身,將受傷的侍人扶上騾車,其余侍人也各有位置。
至於被鞭打受凍的二十人,只能跟在車後走。
天寒地凍,他們身上帶傷,又在雪中跪了許久,神智都有些模糊。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敢留下,就算是爬也要跟上隊伍。
回到公子玄府上,下場未必會好。留在這裡,公子康非但不會憐憫,反而會拿他們出氣,只有死路一條!
隊伍沿長街前行,車轍足印相疊,很快被落雪覆蓋。
公子康被拽回到府內,強壓著脾氣聽密武教導。待送走兩位舅父,終於爆發,揮袖掃掉案上書簡,拔出佩劍衝到院子裡亂砍,嚇得婢女侍人不敢靠近,膽子小的更躲在廊下瑟瑟發抖。
“郅玄,郅玄!”
公子康憤怒咆哮,手中的劍一次接一次砍下,將院中三棵碗口粗的樹全部砍斷。
“今日之辱,他日必報!”
彼時,正聽府令上報的郅玄突然打了個噴嚏,示意府令不必擔憂,端起苦澀的湯藥一飲而盡,眉心不自覺皺緊。
實在是太苦了。
侍人送上甜湯,郅玄飲下一口,甜味衝淡了苦味,嘴裡卻湧上一股澀意,並不比之前好過多少。
“不用。”
勉強喝下兩口,郅玄不再飲甜湯,命侍人送一杯溫水,總算是壓下滿口澀意。
“公子,公子康恐不會善罷甘休。”府令說道。
“那又如何?”郅玄咳嗽兩聲,將溫水全部飲盡,示意侍人不必再進。
今日之事既是為讓國君放心,也是他對各方的試探。雖說事情的發展和預期有些許出入,總歸不是偏差太多。
他已經死過一次,難得上天又給他一次機會,無論如何他都要好好活著。不求長命百歲,至少要壽終正寢。
公子康是否記恨,對他而言問題不大。
他不想死,公子康不會放棄對權位的追逐,兩人注定是不死不休的政敵。你死我活的關系,多恨一分少恨一分又有何妨?
今天這點委屈算什麽?
認真計較起來,讓對方委屈的日子還在後頭。
相比公子康,他更關心各氏族家主的態度。
就目前來看,還算讓他滿意。
國君暫時不想舍棄唯一的嫡子,中軍將就不會改變立場。密氏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下手,多數氏族家主保持壁上觀,數年之內他應該性命無礙。
當然,前提是他不犯蠢。
身為一名成功的商人,經歷過家族內部的爾虞我詐,縱然是換個地點,換上一批對手,郅玄自忖可以應付,頂多是費力些。
不求大功,戴上幾張面具,保命不成問題。
郅玄有些出神,府令以為他病體虛弱,愧疚不該讓他如此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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