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停在河邊,卿大夫陸續走下戰車。連續數日急行軍,別說是郅玄,連他們也有些撐不住。只是在休息之前,他們還要去北安國氏族那裡拜訪一下,或是迎接來訪之人,彼此打聲招呼。
相比之下,郅玄就輕松許多。
鑒於身份地位,他不會主動和北安國卿大夫接觸,對方也不會貿然來見他。比起從抵達就忙個不停的范緒密武等人,他反倒十分悠閑,發現水裡有鱅魚,還讓人去抓,熬上一鍋鮮美的魚湯。
“魚當製糜或烤煮,如何烹湯?”
面對郅玄的命令,侍人面面相覷,都開始撓頭。
郅玄見狀,召人至近前,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吩咐一遍。還請來桑醫,從他的藥箱裡找出薑、蒜和食茱萸等物,交代侍人在烹魚時放進去。
侍人捧著藥材,完全想象不出這樣做出來的魚會是什麽味道。
桑醫欲哭無淚。
自從投向郅玄,這位公子是越來越不客氣。藥箱裡近半數的藥材被掏空,不是用來治病,而是烹煮膳食!
為了這些藥材,他沒少耗費時間精力,不但自己試藥,更一度進入深山老林,遇到的困難不知凡幾。
如今卻被當做調料?
桑醫嘴唇發抖,不知該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情。
“公子,藥怎可亂用?”桑醫到底忍不住開口。
“放心。”郅玄不知該如何解釋,索性不解釋。明白桑醫肉疼,當場賜他健壯的牛馬。並且保證,回去後會再給他幾名藥仆,幫忙搜尋和炮製藥材。
“藥亦可種,無需全往林中尋。”郅玄拿起一塊炮製過的薑,對桑醫說道。
“公子所言確實?”
“自然。”郅玄頷首。
別的不敢保證,蔥薑蒜一類絕對沒問題。他小時候親手種過,雖然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郅玄信誓旦旦,桑醫將信將疑。
看出桑醫的懷疑,郅玄不打算多說。等回到西都城,讓人在府裡試驗一下,對方自然會信他。
兩人說話時,侍人已經帶著奴隸破冰捕魚。
冬季裡河水凍結,冰層厚且堅硬,戰馬能在冰面奔馳。
冬去春來,冰面看上去沒有變化,實則變得極為脆弱,力氣大一些的人能徒手掰下一大塊。
侍人找準位置,讓奴隸搬來石頭,對準冰面砸下去。
咚地一聲,石頭穿透冰層落入水中。
嘩啦幾聲脆響,冰窟窿邊緣不斷碎裂塌陷,一塊塊碎冰落入水裡,迅速鋪開一層。
冰面破碎,被水流衝得散開。
魚群大量出現,在裂口處爭搶位置。
侍人和奴隸沒有下水,僅是找準目標,拋出系著繩子的魚叉,就連續捕獲數條大魚。並非他們的捕魚技術多麽高超,實在是擁擠在冰窟窿裡的魚太多,閉著眼睛都能扎中。
若不是冰面實在太脆,站上去有危險,靠近去撈,肯定還能撈到更多。
捕到一定數量,侍人們陸續停手,直接河邊清理魚腹,去掉魚腮和魚鱗,割掉魚鰭,將魚身洗得乾乾淨淨才打道回府。
范緒剛送走一名北安國的卿,聽聞郅玄派人去河中捕魚,還以為是他攜帶的醬不夠,當即命人送去兩甕。
“多謝范伯。”知曉對方誤會,郅玄沒有點破,而是請來人轉告范緒,感謝他的好意。
他口中的“伯”不是指伯父,而是代指地位。范伯即范氏老大,范氏一族的族長。
縱觀西原國,能得他這般稱呼的屈指可數。滿打滿算也僅有朝中六卿而已。
感謝規感謝,對魚肉做成的醬,郅玄實在是敬謝不敏。侍人知曉他的習慣,直接將魚醬收下去,連甕口都沒有打開。
另一邊,清理好的河魚帶回營地,侍人取來乾淨的石板,按照郅玄所說,烤熱之後塗抹油脂,將魚頭魚肉煎熟,其後放入鍋內,加入調料進行烹煮。
這樣的做法和祭禮時的魚牲有些類似。
魚牲是先烤後煮,煮時用的是鼎。這樣的食物只有人王和國君才有資格享用。郅玄告知侍人的做法則是煎,煮魚的器具和過程也有不同。更重要的是,他點名要喝湯。
魚頭和魚肉下鍋,侍人們守在一旁,都是心中忐忑,不確定這鍋魚煮出來會是什麽味道。
不多時,河邊的隊伍都開始埋鍋造飯,各個營地內都飄散出食物的香味。
郅玄營中的香味格外獨特。
守在鍋旁的侍人提起鍋蓋,看著泛白的魚湯,均是滿臉驚訝。
在他們的印象中,無論采用何種方式烹魚都難免有腥味,尤其是魚醬和魚糜。年深日久,在世人的觀念中,魚的味道理當如此。
今天這鍋魚湯卻讓他們大開眼界。
原來魚還可以這樣做,味道還能這麽香?
侍人們咽下口水,將煮熟的魚肉和魚湯送到郅玄面前。
按照禮製,食魚當配菰飯。
無奈行軍在外,沒辦法面面俱到,郅玄讓人呈上粟飯,搭配魚肉魚湯和醬菜,同樣吃得過癮。
“可惜沒有豆腐。”郅玄放下筷子,頗有些遺憾。
豆腐應該怎麽做?
郅玄敲了敲額頭,隱約有些印象,延伸到細節卻是兩眼一抹黑,只能容後再議。
侍人捕到的鱅魚不少,均按郅玄口中的方式烹製,一時間香飄十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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