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氏宗人名義,出自原氏嫡支,是郅玄祖父的親兄弟。
原義年逾古稀,身體依舊硬朗,精力充沛,行事頗為公正。郅玄對他的印象向來不錯,也曾托付重任。
可惜他辜負了這份重托。
在君駕離開西都城期間,原義一改往日作風,主動參與繼承人的爭奪,甚至對公子鳴下手!
原氏宗人共有三位,迄今為止,郅玄最信任的就是原義。奈何事與願違,原義沒能守住底線,甚至主動踩線。
郅玄的目光太過尖銳,原義見識過大風大浪,此時也難免心虛。
鬥篷遮擋下,原義冒出一身冷汗。遇寒風吹過,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涼意自脊背攀升,迅速躥至四肢百骸。
沉默沒有持續太久,郅玄收回目光,下令入城。
戰車向兩側分開,卿大夫們站在車旁。待國君儀仗穿過城門,眾人才駕車跟隨,一路拱衛君駕。
郅玄入城的刹那,歡呼聲響徹雲霄。
甲士卒伍橫起長戟,使出渾身力氣,仍抵擋不住城民的熱情,差點被人群衝開。好在粟虎等人早有防范,調來更多卒伍,才沒當場鬧出亂子。
郅玄站在車上,始終未入車廂。縱然沒有任何表示,人群也是激動萬分。
不管外界評價如何,在西原國人的心目中,郅玄武功蓋世,智慧超群,是一位英明的君主,能同開國之君比肩,甚至更勝一籌。
國人的愛戴發自內心,全無半分虛假。
初見這一幕,外來的商人無不驚愕。
走遍各國,他們自認見多識廣,卻因眼前這一切陷入迷惑。
西原侯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為何評價兩極分化?
國內眾星捧月,簞食壺漿,西原國外卻截然相反,英明神武不假,蠻橫狂悖也是現實。各種傳言甚囂塵上,始終不曾斷絕,甚至愈演愈烈。
在城民的歡呼和商人的費解中,戰車穿過長街,抵達國君府。
郅玄在府前下車,沒有召氏族議事,而是下令各自歸家,有事留待明日早朝。
眾人離開不久,有侍人前往公子鳴府上,傳君侯旨意。
未幾,公子府正門大開,迎接君駕。
郅玄輕車簡從,抵達後沒有多言,命人帶路,前去探望府邸的主人。
對他的到來,羊夫人喜出望外。她料到郅玄會給兒子主持公道,萬萬沒想到他歸城當日就過府探望。激動之下,羊夫人竟喜極而泣,絲毫不見平日裡的沉穩,更多是身為母親的歡喜和擔憂。
“謝君上!”
郅玄過府象征他的態度,羊夫人如何不喜,如何不激動。
“夫人無需如此。”郅玄歎息一聲,虛虛托起羊夫人。轉頭看向公子鳴,不覺生出幾分羨慕。
活了兩輩子,他始終父母緣淺,或許命中就缺少親緣。
看到羊夫人,不免想起梁夫人。
從身邊人的講述中,不難描摹出她的性情。可惜遇上渣爹,娘家也靠不住,實在是糟心。
出神片刻,郅玄迅速收斂心思,召桑醫上前為公子鳴診脈。
羊夫人退至一旁,順便拉過原鶯,示意她不要出聲。
公子鳴中毒又受寒,傷了根本,身體十分虛弱。見到郅玄,強撐著起身行禮,馬上被郅玄按回榻上,示意他不要逞強。
“請公子側身。”
桑醫診脈之後,神色稍顯凝重。認真核對公子鳴服用的藥方,重新開藥,既有內服也有外用。
“公子損傷太甚,隔三日泡湯,每日服藥,持續兩月可觀療效。”
公子鳴不僅下毒,更有寒氣入體,痛苦可想而知。這樣的折磨成年人尚且禁受不住,何況是幾歲的孩童。
以公子鳴的情況,沒有良醫細心調養,病弱恐將伴隨終身,嚴重到會影響壽數。最妥當的治療方案是引溫泉水製藥湯。可惜西都城沒有熱泉,若前往玄城,公子鳴的身體根本撐不住。
遇郅玄和羊夫人詢問,桑醫如實回答,未因公子鳴的身份有所隱瞞。
羊夫人早有準備,仍不免臉色發白。
原鶯控制不住眼圈發紅,狠狠咬住下唇。想到公子鳴因何備受折磨,抬頭看向郅玄,眼底竟浮現幾許怨恨。
“鶯!”羊夫人及時出聲,握住原鶯的手腕,不使女兒誤入歧途。
郅玄不會和小姑娘計較,無視原鶯的神情,目光轉向公子鳴,對上孩童清亮的雙眼,道:“鳴,你長大後想做什麽?”
話音落下,室內陡然寂靜,落針可聞。
羊夫人按住原鶯,不許她出聲。猜不透郅玄為何發問,同樣心緒難定。
“君上,我要去草原!”公子鳴大聲道。
“去草原?”郅玄挑眉,“為何?”
“我仰慕君上,我想為君上掃清狄戎,為君上開疆拓土!”公子鳴雙眼晶亮,看向郅玄的目光充滿仰慕,甚至是崇拜。他不顧病弱,奮力從榻上坐起身,稚嫩、天真卻也誠摯。
“要做將軍嗎?”郅玄笑道。
“將軍?”公子鳴考慮片刻,大聲道,“我要做中軍將!”
“有志氣。”郅玄撫過公子鳴的發頂,笑道,“好好養病,健康長大,來做我的中軍將。”
“諾!”
聽完這番話,羊夫人陡然松了口氣,仿佛放下心頭巨石,瞬間輕松許多。低頭看向原鶯,想到女兒動不動就鑽牛角尖的性子又不免歎息。好在君上沒有計較,今後多耗些心力慢慢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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