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烏雲在天空聚集,遮住月光星輝。暗夜如猙獰巨獸,張開大口,欲將宏偉城池吞噬。
王后睡得很不安穩,突然間驚醒,坐起身,單手按住胸口,隻覺心跳陡然增塊,幾乎要從腔子裡跳出來。
一殿之隔,昏迷的人王隱隱有了動靜。枯瘦的手指緩慢曲起,眼皮神經質地跳動兩下,仿佛下一刻就會睜開。
守在殿內的侍人連打兩個哈欠,困倦非常。仗著人王昏迷不醒,竟背靠牆壁打起盹來。
因為侍人的疏忽,錯過人王的響動。等醫送來湯藥,準備給人王送服時,後者又變得死氣沉沉,沒有任何反應。如非還在呼吸,同一具屍體別無二致。
中都城風雨將至,驚濤駭浪席卷,無人能輕易掙脫。
遠在邊境的郅玄,尚不知中都城內變化。在姚城停留期間,除了首日露面,其余時間他都和趙顥關在房中,商討會盟事宜。
章程定下大半,有世子瑒信使抵達。
北安國大軍行至約定地點,趙顥需要盡快啟程,才能和世子瑒順利匯合,一同返回北都城。
縱然心有不舍,趙顥也不得不離開。
臨行前一夜,郅玄房內的燭火徹夜未熄,彩寶珍珠滾落遍地。
天明時分,郅玄親自送趙顥出城,一同送出的還有二十輛大車。車上滿載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還有精選的糧種,可謂價值連城。
趙地甲士列隊出城,回想來時的情形,再看堆成小山的大車,撞上彼此的目光,心情都十分複雜。
西原侯財大氣粗,揮手送出二十車珍寶糧種,堪比小國一年稅收。自家公子雖也不窮,甚至稱得上富裕,在西原侯面前仍被秒成渣,完全不夠看。
照西原侯聚集財富的速度,公子何時才能挺直腰杆子?
怕是這輩子都做不到。
愁人啊!
趙顥出發時,郅玄乘車相送,自始至終沒有下車。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腰酸腿軟,乘車尚可,走路萬萬不行,十有八九會當眾出醜。
“一路順風。”
說話時,郅玄強忍住揉腰的衝動。想起昨夜的種種,再看馬背上的美人,突然有些牙癢。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這句話誰說的?
出來,他保證一劍戳個窟窿!
似能看出郅玄所想,趙顥勾唇淺笑,刹那間豔光大熾,昳麗無雙。眸光流轉,勾魂攝魄,活脫脫一個妖精。
郅玄磨了磨後槽牙,舌尖抵住上牙膛,不斷告訴自己地點不對,絕不能衝動。幾次三番,方才控制住情緒。
“感君侯盛意,期與君侯再會!”
看出郅玄的不善,趙顥端正神情,見好就收。
想到兩人要分別數月,郅玄頓生許多不舍。有心想要留人,理智到底壓過情感。一國之君的重任壓在肩頭,他不能太過任性,至少現在不能。
趙顥策馬離去,赤色隊伍排成長龍,卷起大片沙塵,逐漸消失在目光盡頭。
郅玄調頭回城,也將整頓行裝,準備踏上歸程。
在動身之前,郅玄召見當地氏族和縣大夫,對兩人的政績表示認可。尤其是對東梁歸降的氏族,不吝嗇讚許賞賜,更賜對方為姚氏,以表對他的重視。
“謝君上!”
以封地為氏是慣例,象征這個家族正式融入西原國,在政治和軍事上將被一視同仁。
姚氏家主喜不自勝,攜長子長孫謝恩,對郅玄大表忠誠,誓言要為君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郅玄面上很是感動,心中卻另有盤算。
氏族的誓言聽過就罷,千萬別當真。和這些沉浸宦海幾十年的老狐狸打交道,推心置腹純屬於自尋死路。談感情是腦袋進水,利益的維系才最為牢固。
姚氏家主沒有升官,但有國君賜氏,遠比升官更為重要。
郅玄對姚氏的執政理念很感興趣,決定回到都城後召洛弓詳談。如果洛弓認為可行,他會召姚氏大子入朝,為洛弓培養一個幫手。
姚氏是新投,在西都城沒有根腳,是最合適的提拔對象。
從姚氏父子眼中,郅玄能看到燃燒的野心,完全沒有遮掩。因為這份坦誠,郅玄決定給對方一個機會。是否能夠抓住,全要看姚氏自身表現。
離開姚城後,趙顥星夜兼程,趕在大軍開拔前抵達約定地點。
得知兄弟歸來,世子瑒不感到意外。聞聽他帶回二十輛大車,全是西原侯相贈,世子瑒心下好奇,當即走出大帳,登車來到營前。
見到實物,世子瑒愕然當場,險些下巴脫臼。
眼前的龐然大物是什麽,和他設想中截然不同,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這山一樣的東西是車?
說是移動的房子都不為過。
麻繩解散,蒙布掀開,一片金光燦爛,世子瑒差點被晃花眼。
一瞬間,世子瑒產生懷疑,自己的兄弟是不是突然手癢,打劫了某個小國的國庫。否則實在說不通。
金絹堆在車上,明晃晃的金色令人頭暈眼花。
各色彩寶裝在箱子裡,多到連箱蓋都合不攏。拇指大的珍珠疏為罕見,竟隨意地裝在袋子裡,和尋常的珠貝沒有任何區別。
珊瑚、玳瑁、象牙等滿載車上,令人目不暇接。
此外還有各種獸皮,經過特殊方法硝製,顏色鮮亮,觸感柔軟,全不似普通獸皮硬邦邦,裹在身上還會扎人。
Top